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对了。”楚月拍了拍手,“既然如此,那不如搏一搏,指不定……指不定会有希望呢?”
    还未等李大夫再次开口劝告,宁宸却也随着鼓起掌来,看起来对于此行倒是很是期待的模样:“好!好!正好我也早就想要去拜访拜访鬼手青,看看此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了。从前因而还有王府的牵绊所在,不敢以身试险,如今既然已经命定有此一劫,不如便趁着这个机会去了我一个心愿,就算是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总要比待在王府里头苟延残喘好。若是死,便死我一个,若是生,母妃和大哥说不定也能够有救了。”
    “错了,”楚月颇有些不满意地牵住了他的手,“要去,我便随你一起去。无论是生是死,都有我陪你一道。当然,我相信我的好运气,我有预感,这一次我们都会好好地回来的。”
    “你……”
    宁宸面上的笑容僵硬了几秒,似乎是没有想过楚月竟会提出这种要求,原本想要拒绝,然而她却好似早已然猜到他的想法一般,颇有些不满地抬了抬眉毛来,透露出些女儿家特有的娇俏起来,“怎么?你是此前根本没有带我去的念头?还是觉得,我不能够承受此番风险?”
    “你要想好,这一趟并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拜见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宁宸知晓自己的这个小妻子脾气倔强,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若是用常规的理由是断断说服不了她的,所以也不欲直接拒绝她,只能以恐吓为主,妄图能够打消她的想法,“这个人用毒高超,可是能够无声无息便致人于死地的。若是直接就让人死也还好,你可别忘了,此人不仅仅会杀人,而且还会折磨人。把人的面皮都灼毁,把男的女的各种部位嫁接到一起,甚至把人的身体与畜生的身体嫁接到一起,这些都是他曾经做过的混账事请。亦或者是如同传闻中最经常的那样,正好需要收集一批新的药人,你又应该如何保全?”
    他已然努力将此人形容得恐怖无比,却只见得自己的小妻子从头到尾都只睁着一双超乎寻常漆黑的眼睛盯着他,里头澄澈而冷静,充分表明她的决定并非仅仅是一时热血上头的冲动。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宁宸心中难免有些发慌,与此同时,却也有些感动。
    而楚月正在此刻,才一字一顿缓慢而清晰地开了口,“我什么都不怕,只要有你在我旁边。如果你不在我旁边,我便也没有什么意义在此苟活了。”
    他一愣,但听闻她继续说道:“死?谁不怕,谁又不畏惧?浅予是不敢说,然而,与其看着人死,不如一同赴死,总要好受一些,更何况……”
    在此处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调整情绪,而后扬起眉眼来冲着他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有些俏皮和狡黠,更有十足的坚定,“更何况,我们是有生的可能性的,不是么?”
    一时间,仿佛外头而来的日光都就此点缀在了她秀丽的眉眼上,仿佛眼角眉梢都带着光和笑意,使人动容。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不可能的事情?她上一世死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机会将人生重新来过,可是就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便在她自己的身上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既然连这样的“不可能”在她的身上都已经变成了“可能”,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去信服旁人劝阻的那些“不可能”呢?
    思及于此,楚月的心思也更为坚定了起来,转而正正经经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宁宸,我们一起走吧。”
    知晓她这副模样,便是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了,宁宸纵然心中再为担忧,到底还是选择了尊重她的想法,只无可奈何地抬起手来掐了掐她的脸颊,宠溺道:“好。”
    听上去两人的语气好似只是在谈论应该去哪儿郊游一趟,如何也让人想象不到,他们是在商量着一场多么危险的进程。
    简单地收拾完毕亭内的杂物以后,李大夫便回去与早早就等候着的陈大夫一道去为太子妃就诊了,由得宁宸代为监守查看情况,而楚月已然回房,手脚利落地开始整理起了上路的行李来。
    说干就干,才是她一贯而来的作风。
    正收拾着,房内陡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笑,口中揶揄道,:“这是怎么了?才几个时辰不见,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跑路了?”
