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风轻,月光如水。月色泻了一地,花香幽然,更显得这初夏独有的清凉与恬静。
    萧天浪站在窗前,负着双手,抬头望月,目中好似有着几分思念,又好似有着几分愁思,而他微动的剑眉与空远的眸子让任何女子看了都要不禁为他心动一番。
    自从下山之后,他暂时脱离了山上清心养身的修仙生活,却也落入了江湖纷争的尘网之中。他从小被叶振天送往蜀山练武,一连十数年未曾下山,在他的心中,自己最亲近的就是叶振天和叶飞涯了。
    蜀山派位于蜀山之巅,人人心向修仙之术,皆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因此虽然江湖之中人心险恶,派中的作风却好像淤泥中的一朵清莲,遗世独芳。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师父,想到了自己的师兄弟姐妹,而这些人也都是他的亲近之人,在一起的时候通常感觉不到亲近的感觉,当分开了之后那种感情才会慢慢润进人的心田。
    星月无声,夏虫暗叫,忽听“哇!”的一声突然从窗户外冒出一个人头,仔细一看竟然是笑嘻嘻的唐妙,此时正调皮地看着萧天浪呢!
    萧天浪好像也没有想到窗户外会冒出一个人,虽然没有真的被吓到,却也是感到很意外,可是当他看清是唐妙时,却也只能是摇头笑了笑。唐妙像初春的小鸟一般咯咯蹦进了屋子,手里还托了几盘夜宵,唐妙盈盈笑道:“刚才吓到你了吗?”
    萧天浪忖道:“你那样做,不被吓到才怪。”然而怜香之心人皆有之,萧天浪也不例外,因此他心里虽然不这样想,嘴上却是慨然道:“没有没有!”
    哪知唐妙竟然将嘴一嘟,像个娃子似地道:“这样都吓不到你,真不好玩!”
    萧天浪在心里暗笑这个女子真的是好奇怪,于是连忙道:“虽未被吓到,却也着实吃了一惊!”
    “嘻嘻……”唐妙闻言又立马笑了起来,将盘子轻轻放到了桌上,指着夜宵点道:“五香米糕、油炸麻花、红虾酥糖,都是好吃的东西,赶快尝尝!”
    萧天浪望了望桌上的几盘糕点,道:“我不饿。”
    唐妙眨了眨眼睛,道:“你怕里面有毒?我吃给你看!”说罢竟然真的拿起一双白玉筷子夹了几块酥糖放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怎么样?没毒的,尝尝!”
    萧天浪见她如此殷勤,不忍再去拂她的意,只好接过筷子,刚想去夹酥糖,忽听唐妙兴奋地说道:“你用我吃过的筷子?”
    萧天浪一怔,盯了筷子看了几眼,对这个女孩是感到又奇怪又想笑,而唐妙看着萧天浪用她的筷子去夹酥糖时,眼中直放光,她只盼萧天浪赶快将这一块酥糖吃下去,那时他们就有“一筷之缘”了!
    不料萧天浪将筷子掉了个头,有筷子的末端夹了一块酥糖放进了嘴里,咀嚼一番,连连赞道:“不错!”
    唐妙面上的表情就好像一个春风得意的人突然一头撞到墙上一样,道:“即使你掉了个头,我们用的还是同一双筷子,你以后可得对我负责!”说罢脚步一颠,已跑出了屋子。
    萧天浪本以为他已经很巧妙第应对了这个女子了,然而此时的他讷讷呆在原地,好像对这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筷子又看了看门外,似已出神了。
    ——女子的心思岂非往往是男子难以揣度的?
    此时门口竟又闪过一个人影,原来是沈庭雨,沈庭雨含笑而进,望着门外道:“萧兄好福气!”
    萧天浪一怔,立马笑道:“不过是几盘糕点的福气!”
    沈庭雨道:“人生中若有一名红颜夜深之时还记得辛苦送来几盘糕点,这种感觉只怕比糖还甜!”
    萧天浪摇头道:“沈兄不要拿在下说笑了!”
    沈庭雨道:“不过那唐家三小姐确实对你有一番意思,若非如此,为何我的房中只有一碟干花生而没有你的这些糕点呢?哈,能够入了唐门为婿也是不少年英雄的梦想呢!”
    萧天浪道:“在下从未想过有这些凡尘之念,而唐妙姑娘在我心中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妹妹而已。”
    沈庭雨笑道:“但愿练武没把你练成了出家人,我看你是嫌人家小吧?”
    萧天浪也是笑道:“莫非沈兄对她有意么?”
    沈庭雨见状立马改口道:“呃,干嘛把我扯进来,其实即使你对她没有情意,但也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萧天浪拿起一个玉瓷茶壶倒了两杯茶,递给沈庭雨一杯,说道:“这茶着实不错,汤色明亮、滋味甘醇似龙井,汤色碧绿、香气袭人又有点碧螺春的味道,我还真未看得出这到底是什么茶。”
    沈庭雨接过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掀开茶壶的盖子看了一眼,喃喃道:“这应该是安徽敬亭山的绿雪茶。”
    萧天浪道:“哦?何以见得?”
