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大营。将士们打了大胜仗,想周语琴勇冠三军,樊主帅道法神奇,都欢呼雷动。樊梨花料定突厥经此一役必元气大伤,时节也已近深秋,便留下小股部队守营,与周语琴领大军回到凉州。薛丁山热情相迎,向朝廷报捷不题。
    这一日,周语琴正坐在屋内无聊,亲兵来报有两个和尚求见,走出一看,竟是少林僧人圆行、圆空,后面还跟着刘黑豹。
    圆行跑上前来倒头就拜,周语琴赶紧伸手扶住,感觉他体内真气比上次交手时雄厚了许多。她笑道:“大师这是干什么?我听说出家人只拜佛,我离成佛还远得很呢!”
    圆空大笑道:“女施主不是佛,却胜似佛,帮我寺找回了失传百年的武功秘籍,全寺上下都感激涕零。”
    周语琴缓缓摇头,说:“此事还另有隐情,待会再告诉两位大师。”她对刘黑豹笑道:“刘兄弟一向安好?秘籍的事还有你一份功劳呢。”
    刘黑豹见了她十分欣喜,结结巴巴地说:“俺……俺好着呢。只要……只要周姑娘你一切都好就行,嘿嘿。”
    四人进屋叙话,周语琴叫手下立刻摆素宴款待。席间她问起三人为何来此,圆行说方丈听说周语琴领兵增援西凉,所以派他们来军中效力,以报大恩。周语琴告诉他们一场大战刚刚打完,三人都扼腕叹息。周语琴又把秘籍的来源说了一遍,达摩所刻只是前半段,后半段是自己从“天书”上所学。圆行更是感激。
    周语琴见圆空表情落寞,知道他的心思,说:“大师,有一件事你要早做决断。”
    圆空问何事,周语琴告诉他武与法不可同时练习,两者有冲突。圆空大惊,问她怎么知道的。周语琴道:“缘由我也说不清楚,但千真万确。”圆空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知道周语琴没根据不会乱讲,可又希望她是错的。他几十年来法武双修,自鸣得意,难道竟是一条歪路?
    周语琴还是有些担心,又问圆行练习秘籍的情况。少林寺不愧是武学泰斗,虽然还无人能打通任督二脉,但有几个高僧已经很接近了。更加神奇的是,僧人们苦心钻研后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将二脉顶端的分叉略微下移,这样一来,即使没打通二脉,也能练习秘籍上的心法,只是导入分叉的真气不全。可即便如此,内力也比原先要提高不少。这就好比一颗大树,就算主干里的养分没有全部进入分枝,但只要大部分进去了,分枝也能长得不错。
    周语琴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十分好奇,问起具体的练法。虽然她自己已经不需要了,听了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圆行在她面前自然不会藏私,详细地解释了一番。周语琴武功比所有少林僧人都高,对二品武功的浸淫也比他们更深、更久,一听当即就明白了。她连连点头,对少林寺由衷钦佩。
    四人又谈了一些武林轶事,散席后周语琴说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房间,可以住在这里,没想到二僧却说准备到城里的玉泉寺挂单。周语琴以为自己招待不周,圆行赶紧解释:“我们毕竟是僧人,武功再高也是末技,修习佛法才是根本。少林寺乃禅宗之祖,论佛法精深并不输他人,但唯独对凉州玉泉寺海音法师十分景仰。所以方丈师兄特意叮嘱,到了这里后一来助女施主一臂之力,二来务必拜访这位法师,聆听妙音。我们住在同城,女施主若有差遣,自当效力。”
    周语琴这才明白,只好拱手道别。刘黑豹有些恋恋不舍,还是跟着二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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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十几天,北方冷得早,已有雪花飘落。周语琴除了每天去突骑营里逛一圈外,其余时间都无所事事。薛樊夫妇不知为何,从不给她分配军务。少林二僧再也没来拜访她,倒是刘黑豹时不时地送东西过来,都是他打来的野味。周语琴知道他也十分好武,只是武功不高,便仔细思索圆行讲的法子,把任督二脉上的分叉大幅度降低,然后传给他。刘黑豹练习之后,虽然能够进入分叉的真气量很少,但武功也比原先提高很多,对周语琴更是敬若神明。
