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天之辨,主要就是要从形和神入手。
    形无神,不灵。
    神无形,无根。
    具体到人,形就是我们的身体,我们的一举一动和我们周围的环境。
    神则分为先天和后天,无论贵贱,只要人没有其他毛病,先天本神都一样。
    而后天之神,却比较复杂,但也有规律可循。它是由本人一点一点的经历,认知和判断组合而成,就是平常所说的观念。
    具体到这些经历,主要分为被动和主动两种。
    被动大多是无奈的,所以这些被动的经历,大多是一个人心中的痛。而这种痛,会反应到形上,就是所谓的形态。高人可以根据形态,来判断出一个人心中的痛。
    金月生听得云山雾罩:“你是说,那个女孩心里也有痛苦?”
    曹继武点头:“以形探神,你来试试。”
    金月生看了半天,摇头道:“师兄,你在点拨点拨吧。”
    曹继武叹了口气:“她和兰儿一样的活泼,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本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
    曹继武点点头,又问:“她能够与兰儿、婷婷和陈圆圆在一起,又说明了什么?”
    金月生立即回道:“说明她的家世不一般,有可能比不上吴三桂,但至少差不了太多。”
    “那么一个拥有显赫家世的少女,不愁吃喝,本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为什么她的眼光,会有一丝异样呢?”
    金月生脱口而出:“她家里遭遇了重大变故。”
    曹继武点头微笑,金月生反而疑惑起来:“就这么简单?”
    曹继武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简单?”
    金月生狐疑地看着曹继武:“你刚才啰嗦了一大堆,干什么的?”
    “你把那一大堆给参透了,后面的事就简单了。今天是这个女孩,明日换成另一个人,你同样能够参透她。如果你参不透那一大堆,即使大爷直接告诉你,这个女孩的秘密,但也仅限于这个女孩。”
    曹继武敲了脑壳,“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你同样是两眼一抹黑。每个人的形体,举止和所处的环境都不一样,如果拿推理这女孩的方法去推理别人,是行不通的。但如果参悟了那一大堆,不但可以行得通,而且还不会走上邪路。只有明,才会智,不明,怎么能智呢?”
    金月生恍然大悟,兴奋地打了曹继武一拳:“兜了一个好大的圈子,几乎把二爷给兜晕了。”
    曹继武拍了拍金月生的肩膀:“那一大堆是根,推理这个女孩的方法,就是枝叶。有了根,才会长出枝叶,有了枝叶,才会孕育根,所以两者是相辅相成的,不可偏执一端。”
    金月生点点头:“师兄,我对你的佩服,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曹继武开心地笑了:“你该佩服的是你自己,我只是稍微引导了一下,只有你自己开悟了,才是真正的开悟。”
    金月生点头:“看来这女孩心中的痛,只有你才能开导了。”
    曹继武摇头:“现在的你,也可以了。”
    “我……”
    金月生愣了一下,曹继武点头:“要不要试试?”
    金月生点头,跃跃欲试,抚了抚胸口,准备了思路,迈出了坚毅的步伐。
    忽然斜刺里调皮鬼金日乐,手里拿着几支竹蜻蜓,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有他在场,一定会不间歇地捣蛋。金月生看见他,所有的计划,一下子全没了,兴致全无。
    “乐乐可没闲着,一直在挥锄头。看来师兄的墙角,总有破的一天。”
    曹继武摇头叹了口气:“这个无赖,正事不做,竟然玩起了竹蜻蜓!”
    金月生笑了:“这你冤枉乐乐了,他玩心虽大,但并不傻。他能轻松地跑出来,说明他把一切,都给安排好了。”
    曹继武摇了摇头,转头问道:“你不去了?”
    “有乐乐这个鬼滑头捣乱,那女孩根本不可能不开心。咱俩啰嗦半天,有可能还抵不上,他一句没脸皮的话。”
    曹继武点头:“你去训练,我去要钱,分头行动。”
    金月生点头,二人分别,各干各的事。
    ……
    火器营中军大帐,曹继武争取垫付款的事,佟六十还没听完,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让人家直接割肉,人家自然不乐意,即便是亲人,你割他一块肉,他也会疼。
    然而曹继武可是有备而来,看了佟六十的脸色,微微一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佟国纲疑惑不解:“如今精步营的战力,已经非同小可,火绳枪威力也不小,为何非要用掣电铳呢?”
