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心跃进洞内,只见洞内道路甚是平整,似乎是被人修葺过,洞中光线幽暗,让人无法看清洞内物什。他拾了一根松柴,掏出怀中火石将松柴燃起拿在手里,慢慢朝洞内走去。忽然前面传来擦擦的脚步声,似是有人朝这边走来,觉心一惊,连忙朝四周打量了一圈,想要找个藏身之所,却见洞壁光滑平整,连一个凹陷也无,无奈之下只得凝神戒备。
    只见洞内大踏步走出一人,觉心见了这人的面目打扮,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这人身着黄衫,手执蒲扇,不是铁掌帮帮主是谁?觉心暗自惊疑:“这山洞后难道有捷径?这人怎么上来的这么快!”不由心中叫苦。
    那人见了觉心也是一愣,目中惊慌之色一闪即逝,随即面色严肃,犹似罩了一层寒霜,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和尚,竟敢擅闯我帮中禁地,难道不想活了吗?”
    觉心见他开口相询,似是不想立即动手,于是便道:“小僧是被人追杀到此,实在是出于无奈才想借贵帮宝地躲避敌人,还望前辈见谅。”
    那人盯着他哼了一声,摇着手中蒲扇道:“见谅?我帮中密地岂是容人来去自如的?不过念你这小和尚尚算乖巧,又似乎确因事出无奈才误闯此地,也罢,本帮主宽宏大量,你现在就快快出洞下山,我饶你一条性命,不过不许将我身处此地之事告诉别人。”
    觉心心头一喜,暗道这帮主居然肯放过自己,不及多想,便冲那帮主行了一礼道:“小僧谢过前辈不责之恩,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那人微微一笑,摇着蒲扇道:“老夫姓裘,名叫千仞!”
    觉心“啊呀”一声,心道:“原来是‘铁掌水上漂’,这是仅次于天下五绝的人物啊,怪不得武功这样高。”正惊讶间,忽然听得山下一声长啸,声震山谷,直传到洞里来,裘千仞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收敛,只是盯着觉心。
    觉心听到这声长啸的声音似乎跟面前这人的话说声音一模一样,心中疑窦丛生,缓缓退到洞口,回头下望,只见身着黄衫的裘千仞正与金轮四人斗得甚急,而金轮四人嘴角带血,显然是受了伤。
    觉心大惊回头,却见裘千仞仍是站在自己面前,猛然醒悟,指着他道:“你,你有两个,啊不是,你们是孪生兄弟俩!“
    对面的“裘千仞”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随后面色一整,道:“哼,不错,老夫是山下那人的哥哥,武功犹强于他。只是老夫久守禁地,从不下山,是以江湖上不知道我的名号。小和尚,你若是识时务,就快快束手就擒,免得老夫动手时多吃苦头!”
    觉心壮着胆子问道:“你不是裘千仞,那你叫什么名字?”
    “裘千仞”道:“哼,谁叫裘千仞还不是一样,我们哥俩儿还分什么彼此。”
    觉心见他始终不动手拿住自己,心中疑惑,低头沉吟了一下,忽然一晃身欺到“裘千仞”身前,一招龙抓手中的“捉影式”直抓他身上的阴都穴。“裘千仞”一慌,还未等抬起手来,阴都穴上已感酸麻,早被觉心拿住。
    觉心未料到他居然一招就被自己制住,自己还准备了好多后手都没用上,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冒牌的铁掌水上漂,险些被你骗了。喂,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那人脸现尴尬道:“都跟你说了我叫裘千仞,我们哥俩感情好,从小就用一个名字。”
    觉心瞪眼喝道:“你再不说,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山洞去,让铁掌帮的帮众都瞧瞧你这闯入禁地的人。哼哼,到那时候,裘千仞想要替你遮掩罪责,也遮掩不了了,擅闯禁地的责罚,你是吃定了!”
    那人挨不过,苦着脸忙道:“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记得先父在我小时候起一个名字,似乎是叫‘千丈’,倒比我那弟弟还高了三千尺。”言罢洋洋得意。
    觉心见他自吹自擂,哈哈大笑道:“那你是叫裘千丈了,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裘千丈眼珠转了一转,道:“这洞里是我铁掌帮历代帮主埋骨之所,每隔一段时间便要遣人上来打扫祭拜一番。今日恰巧轮到我当值,没曾想碰到小和尚你。”
    觉心见他眼神闪烁,知他说谎,便道:“你是真不怕贵帮的帮规啊?也罢,我就把你丢出洞外吧。”拉着他便往洞口拖。
    裘千丈忙道:“别、别,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进去瞧瞧。”
    觉心微一沉吟,一低头,忽然发现他胸前的衣衫鼓起一块,似乎是藏着什么东西,便伸手从他怀中掏了出来,原来是一本卷成一卷的薄薄册子和许多杂七杂八的物事,里面居然还有金刚石戒指一枚,倒叫觉心心中疑惑:“难道这时候就有钻石结婚戒指了?”把册子展开,只见封面上写着四个楷字——“岳氏散手”。
    觉心心中惊喜:“没想到能在这老儿的身上搜出武功秘籍,真是幸运。”将册子打开观瞧,只见这本册子只有九页,每一页都有毛笔绘制的三个小人图形,是一招武功中的三个变化,是以这门“岳氏散手”只有九招,共三九二十七般变化。觉心见这些招式简洁明了,招招均取敌人要害,每一击都力求一招制敌,似乎是从沙场搏杀之中演化出的武功。他左手抓着裘千丈,右手便不自觉的模仿书中的招式演练起来,练了几招,便觉得招式精妙,心中赞叹不已。
    裘千丈忽道:“这门‘岳氏散手’是岳飞所创,也是老夫生平绝技。你方才忽施突袭,老夫也未曾防范你,所以才被你擒住。否则老夫岳氏散手一出,你哪里是我的敌手?”
