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辞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灯如豆,飘忽摇曳。窗外夜色沉沉,窗纸上映出白雪的亮光。
    床边,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厮守着昏黄的油灯光,正在打瞌睡。
    我这是在哪儿?韩墨辞皱了皱眉,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却感觉全身蚀骨的疼,就好像每一块骨头都被铁锤重重地敲打过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连抬手都困难。
    剑眉蹙得更深,菲薄的唇瓣不由溢出一道痛苦的低吟,这声音惊醒了小厮,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韩墨辞醒了,小厮惊喜地道:“少主醒了,我去告诉韩将军。”
    说完,不待韩墨辞反应,就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
    韩墨辞躺在床上,闭了闭眼睛,搜寻了一下记忆,然后,他的脸色变了。
    然然……
    他挣扎着就要起身,这时,屋门被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当头的正是韩青山,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而搀扶他的人,竟然是谢保顺。
    见到韩墨辞正要挣扎着下床,两人急忙阻止道:“墨辞,你伤势太重,不宜下床,快,躺床上歇着。”
    说着,两人一左一右摁住韩墨辞的身体,扶着他小心翼翼地重新躺在了床上。
    韩青山看到儿子身上到处裹着纱布,没一块好地方,心疼得老泪纵横。
    “快,老军医,帮少主看看。”他急急地冲紧随他们身后的一个背着药箱的白胡子老头道。
    “是,将军。”那老头坐到床边,给韩墨辞把脉。
    片刻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少主的伤势得到了控制,已经无大碍了,接下来只需将养两月,便能康复。”
    “阿弥陀佛。”众人闻言,俱都松了口气,“总算是从阎王爷那里抢回了一条命。”
    老军医又叮嘱道:“所幸是刀尖偏离了心脏正中间的位置一寸,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都救不回来了。这段时间切记要卧床休养,不宜再做剧烈动作,情绪上亦不可大悲大喜,以免影响到伤口的愈合。今晚就照着我之前开的药方煎药吧,明日我再来号脉复诊,调整药方。”
    “是,”韩青山道:“辛苦老军医了。当阳,送老军医回房休息。”
    当阳就是这些天照顾韩墨辞的小厮,闻言应了声是,将白胡子的老军医送了出去。
    看到谢保顺,韩墨辞就知道这里是凤凰山里面了。
    他唇色发白,冲韩青山叫了声爹,又对谢保顺道:“保顺叔,对不起,我没能把悠然给带回来……”
    说着,心脏的位置一阵绞痛,他忍不住捂着胸口,疼得连脸色都变了。
    韩青山一脸的心疼,恨不得代他受痛,“好了墨辞,方才老军医的话你没听到吗?切记情绪起伏太大……”
    谢保顺也抹了抹潮湿的眼角,道:“是啊墨辞,我们知道你已经尽力了,生死有命,我们不怪你,要怪就怪老天爷不长眼,你万不可因此而自责,影响伤口的恢复……”
    可是他不会原谅自己!韩墨辞闭了闭眼睛,深邃的眸底,一片惨淡和哀伤。
    他死死地抓住了被角,哑着嗓子问韩青山:“爹,悠然有消息了吗?”
    他知道,他们能把他带回来,一定也会派人去搜寻谢悠然的下落的。
    韩青山迟疑了一下,道:“还在找,你放心,那丫头吉人天相,自有老神仙庇佑,不会有事的……”
    韩墨辞闭上眼睛。他何尝不知,父亲这话是在安慰他。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下面又是水流那么湍急的河水,生还的机会实在渺茫……
    “我要去找她……”说着,他就挣扎着要起来。
    众人忙阻止道:“不行,你身体还未复原,不能鲁莽行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韩墨辞虎目含泪,咬牙道:“不管怎样,我都要找到她!”
    谢保顺哽咽道:“墨辞,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可眼下最要紧的是你把伤养好,其他的,你不用管……”
    “是啊,”韩青山也劝道:“你只管安心养伤,找人的事,我早就有交代,让他们沿着河岸仔仔细细地找,一点疏漏都不能放过。你放心吧,一有消息他们立马会飞鸽传书给我们的……”
    韩墨辞很想亲自去找谢悠然,可是,他眼下连动一下都费劲,他闭了闭眼,哑声道:“好,我等消息。”
    见他一脸的疲惫之色,韩青山叹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道:“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又对送了老军医出去回来后的当阳道:“当阳,你好生伺候着少主,有什么事及时来找我们。”
    当阳道:“是,将军。”
    谢保顺也对韩墨辞道:“墨辞,你好生歇息,今日晚了有些不太方便,等明日你婶子她们再过来看你。”
    韩墨辞点点头,“害大家担心了。”
    谢保顺便扶着韩青山出去了,留下当阳照顾韩墨辞。
    韩墨辞体力不济,就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便撑不下去了,喝了药之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屋外皑皑白雪,倒映得天地之间一片惨淡之色。
    这是位于凤凰山山腹深处的一片小山坳,根据地势错落有致地坐落着一二十间简陋的小木屋,俨然一个世外桃源。连着下了几天的雪,大雪封山,屋顶被厚厚的积雪笼罩,掩映在白山黑水之间,犹如一幅清雅出尘的水墨画卷。就好像山水画家笔下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在夜色中显得愈发的宁静祥和,静谧幽然。
    谢保顺回到他们一家人居住的地方,杨氏举着一盏油灯,披衣迎了上来,问:“墨辞怎样了?”
    谢保顺道:“醒过来了,大夫说命保住了。”
    杨氏松了口气,“那就好。”
    夫妻俩回到自己的房间,杨氏给丈夫倒了一杯热水,两人守着一盆炭火,彼此相顾无言。
    时至今日,他们依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这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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