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如梭如电的黑雾,刚刚溢出葫芦,后一瞬便已经裹挟在了刘能身上,此刻的刘能仿佛一个臃肿的黑色胖子,肩上还扛着一个黝黑的木棍,而紧接着,黑雾中低沉嗡鸣声在眨眼不及的时间内变成风雷般的咆哮。
    赵难归感觉到了危险,这让已经近百年在药神谷中养尊处优的他非常的不解,他方才已经在一个凡间武者手上受了伤,虽然那人手持的是玄甲宗宗门至宝破魔剑,虽然他不得不大肚的原谅了对方的冒犯,但不代表他内心深处不震惊,不生气。
    然而,这个冒称仙师的年轻人给他的震惊更大。
    他手中发出巨响的东西究竟是何物,竟然能发出如此威力巨大的飞蝗,虽然每一颗的飞蝗自己的防御术都能轻松接下,但这绵绵不绝的攻击还是让自己有颇为用力的感觉。
    更恐怖的是,他接下来的攻击竟然更加的密集,甚至比司天宗剑修的攻势更加凌厉,这是何等样不凡的凡人,也怪不得敢假冒仙师,甚至据传逼的玄甲宗自此湮灭。
    “但他毕竟是凡人。”赵难归如此想到,他掐动符决单掌拍在了身前的葫芦上,这是他的依仗和赖以成名的法器,从葫芦口飞出的黑蜂群乃是药神谷前代掌教从蛮荒处得来的异种,可以吞吃腐蚀万物,莫说凡人,便是同辈仙人,在此蜂群的疯狂噬咬下,变成枯骨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很有信心,心底也隐隐有一丝担忧,他担心自己如此毫不留情的出手会不会让司天宗的人觉得自己残忍,会不会让司天宗转换立场从而指责自己。
    然而他过于自信了,以至于身前有法宝护体后忘记了维护身上已十分脆弱的防御法阵。他一掌拍出,却隐隐看到了一片火红扑面而来,他的身体开始猛烈的晃动,身前的葫芦化成了漫天飞舞的炙热碎片,他伸出的手掌感到一阵灼热,然后他感觉到了久违的疼痛,紧接着皮开肉绽,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一只胳膊即将化成了白骨。
    速退!
    赵难归强行将身躯退至昌明殿大殿门口,久违的疼痛让他心神都有些恍惚,他不知该如何处理那种灼热的痛感,于是右手手臂被他自肩头迅速扯落,远远的抛在了地上。
    好厉害的火毒!
    赵难归闻着空气中爆炸后留下的硝烟味道,看着已经碎成一地碎片的法器,眼神中满是震惊之意。
    然而,望着自硝烟中缓缓走来的刘能,他感到了恐惧。
    “给你给你,破魔剑还你。”赵难归一只手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储物袋,生怕刘能再给自己来上一炮。
    有多久没有害怕过了,他不知道,好似自己此生最恐惧的也就是师傅教自己修炼时的伐骨洗髓,但那时的记忆已经十分遥远了,遥远到他都有点记不清恐惧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是仙人,是这个世界中最至高无上的那一类存在,比凡世的帝王将相更受世人推崇和敬仰,他已经几十年近百年再没有产生过所谓的恐惧情绪了,但这种情绪现在十分的清晰,更令他震惊的是,他幼时恐惧的仅仅是痛苦,而此时恐惧的却是死亡。
    刘能也很纠结,要不要再给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老家伙来上一炮,弄死他一定很爽。真正的杀死一个仙人,可以让自己吹上一辈子了。
    这个笑眯眯的老家伙很可恶,刚刚那覆手为雨的手段确实压的刘能快要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他要强行带走破魔剑,或许刘能会放任他在大隋皇宫中闹腾一番后飘然离去。
    但这药神谷的仙人太嚣张跋扈了些,非但不请自来羞辱了刘能一番,还要带走玄甲宗留在大隋留在凡世间最后的宝物,这就让刘能不能忍了。
    刘能非常能忍,为了活下去,他受过同龄人的羞辱,受过小摊小贩的羞辱,自己摆摊时受过城市管理者的羞辱,在网上开店时也受到过各色买家的羞辱,但他也并非全无底限的默默接受。
    他曾偷偷拔掉过同班李大壮的气门芯,也曾掐坏过他摸过的所有豆角茄子,更是趁乱摸过那些制服党的头,更别说在农场小屋里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拔枪杀掉三个黑鬼了。
    或许被人揭穿不是仙人是刘能的软肋,但他并不真正的惧怕这一点,毕竟脸皮厚如刘能者总有办法把这个谎给圆回去,更何况被揭穿了又如何,没有人能拿他真正怎么样。
    但当着众人的面强抢破魔剑就不一样了。破魔剑可以对付真正的仙人,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也是炙阳子的玄甲宗留给大隋唯一的一件宝物,或许就是今后大隋的立国之本,若在刘能眼前失去,那就不是他自己面皮的问题了。
    所以他动手了,不留余力的想要击败乃至杀死对方,但当他击败眼前的对手,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仙人,刘能又狠不下心扣动扳机了。
    毕竟与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些人相比,这个仙人并没有强烈杀死自己的意愿,甚至于自持身份不屑与自己发生纠葛。
    更重要的是,杀死一个仙人,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他是药神谷的人,并非孤家寡人的散仙,自己有能力去对抗一个宗门吗?