    觉心惊喜不已:“原来这是岳飞的绝技,我说怎么像是从战场上化来的武功呢。”他见裘千丈到了这当儿还在自吹自擂,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坐下吧。”掌劲微吐,裘千丈一跤坐倒,浑身酸麻,站不起身来。
    觉心将书册揣入怀中,举着火把,迈步走入洞内,转过两个弯,面前赫然出现一个天然成就的巨大洞穴。洞穴中或坐或卧摆了十余具骸骨,每具骸骨旁边都放着兵刃、用具、珍宝等物。他见此情状,连忙将火把靠在地上,双手合十,冲那些骸骨施了一礼,道:“众位已故的前辈,小僧不是有意打扰各位的长眠,只是小僧被金轮法王那个臭喇嘛追杀到此,无奈暂避,还请诸位不要见怪,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嘴里说金轮是臭喇嘛,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个不怎么香的和尚了。拿起火把,借着火光朝着骸骨挨个看去,忽然火光一映,洞穴东壁处一具骸骨的身上放了一个木盒,盒子上似乎写了什么字。他凑上前去,只见木盒上刻着“破金要诀”四个字。
    觉心见到这四个字,呼吸一顿,心中的惊喜之情几乎要爆炸开来,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趟躲入铁掌山真是躲得对极了。完颜洪烈啊完颜洪烈,枉你费尽心机,没料到这本兵书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吧。”心中畅快之下,哈哈大笑,转念又想:“嗯,须得将此事尽早告知全真三子和江南六侠他们,让他们另寻密地,将这书赶紧重新藏起来。”伸手将木盒拿起,只听哗啦啦一声,那具骸骨突然迎面朝他倒了过来。
    觉心连忙侧身闪开,那骸骨扑在地上,四处散落。他心中不忍,把木盒放在一边,将骸骨收敛起来,摆在地上,又恭恭敬敬的冲着骸骨跪下,道:“前辈到死都守护岳元帅的兵书,一定也是一个大英雄,请受小僧一拜。”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
    他拿起木盒,又在洞中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特殊之物,洞内的金银珠宝和宝刀宝剑他也不感兴趣,于是便走了出来,问裘千丈道:“这洞里有没有别的出口?”
    裘千丈道:“没有了。这是历代帮主埋骨之地,他们临终之前都会到这里等死。帮中有一条极为严厉的帮规,任谁进了这里,都不许活着下峰。若是帮主丧命在外,需由一名帮中弟子背着尸骨入洞,然后自刎殉葬,帮中弟子都视此事为极大的荣耀,哪里会留第二条路下山。”说到殉葬时嘴角微撇,似是对殉葬一事极为不屑。
    觉心道:“那你还敢上来,不怕帮规处罚吗?”