    纵然在第一时间便已然认出了这把声音,楚月却还是被这乍然出现的声音给惊了一惊,而后只抚着胸口叹气,“您这藏得倒是隐蔽,眼看着大半天过去都无声无息的,也亏得此前那些个人居然都没搜寻到你的踪迹。你也倒是沉得住气,现在可饿了没,要不要我让清心去拿些你最喜欢的鹅儿卷酸梅汤什么的暂且垫垫肚子?”
    施琴只是一扬眉,鲜艳欲滴的红唇边悬着几分得意和讥讽:“谁说我一直待在这里了?我早便在人进来搜查前潜出去了,还顺带睡了个回笼觉,又填饱了肚子,这才来你这里逛逛,顺便看看情况究竟如何了。我这也是才刚到,没看见么,我都换了一身新衣裳了。”
    一边说着,她顺势转了个圈儿,身上湖青色的裙摆就此如同流水一般浮动起来,虽然没有太过鲜艳浮夸的刺绣和饰品,然而仅仅从剪裁来看,便知晓是一等一的上品。
    还未等楚月夸赞,施琴已然从后瞥过眼来,娇滴滴地看了她一眼,口中禁不住“啧啧”了几声,“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早猜着会不会是你这里出了旁的什么事祸害到了你头上,只是真没想到过,这太子府里头的人心竟然这样狠,居然敢直接把你给赶出去。你好歹也是楚府二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怎么沦落到收拾包裹被扫地出门的地步了?”
    施琴嘴上虽是调侃着,然而很快却又凑近了过来,对着楚月挑了挑细长的眉眼,继而认真地建议道,“说说吧,我如今能够帮到你什么?既然太子府待你如此无情无义,你不在这待着也好,我也总好随心所欲地给他们一个教训才对。”
    说罢,她已经陡然凑近了楚月一些,“你想要如何?是下毒,还是寻个夜黑风高日将他们全部弄晕了引你进去暴锤他们一顿?”
    太子府上下也算是人才济济,其中看家护院的护卫里,武学修养超乎人上的人便有大多数,外人想要对太子府下手,谈何容易?
    然而,施琴在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却始终风轻云淡的,好似只是在跟人商量着今天天气如何,应该穿什么样颜色的衣服出去才好看一般随意,话语中的那三分狂傲,才能终体现出跟前这个湖青罗裳的女子乃是来自于江湖。
    “用不着,我此番也不是因为此,恰恰正是因为沉冤昭雪刚刚解除了禁足,这才想要出去跟夫君游山玩水一番。”楚月的语气轻松,末了又转过眼来冲着施琴调皮地眨了眨眼,“怎么,施姐姐也要跟着一起来?”
    听着楚月这句话,施琴面上的神情这才放心了些,而后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口中嗤道:“你们夫妻二人去外头过小日子,关我何事?我若是真的要过去了,只怕你们恼我恼得不得了,处心积虑想要甩开我呢,没意思,没意思……对了,你们此番是去哪儿?”
    “幽蝶谷。”
    “噗——”
    施琴口中还未咽下的茶水一下子喷在了跟前的茶桌上,却来不及拿帕子遮掩自己此刻狼狈的形象,一双漂亮的眼睛惊恐地瞪大了,还在望着跟前面色自若的楚月,“幽蝶谷?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楚月对于此反应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忙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来递给了施琴,“施姐姐,您方才那副模样若要是让外人给看到了,指不定要在怎么笑您呢。这可不像是传说中衣坊的金字招牌老板娘。”
    施琴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并没有理会楚月的转移话题,只握住了她拿着帕子的手腕,神情严肃起来,“别扯别的,你快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想去那种鬼地方,到底是谁跟你提的建议?”
    见施琴此等反应,显然是知晓幽蝶谷鬼手青的传闻了,楚月便也将事情的大概经过与施琴讲了一遍,随即低下了眼来,“……所以,我与宁宸大概三日内便会启程了,至于以后京邑里头的事情,若是有什么大事,还请施姐姐多为我留意几番。”
    “这个都已经是另说的事情了,”施琴面容难得一见的严肃了起来,只握住了楚月的手,依旧有些不可置信地再三劝道,“你真的要去见傅青有?那个欺师灭祖的大魔头?”