    这一日,周语琴又和刘黑豹讨论武学,见他有些心神不宁,随口说了几句,没想到他支支吾吾起来。周语琴心中起疑,言辞变得激烈。刘黑豹哪经得住她逼问,立刻招供。少林二僧住到玉泉寺后,当即求见海音法师,可没想到海音不在寺里。二僧一开始以为他出去办事,但等了半个月也不见回来,问寺里的僧人,都支支吾吾不肯讲。二僧起疑,暗中调查,发现海音居然被薛丁山软禁在府中后院。二僧只好到陇右道行军大总管府去询问,薛丁山却不予理睬,把他俩给赶了出来。二僧一时犹豫不决,想偷偷摸进去,可又知道薛樊夫妇是周语琴的顶头上司,怕给她惹麻烦。今早,二僧又争吵不休,圆行自恃武功高强,准备当晚就去总管府探视。圆空不同意,说应该让周语琴来想办法,可又拦不住他。
    周语琴听了后又疑又恼,暗想什么样的佛法,让这两个和尚心急火燎的。圆行夜探总管府,万一被发现,自己可就左右为难了,这和尚真是个糊涂蛋。她见天色已晚,当即严令刘黑豹呆在屋内,不许乱跑,然后往总管府赶去。到了府外,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把这事告诉薛丁山,万一圆行不来,岂不尴尬?可圆行真要来了,难道上去把他抓住?如今之计,只有在府外等待,圆行来后把他截住。
    她来到府后,见这里也有卫兵把守,于是走到街对面的一间民宅,摸上屋顶,趴着向前察看。又过了许久,天色已经全黑,她忽然看见一名卫兵趁着别人不注意,翻墙而入,动作极快。她大吃一惊,原来圆行早有准备,已经假扮卫兵多时了。周语琴大恼,想丟下他,索性不管这事,可又有些不忍,只好偷偷下屋,尽量靠前。本以为圆行办事还要花点时间,没想到才一会,就听府内有人喊叫,紧接着一个蒙面人窜了出来。周语琴一时不明所以,见此人速度极快,卫兵不可能追上,只好现身,一掌拍了过去,蒙面人回头挡了一掌。二人一交手,周语琴立刻察觉到此人就是圆行无疑,一犹豫,见他一溜烟跑得没影了。卫兵们赶来,周语琴只好大喊着佯装追击。
    她回到府邸后七窍生烟,没地方出气,把刘黑豹痛骂一顿。第二天早上总管府来人,要她前去。周语琴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来见薛丁山。樊梨花也在,见她脸色难看,知道她的性子,笑着说:“周将军手下高人可真多啊,居然能从我的混天棋盘下逃走。”
    周语琴这才明白,樊梨花早有准备,在软禁之地设下了道阵,圆行一来立刻就被发现,但他武功也大体上进入了二品,所以能抵抗法术逃走。她连忙解释:“这人是个少林和尚,与我打过交道,算是朋友,但真不是我手下,我知道他要窥探就赶紧来阻止了。”
    薛丁山说:“之前有两个少林僧人来找过我,看来就是他了,少林寺果然名不虚传。”
    周语琴连连道歉,薛樊夫妇并不在意,说这事到此为止。周语琴问道:“他们为海音法师而来,不知这和尚犯了何罪?”
    薛丁山说:“此事甚怪!”当即详细说了一遍。海音原是凉州的一位高僧,不光在本地信众极多,在整个西北商道上都名头响亮,而他本人也确实佛法精深,德高望重。后来玄奘法师从西天取经回来,路过西凉,曾传授过海音三藏真经。如此一来海音更是如日中天,方圆千里都奉他为活佛。
    樊梨花叹道:“可万万没想到如此高僧居然疯狂敛财,搜刮民脂民膏。”
    周语琴皱了皱眉,问道:“竟有这事?”樊梨花见她并不是特别惊讶,心中惊讶。周语琴和天神、仙人都打过交道,他们的品德也不过如此,对凡间僧道又何必奢求。
    樊梨花继续解释。海音大肆高价出售“赎罪木鱼”、“避妖菩萨像”、“平安法螺”等等,巧立名目。更加恶劣的是,他还号召民众多到庙里烧香,说神像经他开光,法力无边,可抵御突厥人,引得一帮愚夫愚妇趋之若鹜,只烧香不纳税,说反正菩萨会保佑,唐军白吃粮没用。
    周语琴连连摇头。她熟读史书,知道历朝历代以来,朝廷对佛道的态度虽有起伏,有的还极为推崇,但治理的根本却既非佛亦非道,而是儒。海音高价卖法器也就罢了,引得民众抗税朝廷无论如何没法忍。
    薛丁山说:“我警告他无数次,他老是说改,却总是再犯,实在忍无可忍,想他毕竟是高僧,就不治他罪,只是软禁起来。”
    樊梨花说:“可有一事甚怪。这海音之前法相庄严,从没干过这种勾当,只是一年前起才开始敛财。一个人何以变化如此之快,实在想不通。”
    周语琴也想不通,总算知道了事情原委,再次道歉后离去。她回到府邸,见圆行、圆空已在等候,没好气地说:“大师好掌力啊!”
    圆行一躬到地,深深忏悔,圆空也连说抱歉。周语琴无奈,只得作罢,可又觉得应该约束他们一下,于是把薛樊夫妇的话转述了一遍。二僧大骇,摇头不信。周语琴说:“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海音有没有敛财你们一查便知。你们如果想见他,必须正大光明,断不可再偷偷摸摸了。”
    二僧连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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