    裘千丈支支吾吾道:“老夫是偷偷摸摸上来的,没有人看见。”换了一张笑脸,道:“老夫知道小师傅你慈悲为怀,一定不会把老夫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的。”
    觉心一时语塞,倒真被裘千丈的厚脸皮打败了。他低头沉吟了一下,将手中的木盒打开,见里面果然是一厚一薄两本册子,随手翻开,只见里面尽是岳飞历年的奏疏、题记、诗词等。信手翻到一处,见上面写着“五岳祠盟记”,于是缓缓读了出来:“自中原板荡,夷狄交侵,余发愤河朔,起自相台,总发从军,历二百余战。虽未能远入荒夷,洗荡巢穴,亦且快国雠之万一。今又提一旅孤军,振起宜兴。建康之战,一鼓败虏,恨未能使匹马不回耳。故且养兵休卒,蓄锐待敌,嗣当激励士卒,功期再战,北逾沙漠,喋血虏廷,尽屠夷种,迎二圣归京阙,取故土下版图,朝廷无虞,主上奠枕,余之愿也。河朔岳飞题。”词句慷慨激昂,忠义之气跃然纸上,直让觉心浑身热血沸腾,又想到岳飞的下场,眼圈一热,不由得落下泪来。
    觉心擦干眼泪定了定神,走到洞口朝下望去,见金轮四人正在拼死抗击裘千仞,心道:“金轮他们快支撑不住了,我得赶紧离开这里,要不然他们一旦败落被擒,我就会被逼在这里无法出去,此时趁他们相斗,反而有机会逃下山。”想了一想,背对着裘千丈,掏出怀中藏着《九阳真经》的油布包,将《破金要诀》的书册和《岳氏散手》放在里面包好。脱下身上铁掌帮的衣服,撕出一大一小两块布,走到裘千丈的跟前,取出怀中戒刀割破了他右手食指。裘千丈“哎呀”痛叫出声,骂道:“臭和尚,你干什么,为什么不割自己的手!”觉心充耳不闻,借着裘千丈手指上的鲜血在小的布块上写了几个字,连同裘千丈的金刚石戒指一起装在木盒里;把大的那一块布做成包袱,将木盒包入其中。
    觉心把包袱绑在身上系好,冲着裘千丈道:“你的穴道待会就会自行解开,小僧告辞了。”转头不再理他,走出洞口,顺着上来的路攀援而下。
    山下的铁掌帮众人见觉心又爬了下来,纷纷大声聒噪起来。裘千仞见状,冷哼一声,出手更加迅疾,要将金轮等人尽快收拾下来好擒住觉心。觉心落在地上,猛地往山下急冲,铁掌帮众人哪里肯依,连忙堵住去路,却被他如虎入羊群一般冲进人群,只听人群中“哎呀”、“啊”的惨叫声连绵不绝,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被觉心打倒一片。
    眼见觉心就要突出重围,忽然听得耳边不远处一声大喝:“给我留下!”他一转头,只见裘千仞面色狞厉,纵到身前挥掌朝自己拍来。觉心不及多想,连忙举掌相抗,顿时只觉双手如触坚石,砰的一声大响,裘千仞掌力直透觉心胸口。觉心仿佛被一个攻城巨锤击中,不由自主的双脚离地,飞出了三丈多远,落地之时竟是收势不住,又登登登退出三步,腿上一软,单膝跪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觉心被拍的浑身气血翻涌,好不难受,咳嗽了几声,终于喘出一口气道:“铁掌水上漂,果然名不虚传。”又吐了一口血,九阳真气渐渐在经脉中自行运转开来,才觉得胸口略略畅快一些。
    裘千仞双手负在身后,闻言皱眉道:“你知道我的名号?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我铁掌峰到底有什么图谋?”
    觉心见金轮四人被几个铁掌帮众拿兵刃架在脖子上围在当中,或坐或跪,均是满头大汗,嘴边带着血迹,显然受伤不轻。金轮法王师兄弟这套分进合击之术本是五人同使,只因八思巴重伤,四个人使用之下,威力减少,久斗之后便被裘千仞发现破绽,被其施以重手一一打倒以便盘问。觉心心道:“让你们追我,被这裘老儿打伤了吧,活该!”见到八思巴躺在一边,嘴边挂血,生死不知,到底心中不忍,指着八思巴道:“裘千仞,那个人……咳咳……快死了,赶紧救救他吧。”
    裘千仞哼了一声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当儿了还有功夫关心别人。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号?快快说出你的师承来历,否则将你立毙掌下!”要知道裘千仞这些年多数时候都在帮中苦练武功,以备下次华山论剑,是以不常在江湖走动,武林中人大多都忘了他的名声,而知道他名号的,多半是江湖宿老,或者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兼且方才他与觉心对了一掌,只觉得对方的内力虽不算深厚,但是至阳至纯,竟是前所未见,所以裘千仞很好奇觉心的师承来历。
    觉心见裘千仞迈步向自己走来,连忙举起手掌道:“慢来慢来,我……咳咳,我不光知道你是铁掌水上漂,还知道你有个哥哥叫裘千丈!”
    裘千仞闻言脚步一顿,目光微微一缩,道:“你想说什么?”
    觉心将身上的包袱解下,猛地扔给裘千仞,大喝道:“这是你们历代帮主所藏的秘宝,接住了!”提起一口刚才用话语拖延时间而积攒出来的真气,转身便朝山下奔去,同时嘴里喊道:“金轮师兄,咱们分头跑!”他这样一喊,是想分散铁掌帮追赶自己的兵力,若是金轮尚有反抗之力,那就更好了,所以其用心不可谓不阴险。
    裘千仞看着觉心的背影微微冷笑,心道:“这样的轻功,追上你太容易了!”打开包袱,拿出里面的木盒,见到木盒上写着“破金要诀”,心头一凛,连忙将盖子打开观瞧,却见里面放着一块黑布。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用鲜血写了两行字:“裘千丈就在峰顶禁地之中,你若追我,我便将这件事喊出来,你的亲生哥哥就必死无疑!”再一看盒中的金刚石戒指,正是自己的哥哥平时行骗所用的那枚,不由得愣在当场。他余光中见到金轮等人趁机将围着他们的铁掌帮众打倒,抬着八思巴快步下山,一时竟不及反应到底追还是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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