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穿天见四下里列阵完毕,一挥手说道:“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且莫叫宵小之辈小看了咱们鸣箭山庄。”他说着一手拎起那唯一醒着的“血人”,左手运指如飞,转眼封住了这名弟子身上所有伤口的穴道,又自怀中取出外伤药品替他涂抹了一番,这才继续说道:
    “咱们有什么说什么,只准讲真话。说假话的人,我左穿天就把他绑到百步靶上面,然后蒙目射上百箭,生死由天来定!”
    左穿天最后这些话意在震慑,说话时故意横眉怒目,掌门威严尽显。后边廖百中瞧在眼里,心底下那是要多不是滋味就多不是滋味,这大师兄后面的话到底说给谁听,只要是知道这其中关键,谁又能猜不到是他廖百中?
    左穿天,你就抓紧时间行使你这掌门的权力吧,过不了多久,这里的一切,这座鸣箭山庄都将是我廖百中的天下!
    廖百中目中的阴狠之意越来越重,好在一双细长的眼睛藏住了一切,并未将他内心的想法透露出来。
    “你来说说,你们大师兄到底做了些什么?”左穿天两眼好似能洞穿一切,直直地盯在那名满面是血的弟子脸上。
    那弟子目光游移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越过左穿天去看廖百中。左穿天嘴角微微一动,人也随之往边上挪了半步,虽看来再平常不过,却恰恰挡住了那名弟子的目光,如若那弟子还想看到廖百中此刻微微开合的嘴巴,就不得不挪动身子,这是那名弟子绝对不敢做的事情。
    “大师兄……柳百杨他……”这名弟子又将之前曾向所有人讲述过的,关于柳百杨如何在众人为元兵所截时第一个逃跑,如何在众人逃亡时陷害同门以保存自身,如何在最后逃亡无望时竟将同门交予元兵做质以示保命等事一一道来。这弟子初始时说得还有些磕绊,但当他无意间发觉瘳长老递来的眼神时,竟尔越说越顺,到后来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扑上去咬柳百杨几口。
    柳百杨听得怒火中烧,却也暗自庆幸,若非这一番意外之下结交了张云与上官灵这两个精明绝顶的朋友,单就自己一人这次回来,定然要被那些早有准备的人活生生陷害至死。他看了看面容不改的师父,又环视一周,发现与那满身是血的师弟同样向自己怒目而视的,大都是廖师叔、米师叔、仲师叔三人的门下,而这三位师叔此刻自然也都是满面气愤地看向自己。
    果然如此,诚如小云和灵儿所说,这些人的目标十九就是师父的掌门之位,而我这次出行的风声是否便是他们走露出去的也未可知。柳百杨心思电转,忽然发觉左穿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百杨,你师弟说完了。在为师看来,你们二人所说大有不同,不如你来与你这师弟对质一番,也好解了为师心中疑惑。”左穿天语速不快,看着柳百杨的目光中充满了鼓励之意。
    柳百杨定了定神,按着当初计划好的方案,向那师弟问道:“这位师弟,敢问咱们是何时从师门出发的?”
    “十七日之前。”那位师弟显然没想到柳百杨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却也不敢做假,毕竟这日期是包括掌门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柳百杨点点头,又问道:“那么咱们是何时碰上了那两位前辈?”
    “五日之前。”
    “我爷爷,也就是柳长老是何人所杀?”柳百杨根本不给那师弟思考的时间,问题越问越快。
    “是那个铁塔一样的老头。”
    “入那林中之前我与柳长老二人是否连发三百余箭挡下了百余处机关!?”
    “是……”被柳百杨问得急了,那师弟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回答,却又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急忙又想摇头,忽然一声细如蚊子的动静传入他耳中,却是“不可”二字。
    这名弟子根本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方,却能听得出来话音正是来自廖长老,当下生生止住了即将摇动的脖子,看着柳百杨一言不发。
    “咱们这赶往南疆一路上可有停歇?”柳百杨两眼微眯,继续发问。
    “没有。”
    “可有分兵他往?”
    “没有。”
    “可有人掉队,又或者我亲自前行探路之举!?”
    “没有。”
    “柳长老死后,那老头跟我说了什么?”
    这师弟已经完全被柳百杨这跳来跳去的问话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硬起头皮回道:“那老头让你带柳长老的尸身回山庄来。”
    “回来做什么?”