    单单是见此前连被请求闯天牢都不屑一顾面不改色的施琴如今这样大的反应,楚月的心中便已然隐隐地估算到了鬼手青在他们这些江湖人士中意味着什么,末了只叹了声气:“我知晓此行凶险,可是若是不去,宁宸的生命便会受到威胁,还有太子,还有大哥的。若是能够成功,宁宸就有救了。”
    “若是能成功……那若是不能成呢?”施琴紧紧地捏着茶杯,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连茶水都已然喝不下去了,只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你可知晓鬼手青是何等人物?当时各大帮派武林人士在追踪了几年后,终于锁定了幽蝶谷,自山下开始逐步往上发动围剿,其密度之大,守备之森严,可以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可是偏偏便是这样精良的队伍,才刚过了半山腰,就齐刷刷地消失了。”
    说起这一茬的时候,施琴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忌惮,“你说好端端的大活人,又还是有一定武功修为傍身的人,如何会在同一时全部丧失在了幽蝶谷内?眼瞧着这已经多少个年头过去了,那些人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傅青有便是连个尸体都不愿意留给别人的人,这该是多么可怕?”
    “原来施姐姐您也会有觉着可怕的东西啊。”鉴于这些话此前宁宸便已然说过一遍,此刻的楚月俨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此时便是听到此面上也没有暴露出太多的惊讶,只反而安慰道,“那是对鬼手青有害意之人,可我们是上去求诊问药的,并无其他意思,不与他站在对立的一面,应当便不会受到这等威胁吧?”
    施琴仍旧不赞同地摇了摇图:“那样的魔头,如何会在乎你是来干什么的?但凡是一个心情不好,我看你的这把小细骨头,指不定就也要在幽蝶谷里头化成肥料喽!”
    说着,施琴还伸手捏了捏楚月藏在衣袖下的纤细手臂,又是惋惜地摇了摇头,转而继续说道:
    “施姐姐劝你一句话,不要去冒这个险,江湖的事情也许你不懂,但我可以跟你说明白。这个人是出了名的翻脸无情,当日便连将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师父都能杀死,独留自己为尊,便是个心智根本发育不完全走歪了的邪士!你若是过去了,跟自己前去送命别无二致!什么太子,什么你大哥,这些与你又有什么干系,自己的命才是最为关键的啊!”
    施琴原本便活得逍遥散漫,甚少因为一件事情而表达出这样明确的态度,如今连她都已然这般再三相劝了,无疑表示着这是一趟九死一生的旅途。
    她虽然是江湖中人,从前的经历也早便让她对生死一事看得淡薄,然而如今好不容易在京邑中交到了一个且可以当做是朋友又聊得来的人,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倒是让施琴心中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情不自禁地便想要再挽回几分。
    楚月心思通透,自然明晓施琴全然是为了自己着想,在咬了咬唇瓣后,终究还是抬起了眼眸来,漆黑如点墨却又明亮如星辰的眼瞳里写着清晰的坚定:“是,其余人的确与我不相干,我也并没有那样的闲工夫为了不相干的人去出生入死。可是,宁宸我却不能不管。”
    顿了顿,她盯着施琴那明显写着不解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如今身受此毒,与我身受此毒又有什么分别?倘若若干年后我要看着他因为痛苦而逐渐丧命,倒不如跟前的这一条黄泉路,我先陪着他痛痛快快地走一遭!”
    施琴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末了到底还是没有说话,只又倒了一盏茶咕嘟嘟地一口气喝下了,似乎是在压制着愤懑的情绪。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后,她才终于自颤动的红唇里无奈地逼出了一句,“感情这种事情,对于女人来说,终究是太过耽误事儿了。”
    楚月知晓她这是终于松口了,不免也轻叹了一声,转而连忙拉住了她的袖口,放软了语调哄道:“好姐姐,你就别生气了。再说了,我这也不是单纯为了送死去的,只要不触犯禁忌,小心行事,我和宁宸一定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归。”
    顿了顿,她又感慨道:“生死一线的时刻,我直到现在为止难道经历得还不够多么?那么多次,我都平平安安地给逃回来了,说明我便是吉人自有天相,这可是旁儿的那些个倒霉蛋所学不来的。”
    “哧——”施琴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轻不重地以芊芊手指点了点楚月的额头,玩笑地嗔道,“就你这个鬼丫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有闲心思在这里耍嘴皮子。真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
    “是或不是,总要试试看才知道。”楚月眯着眼睛对着她狡黠地一笑,而后又拉过她的手来,这才定了定声色,郑重其事地道,“所以,施姐姐,你放心吧,我并非是个不怕死的人,我也知道此去艰难,所以更会多加小心。我这一次绝不会有事,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你相信我,我很快便能回来找你泡茶的。到时候绝对给你上最好的茶,好不好?”