    刘能冷冷的盯着赵难归,眼神逐渐眯了起来,忽然他脸上生硬的堆出一个笑容开口道:“药神谷的前辈,不如我们进屋好好聊聊如何?”
    有什么好聊的!刘能无非是想把这个自断一臂的家伙软禁起来罢了。
    当他就要伸手去扯住赵难归残存的左手时,一道灰影突兀的立在了两人之间。
    灰影速度奇快,所携的威势直接将四周弥漫的硝烟震开了数丈,一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昂首注视着刘能,似有所思,又似如石雕般冷静待命。
    “张掌柜!”
    得了赵难归药物治疗的厉良辰恢复的很快,看到场内形势有变,不顾查看身体情况,纵身跃到了刘能身后。
    张掌柜是一个穿着皂色长衫的中年文人,肩后斜斜背着一把无鞘的长剑,此人神情俊朗,三缕长髯修饰的非常精美,虽然年龄稍大,但若在市井出没,定会迷倒不少姑娘少妇。
    “见过摄政仙王,国师大人。”
    张掌柜看似恭敬有礼,但观其行,听其言,这恭敬的意味到底有几分则耐人寻味。
    “药神谷赵难归私自下界,扰乱大隋宫廷有违天条,司天宗自会治罪于他,还望摄政仙王宽宏大量不要插手。”
    刘能怔了怔,看着眼前这个颇有出尘意味的中年文人,明白了这就便是登仙楼的掌柜。能以一家酒楼便与龙家等宗族势力平起平坐的张掌柜果然背景不凡,刘能心底十分尴尬,原来这个才是司天宗的正主啊。
    他微微咳了一声道:“赵仙师虽然对我大隋颇有不敬,但破魔剑已然收回,他真要走我也不会拦着,至于司天宗的人要带走他,我自然没有意见。”
    张掌柜依旧如石雕般耸立,双手微拱目视刘能道:“玄甲宗如今已然湮灭,大隋便不再受宗门庇护,登仙楼亦不必在大隋存在,所以今日一别,便是永别,望仙王和国师珍重。”
    刘能知道,张掌柜与自己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这是他与自己第一次会面,这话恐怕主要是说给国师听的,所以他静静的看着对方,并没有说话。
    果然,张掌柜的眼神转向了国师厉良辰,他如石雕般的神情终于产生了一丝波动,他的眼神渐渐眯起道:“国师大人,您曾多次向我邀战,我亦多次回绝了你,这让我很是遗憾。你天赋极高,若是你我在同一阶层修行,我定不如你,但今日我需让你知道,你我之间的差距,有如云泥!”
    言毕,他身后无鞘的长剑陡然飞起,在其头顶盘旋飞舞,发出嗡嗡的声响,似是下一刻就要凌厉刺出。
    “你是仙人?”厉良辰作为大隋国师,大隋第一强者,最近受到的打击似乎是太多了,所以看到张掌柜陡然间祭出飞剑,到并不显得如何吃惊,此番问话,倒像是随口言之。
    “仙人不敢当,在下乃司天宗刑堂弟子张不凡,奉命坐镇大隋登仙楼,此前对国师有所隐瞒,还望国师体谅。”
    话虽如此,但张不凡的骄傲与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厉良辰似要踏前一步,但有感于身前的刘能又退了回去轻声道:“张掌柜此番前来,除了要带走这药神谷的仙人,难道还要在下送掌柜一程吗?”
    “不!”张不凡眼神又看向刘能,语气中似乎有了一丝踌躇,“我此番还有一事,是为惩戒仙王而来。”
    刘能眉毛骤然拧起,肩头的rpg对准了依旧如石雕一般的张不凡。
    “仙王掌控大隋,本与我司天宗无甚瓜葛,仙王冒充我司天宗仙人亦如儿戏一般,司天宗不会与凡人一般计较。但仙王能够击伤赵难归大药师,已非一般凡人,所以作为司天宗在大隋的镇守,我不得不维护司天宗的清誉。”
    厉良辰身体绷紧,握住了拾在手中的破魔剑道:“刚刚我亦击伤了这个药神谷的仙师,张掌柜是否也想试试?”
    刘能回头对着厉良辰莞尔一笑:“国师不必插手,我倒要看看司天宗的大隋镇守如何惩罚我。”
    张不凡一脸肃然道:“药神谷的大药师都伤不了仙王,我这些末本领肯定也拿仙王无能为力。”
    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苦楚之色决然道:”然我司天宗弟子岂能因本领低微便惧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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