围在寺门外的藏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嘉措都领头加入天主教了,又没有人强迫他们,心中的怒火一时无从发泄,而且官兵们早已严阵以待,如果闹事,怕也没有好果子吃,只能骂骂咧咧着散去,想到那只诱人的绵羊,有些人绕了一圈,又回到寺门外,悄悄站到左侧末尾。
    等着接受洗礼的人,都得到丹增嘉措的亲自接见,他们从寺门外开始,排成一条长队,由寺中的僧人逐个登记,最后将由汤若望给他们集体洗礼。
    在登记的时候,这些原先的佛教徒们,很多是冲着那只绵羊的,所以代表全家登记了,由登记的人作为代表,接受洗礼。
    但登记的僧人告诉他们,由于天主只眷顾汉人,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取个汉名,暂时做为他们的教名。
    这其中的汉人,自是欢欢喜喜,但藏民们却是迟疑起来,加入天主教,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若是要改为汉籍……
    看到藏人犹豫不决,丹增嘉措只得亲自上前,道:“天主神威,你们都是亲眼所见,现在卫里的李大人,已经给我们赐了‘冯陈褚卫’四姓,我已经改为‘冯丹’,从今以后,再无‘丹增嘉措’,冯丹将安心接受天主的教诲与差遣。”
    藏民有些松动,但尚未放弃最后的警觉,除了汉人已经开始登记,藏人基本上上还在观望。
    这时,刚刚苏醒过来的活佛却藏,从内室出来了,他解下身上的红色袈裟,因为体力尚未恢复,双手颤抖了半天,方才褪下袈裟,扔在一边,喘着气道:“我原本是佛家的活佛,现在也要改奉天主教,既然大人赐姓‘冯陈褚卫’,那我就叫卫道吧,我已经将身子许给了上帝,此生都将除魔卫道……”
    醒来之后,他回想了自己的这几天的遭遇,脑子却是昏昏沉沉,只记得数日前,在寺内被一阵大风刮倒,脖子撞到墙上,以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刚才有僧人告诉他,是被异教徒救过来的,而与他情形差不多的活佛阿嘉,因为延误了救治,已经转世了。
    他越想越觉得诡异,好好的一阵风怎么能将他刮倒?为什么阿嘉也是如此?
    若不是佛祖怪罪,便是有异教侵蚀,既然佛祖已经不再佛法无边……修行之人,乃是心性,一旦有了心魔,此生再难更进一步。
    听说塔尔寺改名塔尔天主教堂,他豁然开朗,难道“上帝关闭了一扇门,又打开了一扇窗”?虽然未来无法预料,但塔尔寺都没了……他果断决定,要随着塔尔寺一道,改奉天主教。
    “大师……”冯丹赶紧过来扶住。
    “我不要绵羊,但我……咳咳……我也要……登记,参加洗礼!”却藏身子微微发抖,到最后,声音已经低下去了。
    “活佛……”
    “我已经……褪去袈裟,不再是……活佛了,我叫……卫……道……”却藏喘着粗气,几乎一字一句。
    登记的僧人不忍,以目示意冯丹,见冯丹点头,便先行给卫道登记了。
    冯丹以目示意,两名僧人扶着卫道颤巍巍去了内室。
    寺主、活佛都已登记为汉人,这些藏民这才渐渐放松警惕,开始用汉、藏双名登记。
    看看时间差不多是午时了,冯丹一面与登记的藏人攀谈,一面让寺中的僧人给他们准备午饭,塔尔寺刚刚转奉,寺内只有斋饭,但藏民平生第一次在寺内用餐,倒也吃得香甜。
    李自成无事可做,便带着何小米在寺中闲逛,汤若望快步赶上,来到一个僻静的场所,他四下打量,见附近并无僧人,小声道:“大人,这数百信徒,就这么搞定了?只是可惜了这些绵羊……”
    “汤先生,我虽然不是教徒,但对于推广天主教,可是不遗余力,你看,现在连藏人都改奉天主教了,”李自成淡淡一笑,“不知汤先生对我是否也是如此,上次让汤先生准备的各种教材,现在怎么样了?”
    “大人交代的事情,我哪敢不放在心上?大人放心,教材整理得差不多了,再有个十日半月,应该就能初步完稿,”在西宁传教,主要依赖李自成,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和手段,汤若望知道欠他的太多,想了想道:“如果有可能,我会让人带来一整套神圣罗马国教堂中正在使用的教材,供大人参详。”
    “如此便好,”李自成微微点头,“若是有了这些书籍,也好让信徒们开启智慧,反过来亦有可能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天主教,皈依天主。”
    “大人说的是,我已经回加快速度,力争让信徒们有书可读!”
    “汤先生办事,我自然放心,”李自成拍怕汤若望后世的后背,“只是,眼下最要紧的,却是这塔尔寺。”
    “塔尔寺?不是该叫塔尔天主教堂了吗?”汤若望不觉抬头打量这座佛家圣地,在李自成的谋划下,硬是成为了天主授业的场所,高大巍峨的宫殿,错落有致的布局,还有寺内布置得如此金碧辉煌,就是放到神圣罗马,也算得上奢侈了。
    由于习惯的缘故,天主教堂一般都是建在人口稠密的城镇,这样会方便信徒们做弥散,但塔尔寺声名显赫,距离临近的南川县,不过十里之遥,位置也是极佳了。
    “叫塔尔天主教堂,还是叫南川天主教堂,本身没有什么区别,”李自成顺着宫殿间的隙缝,向山下望去,那些不肯改奉的藏人,尚未走远,从他们的背影中,能感受到明显的失落,“汤先生,关键是管理。”
    “管理?”汤若望一愣,“以大人看,究竟要如何管理塔尔教堂?”