    见楚月都已然这样说了,施琴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无法拦你。只期望我有朝一日,还能够喝到你这里的茶了。”
    顿了顿,她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自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玛瑙瓶来,摇了摇,这才递给了她,“我退隐江湖这样久了,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灵丹妙药,唯独这一样,也算作是个宝贝。”
    “这是什么?”楚月接了过来,颇有些好奇地摇了摇晃了晃,只听得里头哗啦啦的响,“是药丸?做什么的?我猜猜看,此去拜访的鬼手青是用毒高手,幽蝶谷里想必也一定有些毒草毒花毒果子的,莫非这是用以解毒的?”
    施琴白了她一眼,对于她临行前竟然还是这样的好心情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只没好气儿地说道,“你最好祈盼着鬼手青不会对你们动手,否则鬼手青的毒,是我这里的所有药加在一起都解不来的,反而显得鸡肋,又怎么会想着给你?”
    “不是解毒的?那是什么?”楚月拔开上头的软木塞,想要闻闻味道,却什么也没有闻见,不免又游戏疑惑起来。
    “这是闭气丹,能让人短时间内不用呼吸。因而幽蝶谷那里邪门得很,鬼手青擅长以毒气作为干扰,你们若是不小心吸入了就麻烦了,这个相比之下,倒也还算有些作用。”
    “原来如此……”楚月点了点头,随即小心翼翼地将其上的软木塞重新塞好,乐滋滋地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头,一边冲着施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过施姐姐了。”
    “不过要提醒你的一点是,这个闭气丹一粒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的时间,一共五粒,你可千万要省着点用,免得到非常时期的时候给造光了,可别到那个时候才哭哭啼啼地想起你的施姐姐来。”
    “一定,一定。”楚月嬉皮笑脸着应下了,而后又垂下眼来,“施姐姐,谢谢你。你这回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难以想象,若是没有施琴帮自己取到了陈义的认罪书,便是如今她也不敢放下府中的这些事情与宁宸一同前行。更何况,如今还得了这等药物。虽然施琴语气随意,然而她却是知晓她的脾气的。她能够拿出来的,定然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这样的情,她的确怎么都无法偿还了。
    “大忙称不上,若是我还是从前的那个‘罗刹’,想必此番也会与你们一同前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鬼手青究竟是何等模样。反正那时候的‘罗刹’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又哪里会畏惧一个鬼手青?然而如今我到底已经是这京邑制衣坊中的施琴了。江湖上的事情,说实话,已经离我太过遥远了。”
    说到这里,施琴那双水光潋滟的漂亮眸子里头难免也出现了几分怅惘来,“这一趟,实则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只但愿能够相信你们真是不一样的人,务必要好好地回来。”
    她伸出手来,捏了捏楚月的掌心。
    楚月一笑,反握住了施琴的手,“一定会的,我舍不得施姐姐的手工呢,一定会回来向施姐姐多讨几身好看的新衣裳穿的。”
    两人相视一笑,已然莫逆于心。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应该回去了,否则若是待到天黑,还不知道又会不会有人将我认作邪祟呢。”施琴款款起身,对着她弯了弯唇,“保重了。”
    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平添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保重。”楚月同样回应。
    送走了施琴,楚月这才沉了一口气,继续收拾着行李,陡然听到外头而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小姐,小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是珑清的声音。
    楚月眼眉一皱,急急过去推开了门来,“什么事?”
    珑清 急急忙忙地说道,“尚书大人府的那位陈公子不知为何,在牢中自尽了!死讯已然传过来了,如今侧妃娘娘正在王爷的跟前哭呢!”
    “陈义!?”楚月禁不住将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怎么回事?”
