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看来受得不过是些外伤,因为她还有力气狠狠地掐了那许鸣一把,怒骂道:“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装什么穷酸的清高!”
    许鸣一脸的尴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眼张云,发觉人家一脸惊呆的模样,不由得大感抱歉,可惜怀中女子掐得死紧,想道句歉最终也只得作罢。
    “得得得,我用了真力便是。”那许秀才抱着女子返回时的最后一句话落在了张云的耳中。
    筋肉再强,终归敌不过内力高深之辈,这许秀才本事果然不差。张云脑子里的想法还没转完,前院的打斗声竟已经完全停歇,只剩下了之前那个没接自己话茬的蒙古青年正在那里大声喝骂,可惜喝骂声也是骤然停止,竟是被那女子重重扇了个嘴巴。
    啧啧,这秀才果然厉害。不过就是太迂腐了点,在这里问个什么劲儿,没听见有人马正往这走呢么!张云心中连骂了几声“蠢货”,却也不愿先行离开,因为那么做必将引起这些江湖武人的注意,从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正是现在的张云要竭力避免的。
    许鸣的内力心法虽然不如张云所修,但毕竟也是苦修多年,当那先锋挥路的百骑前队转过远处弯道时,也是变了脸色。
    张云哪会去管这些武人什么反应,他只希望这帮人赶紧离开,自己才好便宜行事。他一把扯过胖老板,以内力将声音压得极细极低之后开口说道:“二位,在下并非元廷鹰犬。只是为形势所迫,所以自掩行藏,哪知躲来躲去今日还是被牵连到这桩破事之中。”
    见那老板还是一脸的恐惧,张云苦笑道:“要捉你们两个,我一根小手指头就办到了,何必在这里跟你们矫情个没完?二位看来可不是什么扛得住严刑拷打的人物,估摸着我在你们二位身上都不用多少时间,该问的事也就都能结了,对不?”
    张云的话软硬皆施,前半截已将那夫妇二人说动,后半截略一恐吓,也由不得这二位不信。话说都吓得一愣一愣的,能不信么?
    “壮,壮士果然好眼力,方才是小人莽撞了。小人杜桥,这是内人李妙妙。我们夫妇二人原是元人皇宫的御厨,本是为了生计,也顾不得被元人看低如狗。谁知那元人皇帝也不知从哪知道了我祖传的养生秘宝,连夜抓了我家人审问。结果从我爹娘到几个孩子都是宁死不说,我们夫妇二人本在外地采购皇宴所需,没曾想却从友人传信中知道了家人全数因为那秘方被折磨至死的消息。”
    说到这里,那中年妇人眼眶一红,显然是想起了亲人死去的痛苦感受。张云听得也是黯然,忙岔开话题说道:“不论二位是何身世,我与两位不过是萍水相逢,得二位一餐,银货两讫,咱们各不相干。”
    对于张云而言,不论这夫妇二人身世如何悲惨,此时方才脱险的自己也不可能帮助他们。一来张云不知如何相帮,二来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跟鞑子的过节更是不小。若是连累这对落难夫妇,岂非害了人家?尤其是眼下那百余先锋距离已是不远,是以张云特地岔开话题,不让那杜桥继续说下去。
    杜桥夫妇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眼前这年轻人虽然功夫了得,尤在那前院争斗的众人之上。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居然就要给张云下跪磕头,好在张云早有所料,不动声色地阻止了二人。
    这二人看来是被鞑子追得完全没了胆子,竟然不顾眼下场面就要跟我求救。张云苦笑连连,这麻烦已经惹上了身,看来真是热年糕糊在了脚面上,甩不掉就算了,还很烫人。
    说起来好像两年没吃过奶奶做的年糕了呀。张云“啪”地拍了自己脑壳一下,暗骂自己真是饿晕了头,怎么这等时候还在想吃的。
    “喂喂,咱们走是不走?人家可都已经要走了。”玄青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张云的身边,顺带把那马车也都拉进了后院中。
    走什么走,能走就好啦。那许秀才虽然迂腐,却是不笨。此处空旷,十几个江湖人物带着六名一看就知道是蒙元的壮汉能跑得过人家骑兵?想办法把那六个大块头藏利索了才是正事。
    张云起身拍了拍身侧那两个还没完全明白眼下境况的夫妇,笑道:“别躲了,是福不是祸,躲总不是办法。何况眼下咱们还有些优势,前院那几位才是真真的有了麻烦。”
    快马说到便到,张云这话才说完没一会儿,前院外头已然响起了蒙语的吆喝声。
    哎呦,那姑娘要坏事!张云此时何等的耳力,外头那些蒙元骑兵的先锋不是金龙军这种事都能听得出来,一个火冒三丈,看人家人少就自认为能够杀得光的蠢蛋要动手,那还能不知道?