    “你们天主教,最上层是罗马教皇,不说他了,他也管不着大明,”李自成闲庭信步,他要给天主教规划未来了,至少不能像藏传佛教那样,凌驾于地方官府之上,“在教皇以下,还有主教、牧师、长老和传道员,在西宁,乃至大明,这主教之职……”
    “主教之职,自然由大人担任。”汤若望脱口而出,他知道天主教在西宁得以兴旺,离不开李自成的支持和指导,主教之职,自然由李自成担任。
    “别忘了,我现在还没有接受过洗礼,”李自成摇摇头,他也想担任这个主教,这样将来好掌控天主教,但他又管不住自己的……“汤先生是最为精通教义的人,这主教之位,自然由汤先生担任,至于我嘛,最多适合担任名誉主教!”
    “名誉主教是什么?”汤若望立时瞪大双目,他哪知道汉语的丰富性,“大人,我可没听说名誉主教一职,若是教皇知道了……”
    “教皇远在欧洲,他哪有时间来管大明的事?”李自成微微一笑,“这名誉主教嘛,平时也不干涉你们传教、做弥撒,若是教内遇上大事,或是教徒有不法行为,我自然要出面干涉,此外,天主教在西宁传播,现在才是开始,信徒捐款严重不足,必要的时候,我会拨出银子,协助你们传教、建教堂,但教会只做传教的事,不得对官府指手画脚,我必时时鞭策之。”
    “如此甚好,”汤若望原本就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传扬天主教,乃是他从教会领下的毕身使命,否则也不会跨越万里大海,来到这遥远的东方,“有大人掌管,天主教必会在西宁发扬光大!”
    “那是自然,”李自成哈哈一笑,“西宁现在有多少信徒了?比之陕西,是不是有巨大的进步?”
    “大人,千名信徒的目标,恐怕已经实现了,这才三月呀,”汤若望双目放光,“比之陕西真有天壤之别,早知如此,我该直接来到西宁,省得在陕西浪费时间。”
    李自成含笑点头,道:“汤先生,这个丹增嘉措,奥,现在叫冯丹,已经带着整个塔尔寺皈依了天主,这个塔尔寺,还有冯丹,究竟要如何安排?”
    “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哈哈走,我们去看看,登记有没有结束!”
    李自成与汤若望在寺中草草用了斋饭,待登记结束后,冯丹亲自用银盆盛来清水,汤若望用食指粘上清水,喷在信徒的额头上,挨个为信徒洗礼、赐福,洗礼完毕,他们就是正式的信徒了。
    冯丹给每户发一个刻了汉字的竹板,让他们三日后去西宁领取绵羊,若是有闲,可以去西宁教堂或是塔尔教堂做弥散。
    待信徒们散去,李自成、汤若望在冯丹指引下,来到后山的大拉让宫,这里是冯丹做寺主时的寝宫,贡达拉姆就藏在后面的僧房中。
    在汤若望面前,李自成并没有点破,“冯丹为传扬天主教,立下汗马功劳,现在大局已定,自然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他知道冯丹已经破了色戒,已经算不上真正的佛教徒了,但与天主教,尚未入门,自然是按照俗世的语气。
    “大人……”
    “天主教的构架,除了远在西洋、根本管不着我们的罗马教皇,便是主教、牧师、长老和传道员,主教只有一名,自然是汤先生,便是我,也只是教外的名誉主教,冯丹在天主的感召下,能主动皈依天主教,从今以后,便是这塔尔教堂的牧师,受主教一个人管辖,当然,塔尔教他还需要一名长老,两名传道员,至于人选嘛,就有你这个牧师来定,以后也好协调关系。”
    “是,是,全凭大人吩咐!”冯丹一叠连声,按照李自成的安排,他依然是塔尔寺的寺主,但上面管辖的人,只剩下一个汤若望,自主性似乎还要大些,更为重要的是,他从此可以安心地享受贡达拉姆了,只要李自成和汤若望不加干涉,即使信徒们知道,也不会翻了天。
    “这个塔尔天主教堂,佛家气息太浓,各种殿堂,要好好改造,尽量符合天主的意愿,这塔尔寺……也是太过于佛教化,还是更名为‘南川天主教堂’合适些,牧师认为如何?”
    “我一定按照天主的要求,改造塔尔寺,不,南川天主教堂!”
    “哈哈,”李自成大笑,“这些具体的事务,你与汤先生商议便是,我只有一些小小的建议,尽快让信徒们入汉籍,早早接受天主的赐福,另外就是加紧弘扬天主教,必要的时候,我会提供一切的帮助。”
    “是,大人。”
    就在塔尔寺更名为南川天主教堂的同一日,郭隆寺更名“威远天主教堂”,改奉天主教,寺主杰仁嘉措更名王杰,成为威远天主教堂的牧师;弘觉寺更名“西宁南天主教堂”,改奉天主教,寺主布禄嘉措更名吕布,成为西宁南天主教堂的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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