    珑清 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听人说他自从早上开始,口中便一直说着什么邪祟,说什么自己出卖了姐姐,因此还被狱卒给笑话了,只当做是装疯卖傻,想要逃脱制裁。而后不知道为什么,陡然以头抢地而死了,待得狱卒中午前去送饭的时候,看到尸体都已经凉了。”
    说罢,珑清又自顾自地开始疑惑了起来:“说来这死因也是蹊跷得很,原本这陈义在牢中也算是拒不认罪的,怎么会一下子就出现了什么邪祟,还就这么活生生地给吓到发疯自尽了?”
    想必陈义口中的“邪祟”正是昨夜的施琴了。只不过,此人一死,自己手中握着的认罪书,如今的作用无疑便消减了大半了。
    楚月心思一转,随即问道,“你方才说林馨儿正在那头哭,是为了什么?”
    “还能够为了什么,不过是在向王爷哭诉着什么定然是有奸人陷害,弟弟无辜之类的话,又发疯赌咒着要找出真正害死弟弟的人。奴婢瞧着太子爷当即也已经都有些不耐烦了,想必也是联系侧妃娘娘如今刚失去家人,再加上后头尚书大人府也派了人过来,这才没有发作。”
    一边说着,珑清的神色不免透露出几分愤愤不平来,又跺了跺脚,“说起来,侧妃娘娘又有什么觉得委屈的?那叛国罪可是圣上判的,哪能因为拒不承认就认定那位陈公子就没有罪了?若是陈公子没干过那事,那大公子的毒又是如何来的?”
    此毒陈义无疑是参与者,然而真正的使用者,却的确并非陈义。
    林馨儿如今之所以趁着陈义死后大张旗鼓开始闹起来,便是吃准了死人不会再说话,所有的结果都可以由得她一手把控,这才敢以尚书大人府来一起施压,既能够撇清自己的嫌疑,又能够借着自己弟弟的死趁机将脏水不知道泼到哪里去。
    只是……这个决定放到如今来看,不知道究竟是恶,还是蠢。
    一边在心中思量着,楚月已然抬了抬眼皮,轻声呵斥道:“此类话记着不要让外头人听见,否则要说我这里妖言惑众,故意针对林馨儿了。这件事情既是他们那方不占理,我们便更要独善其身,别被一起扯下水去。”
    “是,是珑清一时间气不过才失言了。不过小姐放心,珑清不会在外头说了。”珑清自然知晓自家小姐并非真的责怪自己,故此时只是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大哥有来吗?”
    “您是说大公子吗?大公子如今身在宫里复命,不过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定然也接到通知了,此刻应该急急着往府里头赶呢。。”
    “嗯,”楚月点了点头,随即将那纸认罪书拿出来,郑重地交到了珑清的手上,“你在府外头候着,若是见到大哥回来,便将这个递交给他,其余的什么也不用说,他看了自然会明白。至于用不用,怎么用,便是他的事情了。若是他问起你,你就说是静思轩的人便是了。”
    “是,小姐。”
    “此外,记着,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手上的东西,也一定要你亲手交付。”
    许是察觉出了楚月语气的严肃,珑清也收敛了几分笑,转而马上站直了身体,一脸肃穆道:“明白!”
    见着珑清匆忙离去后,楚月才闭上了眼睛,低低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封认罪书,在这个时候通过谁的手呈上去都不合适,唯独楚瑜才最有发言权。
    只期望,自她走之前,能够听到好消息。
    太子府内的纷争一直持续了两日有余,林馨儿也在太子爷跟前拿着手绢哭哭啼啼了两天,无一例外请求的便是让太子爷面圣上书,好能够洗脱自家弟弟的冤屈。
    而奇怪的是,分明已经拿到了陈义认罪书的楚瑜,整整两日,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像是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情一般。
    虽然将此证据交付给他,便是默认由着他的态度来办事。然而这样奇怪的发展,倒是让楚月也禁不住有些疑惑和焦急了起来。
    难不成楚瑜实则已经不想要再参与到这件事情来了?