    “回来告诉掌门,是何人杀了柳长老。”
    “那杀了柳长老的老头武功如何!?”
    “深、深不可测。”
    柳百杨冷笑一声,突然扬声喝道:“你这贼子,满口胡言!柳长老是我爷爷,自小与我感情极好,门中上下有目共睹!咱们此次任务极密,掌门曾交待过,对手手中有极为重要的物什,他们若要硬拼,切莫与其交手。敢问既然那老头手握重要的物什,又怎会叫我回来告诉掌门是何人杀了我爷爷!?又怎会放过我们!?”
    柳百杨看了看呆住的师弟,怒哼一声,不给他回神的机会,继续说道:“我们自出发起从未分开,我本人又从未头前探路,死得人是我爷爷,也是鸣箭山庄的柳长老,我拼死带同门逃离那处险地,却又中途碰上了元兵精锐阻截。我倒想问问,鸣箭山庄此次出行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风声!?”
    说到这里,柳百杨气势提到了顶峰,一双眼睛如星映光,从四周同门身上扫过,但凡心里与他有所不和之人,无不觉得头皮发紧。
    “元兵强得出奇,我率一众同门拼死厮杀,宁肯失了爷爷的尸身也不愿轻易放弃任何一名活着的同门师弟师妹,我柳百杨为得是什么?就因为我是鸣箭山庄的掌门大弟子,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同门!可当我发觉逃亡无望,决定回身拼命的时候,你,你和那些胆小鬼们却逃了!丢下我一人逃了个干净!若非我绞尽脑汁,这一次可能根本不可能再回到鸣箭山庄!”
    柳百杨虽然更改了与上官灵和张云相遇之后的经过,但事情结果却并无变化,若非张云与上官灵及其长辈出手,他柳百杨根本连尸体也不可能再回到鸣箭山庄之中
    柳百杨指着那同门怒道:“你们胆小如鼠也还罢了,竟还敢诬蔑于我,究竟是何居心!?若非此次有这两位采药的朋友看到了经过,我恐怕浑身是嘴也无法说清了!”
    听到此处,张云与上官灵相视一笑,心中暗道:到我们出场了。
    那名师弟已然被柳百杨一番激昂的话语说懵了,虽然耳中那细蚊似的声音响个不停,却因为心中混乱而根本一句也没听清。
    左穿天目光落在张云身上,又看了看上官灵,微微笑道:“二位不知可听得汉话?”
    上官灵一脸“茫然”地看着张云,后者向左穿天笑了笑,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回,回这位大叔,我们确实见到这位小哥护着许多穿同样衣服的人逃命,当时我们人在山上,虽然不敢下去帮忙,但一双眼睛还算看得清楚。”
    张云看来“不知道”掌门是什么意思,是以张口就是“大叔”,再加上他一身苗族打扮,倒叫左穿天完全不去怀疑他的身份。
    左穿天心头暗赞自己这宝贝徒弟聪慧,却不知是柳百杨走了大运,交上张云与上官灵这两个朋友。
    柳百杨点点头,向张云一笑,正要接着说话,忽然见廖百中上前数步,站在大厅当中,冷笑着看向自己。
    “柳师侄,好口才,好手段。”廖百中阴险地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信笺,“若不是我手中有真凭实据,恐怕今次咱们鸣箭山庄被出卖之事就要这么揭过去了!”
    “师弟……”左穿天没想到廖百中这时候竟能拿出这种东西,正想开口打断他说话,身前却多了三名老者。这三人正是鸣箭山庄的三位长老,分别是廖家、米家、仲家家主。
    廖长老开口道:“师侄,且叫百中把话说完,如何?”
    长者既然开口,而且又是三人同时挡在身前,左穿天还能说什么?只好无奈点头。
    廖百中心下得意之极,哈哈笑道:“柳百杨,你这次自作聪明,却没想到我得到了此行证据吧?哼哼,这二人正是你的同谋,这下倒好,你将此二人带上山来,反而省了许多事情!来人,将这二人擒下!”
    听着廖百中狂言的时候,张云心中已经有些怀疑柳百杨是否诓了自己,但见柳百杨张臂挡在自己与上官灵二人身前时,心底却是一暖。虽说被这老狐狸算得棋差一招,但终归自己还是交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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