    沈庭雨道:“天下名茶,种类繁多,然而只有敬亭绿雪在冲泡后才会白毫翻滚,如雪茶飞舞一般,其香气之鲜浓,又似绿雾结顶。传说此茶是以一位叫作‘绿雪’的采茶女而命名,以纪念她对这种茶的贡献,同时也表达了人们对于她贞烈节操的尊敬。”
    萧天浪道:“沈兄对于茶倒颇有研究。”
    沈庭雨道:“哪里,只是安徽离在下家乡很近,当然比较熟悉一二了,而此茶又是贡茶,对于喝茶的人更是不可错过。而萧兄在蜀山之上,想必喝的茶也是茶中极品如龙井、碧螺春,否则又怎会道出那些茶的特点呢。”
    萧天浪笑道:“看来唐家堡不愧为江湖大派,连喝的茶都来自天下各地,就这已足以表明唐门的地位了。”
    沈庭雨在手中把玩着白玉色的茶杯,赞道:“不仅茶好,茶具也是上乘。”
    萧天浪道:“看来沈兄也看出这茶具的产地了。”
    沈庭雨用手指弹了一下茶杯,道:“只有江西景德镇才能烧出这‘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磐’的玉瓷。好,真好!更好的还有一样东西,萧兄可知道么?”
    萧天浪看着手中的茶杯皱眉道:“这……还未看的出来。”
    沈庭雨笑道:“更好的是萧兄成功岔开话题了!”
    萧天浪闻言也是摇头笑道:“又来了!”
    沈庭雨笑道:“既是好茶,当与好友共饮!”
    二人坐定喝了几杯茶之后,萧天浪道:“白天唐家堡之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虽没有参加炼心堂之会的资格,然而却也是闻到了些风声。”
    沈庭雨点头道:“嗯。昨夜范明叶死于落叶林后,一切证据都将矛头指向唐明,中午唐堡主的秘密会议竟变成了吵架会议,与会的武林人士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认定此事是唐明所为要求唐家堡就此事给出一个交代,另一边坚持唐明是为人陷害而积极相信唐明的清白。这华佗堂虽然在江湖中不愠不火,然而药魔为人却也不差,江湖中人又极讲道义,因此很多人因此对唐家堡产生不满而纷纷离去。”
    萧天浪道:“唐堡主邀请众多武林人士到底想讨论什么事的?”
    沈庭雨左右看了看,低耳附语道:“对付玄水宫!”
    萧天浪一惊,道:“真的?”
    沈庭雨道:“不错,唐堡主吩咐我们此事决不外传,不过萧兄已是自己人,我就不隐瞒了。唐家堡现在正在紧密炼制暗器,暗器上淬的毒药其中一个成分就是这批从华佗堂运来的药,因此这时候出了这种事,要麻烦得多。”
    萧天浪沉思道:“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沈庭雨道:“哪里不对劲?”
    萧天浪道:“我也说不出来,不过你不感觉此事太过蹊跷了么?”
    沈庭雨道:“虽有同感,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头绪。”
    萧天浪喝了一口茶,道:“唐明、唐琦和唐妙是亲兄妹么?”
    沈庭雨道:“据说不是,唐明和唐妙是大夫人所生,而唐琦是偏房所生,而大夫人好像已经过世了。”
    萧天浪道:“昨夜是唐明前去押药的,范明叶和他一起,而范明叶恰巧中途中了唐家的暗器死了,可是为什么唐明说他一直将药押到了唐家堡呢?”
    沈庭雨颔首道:“暗理说,范明叶昨夜就死了,唐明是不可能和他一起一直将药押到这里的。”
    萧天浪道:“可能只有两个:一是范明叶真的是他杀的,而他谎称一直和范明叶呆在一起直到天亮乃是为了给自己提供一个并未杀人的借口,二是范明叶不是他杀的,而和他在一起的并不是真的范明叶!”
    萧天浪又道:“而且有一点我想不通,无论范明叶是不是唐明杀的,明明是昨天晚上的事,今天连昊怎么这么快就从京城赶到这里了?”
    沈庭雨刚想喝口茶,闻言一顿,道:“你是说,这有可能是连昊所为?”
    萧天浪道:“有可能,可是若是他做的,他为什么嫁祸给唐明而不是别人呢?”
    沈庭雨道:“这简单,因为唐明是唐堡主的长子,而且武功很高,暗器方面深得唐堡主的真传,可谓年轻已然有为,若是嫁祸给他,唐堡主当然麻烦大了。”
    此时忽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天井中一个人影从左边的月亮门穿入,又从右边的月亮门穿了出去,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一般。沈庭雨坐的位子正好对着大门,看见天井走过的那个人影,失声道:“那是唐家堡的管家唐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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