    楚月在心中如此想着,难免有些疑惑起来,然而毕竟她如今已经嫁与宁宸,若是孤身去见他大哥,在府中总会传出些不好的闲话来,致使她也不愿意给人留下此把柄,只能兀自纠结着,末了又晃了晃头脑。
    罢了罢了,这原本便是楚瑜自己的选择,若他如今已经回归到了府内平静的生活,的确不愿意再生事端当这个出头鸟,实则也情有可原,她与宁宸反正明日便要离开了,又有什么好顾虑的?
    如此想着,她只落落大方地进了太子的庭院内。
    既然此前太子妃娘娘当着众人面要她多来照顾照顾她的庶妹,那么她自然要趁着这几日还在府中时不时地过去跑一趟,不仅仅为了给他们添堵,也是为了让在未来他们不再府中的时光里,使得他们多多少少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
    要知道,不仅仅是她,就连她身边的人如今都已然被授命可以在此进进出出,他们若是想要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头再想搞出些什么动作来,恐怕也得要忌惮忌惮隔墙有耳的问题。
    如此想着,她已然迈步进了院子内。
    仆人皆在洒扫亦或者是修剪枝叶,见得她携着珑清而来,一时间面上的表情都不受控制地一僵,好似都有些不习惯,奈何此前他们也都收到了来自于上头的通知,故也只能纷纷地装作看不见一般,继续着手上的活儿。
    倒是并非是他们有多么的不喜楚月,只是毕竟侧妃还在里屋休息着,随时都有可能出来。
    近日苏夫人被勒令软禁修行,林馨儿那儿又无暇顾及这边,太子也没见的表露出多大的关系,自从那日从太子妃娘娘那儿回去以后,便再未着过家,听人说是去外头喝花酒开解心情了。这事情被侧妃听到了,又在屋内乒乒乓乓地砸了好一通花瓶的,对于上前来收拾的几个丫鬟又跳脚打骂了一通,着实吓人,所以在这段期间,府内几乎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这位的。
    鉴于侧妃近日的心情已然这样糟糕了,若是不幸被侧妃瞧见了他们跟楚月对话,还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到时候被打被罚钱都还是小问题,就怕侧妃一个不顺意,直接将他们逐出府邸,让他们没了这个金饭碗,又应该如何寻觅更好的去处?
    楚月对于他们的冷淡似有察觉,却也并不怎么介意,欲进去看望林馨儿,果不其然又在门口被拦住了,正是海棠:“实在对不住,侧妃已然歇下了,不宜打扰。”
    意料之中的结果。
    楚月眯了眯眼睛,“好,那我们改日再来便是,可记得千万要让侧妃养好身子。”
    说罢,她便利落地离开了,却又陡然想到了什么,抓住了一个洒扫的小厮,问道:“似乎此前有个唤作‘茵儿’的小婢女?”
    那被抓到的小厮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倒霉,然而毕竟跟前的人到底还是府内二少爷的夫人,若是太过轻慢对于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绝没有好处,只能应声道,“啊,是。”
    听此,楚月不禁又环视了一眼,继而收回了眼睛来,疑惑地问道,“这茵儿到哪儿去了,我上回与她说好要取玉晶膏给她的,只是待得我这儿的珑清取来以后,便看不见那个小丫头的身影了。后来听说,似乎是犯了什么事,被你们主子给罚了。不知道现如今是去了哪里?”
    她心中倒是挺喜欢那个羞涩又漂亮的女孩子的,或许是因而投眼缘,也或许是因而她看上去纤尘不染,如何也不像是个坏人模样。而且,毕竟她的美貌即使是放在宫中恐怕也是一等一的模样,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做一个小丫鬟,又是如何突然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那小厮禁不住有几分犹豫起来。
    茵儿几乎是一入这里便已然因为美貌而被传开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这个人早在此前便已然因为侧妃发怒而被逐走了,具体是什么下场,倒是没有人知晓。只知道,这位茵儿姑娘并没有如往常的那些奴仆一般直接被驱逐府外,而是被苏夫人领到了林馨儿那里去,只是,林馨儿虽然是收下了,身边却也没有出现过此人,不知道是怎么处置了。
    只是,此事毕竟是二夫人来问的,回答毕竟都要多些小心。
    楚月仅仅是一扫他面上的表情,便已然了然,“是惹了庶姐不开心,所以被逐走了?”
    “是。”那小厮见她自己猜出,连忙行礼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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