    玄青璇小嘴才张开一半,张云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看见姑娘就稳不住阵脚,哼。”玄青璇这一嘟嘴哼哼,好悬没看呆了那杜桥,惹得李妙妙狠狠掐了丈夫好几下。
    张云人到了许鸣身后,后者才发觉过来,却被张云轻轻巧巧单手压在了肩头。
    “别激动,我不是敌人。”张云轻轻地笑了笑,“这位姑娘你可看好了,别再叫她惹事。”
    许鸣这才发觉自己那青梅竹马的爱侣居然已经被拖回了自己身边,虽然气得瞪圆了双眼,却是动弹不得,更别提开口讲话。
    “那六人我们已藏到了厨房,虽然封了穴道,但那几人壮得不像话,恐怕坚持不了太久。”许鸣话还没说完,肩头地是一轻,随即便感觉到身后之人似乎去而复归。
    这人竟有如此功力!许鸣不是笨人,若说刚才张云拍肩拖人多少可以算是偷袭,可刚刚这一下去了后厨封人穴道再复归来,却实在是厉害得令人发指。
    不由许鸣多想,外头那些元兵已走进了酒肆之中,正用生硬的汉话叫喊吃食。
    张云不知从哪摸来的围裙跟抹布,居然笑嘻嘻地应声跑了上去,一口北方话说得地道之极。
    在许鸣的示意下,那些随他同来的江湖中人都藏好了兵刃,坐回位置装作了食客。
    张云笑着应付了那些元军骑士,回身时一张脸却垮得好似天塌地陷似的。
    这帮狗东西,吃什么吃,分明就是冲着后院那两头肥羊来的,真当我听不见后面那大队人马呢?张云冲许鸣递了个眼色,后者倒是领会了意思,却没能做出什么有用的表示。
    这种时候能有什么办法?许鸣还能约束住手下这些小字辈的愣头青不强行动手突围已经是好事了。
    张云不禁无声苦笑,心道:果然如我所料,就这样也敢出来闯荡江湖?这些小子们的长辈是怎么教人的?害得我这一顿饭都没吃痛快,恁地浪费了这些美味佳肴。
    张云心底下抱怨,却不知天下能有几人能拥有他这般境遇,从小到大教导他的哪一个不是江湖经验丰富到可怕的怪物般的存在?
    抱怨归抱怨,心知计策基本无用的张云可不想就这么留下,来再因为身外事惹得又要跟鞑子军队打上一场。
    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为上策!张云又看了一眼那些江湖中人,想到的身份和境遇,终于把心一横,扭头就往后厨走去。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那些随许鸣而来的人之中,终于有一个发觉了张云眼神的变化,在他就要走进后厨的瞬间猛地起身叫道。只是他的话才喊了没几个字,便发觉了自己做下的天大蠢事。因为那些把这不大的酒肆几乎塞满的元兵都已经抽刀起身,看向了他们这边,门外更是响起了上马催蹄的声音。
    “蠢货。”张云眉头皱起,终于没忍住一句骂了出来,随即闪进了后院。
    许鸣嘴上没说,心里同样将那个吓破了胆的同伴骂了个狗血淋头,几乎在张云进了后厨的同时高叫着“拿人做质”,同样往后厨冲去。谁知他才进后厨,却发觉那六名蒙元中人居然只剩下三个,不用想也知道都被那功夫奇高的年轻人给掳了去。
    “捉住他们!”虽然这四个字是元军用蒙语所喊,那些江湖青年们一样不用猜都能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好在许鸣返回及时,瞧见了人质的元军总算没有立刻扑上。
    张云此刻的待遇却比许鸣那一拨人差得多了。
    居然有足足十八骑快马从后头包抄冲进了院子。在看清了杜桥夫妇的面貌这后,那些骑士狂呼着挥刀抽马,摆明了这是要将张云等“不相干”的人先都砍了,再拿这对夫妇去领赏。
    发觉了对方分明没有理会自己手中人质的意思,张云瞬息间考虑了一下是不是放开这三个信使的哑穴,让他们把所携名单之事透露出去以求保命,随即又否定了这想法。
    张云迅速从那三人身上摸出了一个油布包了多层的东西,紧跟着便将三人当作了暗器掷向来敌。
    玄青璇坐在马车上瞧见张云的手法动作,立时兴奋地叫道:“小师兄,你这是又进一步了!?快打一个叫我看看!”
    张云眼角一跳,“呸”了一声,却还是扎步成马,双拳一上一下双双贯出,正是一记搬山拳中的“五岳为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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