    “西南湿气重,火绳枪容易受潮,基本上没有用武之地。”
    这个理由一出,佟国纲顿时无话可说。
    清国不重视火器,那是因为他们目光短浅,而佟六十恰恰是个异类。他手里掌控着火器营,自然知道火器的厉害。
    然而西南这种湿气环境下,寻常普通的火器,几乎和烧火棍差不多。精步营要想提升火力,必须换装更为精良的火器。
    但是便宜没好货,好东西都是费钱的。八万两黄金,早已告罄。一段强训结束,精步营的技能,并没有达到曹继武的要求。如果就此半途而废,的确有些可惜。
    佟六十捋须想了想,对曹继武道:“火器营加上汉军镶白旗的军费,刚刚拨下二十万两白银。加上家中凑来了钱,一共四十万两。如果按照你的练法,这点银子,连造铳的钱都不够,更别提火药的消耗了。”
    曹继武不为所动:“小婿要的一百五十万两。丈人是西南经略副使,让他想办法搞钱。”
    一百五十万两,吞金兽啊!
    叔侄二人,惊愕不已。
    佟国纲直摇头:“老爹那犟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镶白旗的军费,他都不愿意拿出来,更别提让他搞钱了!”
    曹继武点点头,对佟六十道:“淳于髡说威王,搬兵救齐,四叔是否听闻?”
    先秦齐威王时代,强大的楚国,进攻齐国。齐国无法抗衡,齐威王于是拿出黄金百斤,车马十驷,派淳于髡去赵国搬兵。当淳于髡看到、齐威王送给赵王的礼物时,仰天大笑,帽带子都给震断了。
    淳于髡用隐喻告诉齐威王,要想得到的多,必须付出的多。齐威王很聪明,马上拿出黄金千镒,白璧十双,车马百驷。淳于髡带着厚礼,没费多大功夫,就说动了赵王,带回了十万精兵。
    佟六十饱读汉学,所以曹继武话一出口,就明白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回道:“我来说服二哥,把镶白旗的军费先拿出来。只是……”
    他迟疑了一下,“二哥这个人,勇武过人,谋决较少,而且极为爱面子,让他拿着经略副使的名义去筹钱,恐怕比登天还难。”
    曹继武点点头,开始分析态势:
    佟家目前的形势,只有奋力一搏,赢了,大家都有好处。输了,最多也不过,是官做不成了,不至于丧命。
    佟盛年无非是担心,曹继武弄不到钱,到时候得不偿失。得,是以后的事,现在看不见。失,同样是以后的事,现在也看不见。
    患得患失,不敢付出,又不敢承担风险,注定成不了大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佟家把宝压在精步营身上,是风险最小的选择。而且精步营隐蔽性极高,不至于以后因为此事,被人弹劾,惹出祸端。
    大顺军在北京城,搜刮了上亿两白银,八百万两黄金。大西军光是在楚地,就搜刮了数千万两白银。所以他们都很有钱。
    但是,清国一路追击下来,连一个子都没找到,这很可能被他们藏了起来,或者带到了西南。
    明国大量的腐官,大多也都很有钱。所以,大顺军、大西军和腐官,如今云集西南,能够最先接触到他们的人,正是精步营。那么对黄白的顺手牵羊,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曹继武的一番剖析下来,佟六十和佟国纲豁然开朗。
    佟国纲对佟六十道:“此言甚妙,爹听了,一定会同意的。”
    佟六十点点头,问曹继武:“你需要多长时间?太长了,恐怕拖不起。”
    曹继武喝了一口水,伸出两个指头:“两个月之内,先发一笔小财。”
    佟六十追问:“有多少?”
    “以小婿估计,黄金至少十万两,白银至少百万两。”
    佟国纲惊疑地看着曹继武:“你就这么有把握?”
    曹继武点点头,对佟国纲道:“不但发一笔小财,还能让大哥掌控左良玉的精兵。”
    叔侄二人闻言,皆很吃惊。
    佟盛年手里的汉军镶白旗,战斗力不强,在汉军八旗中,几乎是添头的存在。而左良玉的百万大军,虽然不怎么样,但当年他身边的一支近卫军,那可是名副其实的精兵。
    如果能够掌控这支精兵,那镶白旗汉军的实力,将会暴涨。从而完成咸鱼翻身,由原本的添头,一跃成为绝对的主力。
    佟六十疑惑道:“左良玉的精兵近卫军,远在南昌城黄澍的手里。”
    “不错!”
    佟国纲点头,“即使黄澍死了,也轮不到我们接管他的精兵啊?”
    曹继武安慰佟国纲:“这个,大哥不用担心,你立即让丈人出面,说动经略使大人,派你到江西就任南昌总兵。一个月之后,我就会赶到,到时大哥什么都明白了。”
    佟国纲狐疑不定,待要问,却被佟六十伸手制止。
    佟六十看了看曹继武悠闲的眼神,知道他已经成竹在胸。暗地里的勾当,即使是自己人,也不便明说,多问无益。
    “你的要求,四叔一定办到,如果还有什么需求,尽管直说。”
    曹继武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佟六十点点头:“好,那咱们分头行动。”
    佟国纲和曹继武闻言点头,三人出了军帐,开始各干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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