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儿,咱们这一派,虽然以剑术闻名天下,但你可知道,咱们这一派最精通的却是什么?”天阳真人抱着五岁的梁士峰,面朝东方坐在山顶。
    此刻东方云海极处,正有无数霞光穿云破空,将那无边云海镀上一层金色光芒,一轮红日如同调皮的孩子,忽然自云海中露出头脸,那代表着生命的光芒刹那间照耀万物,点燃了沉寂一夜的世界,使万物焕发出勃勃生机。
    梁士峰挠挠脑袋,忽然拍手笑道:“师父,我知道了!是内力,咱们云天派与武当同以真气绵远悠长为本,但云天真气仿佛龙游九天,全凭天性,而非人为。”
    天阳真人摸摸怀中小家伙的脑袋,欣慰地笑道:“峰儿果然聪慧,咱们云天派内功心法极难大成,但功成后威力却也是极大。只是这功力深浅可由得经年累月的修炼得来,但对于心法二字,却正是峰儿所说的需要天性自然,绝不能强予强求。这点,峰儿你可要牢记在心。”
    这等话原本并非五岁孩童能懂,但梁士峰生命中的前五年几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心智远非寻常孩童可比,他听完笑着用力点了点头。也只有在师父面前,梁士峰才会露真正属于五岁孩童的神态。
    天阳真人的笑容比之暖日初生亦不惶多让,山岳之间只听他那清朗的声音哈哈笑道:“得徒如此,夫复何求?”
    思绪瞬息回转,梁喜发心中微微一笑:多谢师父当年的谆谆教诲,否则今日徒儿又怎能有机会以一人之力敌住天阴教阴阳二使的血魔大法。
    梁喜发体内真气如百川相连成环,奔腾涌动间渐渐自发处主,梁喜发仿佛倒成了这真气的朋友一般,顺势而行,生生不息,一圈又一圈地压在阴玄与阳明掌上,一道重似一道,一轮快过一轮,不断地将对手原本如火山爆发般喷涌的真气一次次消磨成空。
    当然,阴玄阳明成名近七十载,这十年来兄弟又是同修血魔大法,合击之力绝对非同小可,也是远超了梁喜发想象。任凭梁喜发内力源源不绝地层层压上,竟然也仅占了少许优势,而且那优势正被血魔大法那种以自损换力量的方式一丝丝地扳平。
    上官灵与南宫芳芳都是第一次看高手比拼内力,但对于这种生死相搏之中的惊险却都是十分理解。两人看到梁喜发额前见汗,不由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外力干扰梁喜发。她们根本已忘了现在除了院中正在比拼内力的三人,就只有他们三个还是活着的。
    两个女孩看呆了,不代表上官亭岳也一样。他知道梁喜发此刻虽占上风,取胜却不容易,心下略一思考便即掠身向前,想靠近那三人。哪知上官亭岳人才迈下台阶,一股无形压力便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哪怕半寸也无法再行踏出。
    上官亭岳此时才明白,纵然自己有心相助,此刻那三人之间也已无人可以插得进手去。
    阴玄与阳明两人的吃惊,并不比梁喜发差,原本阴玄以为自己死期已到,但却没想到兄长阳明及时出手,两人血神大法终于合一。但阴玄更吃惊的是,以血神大法原本威力之强,便是那女人也会另眼相看,哪知此时与梁喜发对上,不论他们兄弟如何将内力催发如同山崩地裂,梁喜发那边却只如大海一般潮起又落,周而复始,甚至于让阴玄感觉到那内力好像自生自长,梁喜发倒不过是顺其自然而已。
    如此消耗下去,天知道结果会是如何,纵是自己兄弟获胜,边上那上官亭岳虽然此时插不进手,难保到时候自己兄弟还有力气与他一战,更不要提那随时都可能到达的上官楠燕与上官鸿两个高手。
    阳明眼角无意瞥见天空颜色,发觉虽然自己仍感觉与梁喜发对掌不过刚刚之事,那天边却不再是如墨的黑色,已有些深蓝之意。而正因如此,他才想起,不久之前才命令五个护法于今日赶到,这眼看第二天的太阳都要出来,那五人却连个信儿也没有,不由得焦急中又添了不少怒火。
    阳明不由得心中暗骂:那五个该死的东西跑到哪去了!这些混帐玩意儿,不该出现的时候每每都跑出来烦人,我们兄弟下了命令却总是给我们阳奉阴违!羌笛那老妖婆也还罢了,四个小崽子居然也敢不听话!真是不知死活!
    阴玄此时忽然感觉到阳明冒出的怒意,跟着便与阳明想到了相同的事。娘的!阴玄心中骂道,这五个孙子早就与我们兄弟不和,但没想到教主吩咐下来的事,他们居然也敢耽误,当真是胆大包天!
    梁喜发忽然感觉对手二人心思微动,武学高至巅峰的他又怎会放过机会。梁喜发挑动体内真气,便如撤去了拦河导向的大坝,又好似拿开了独擎巨岩的石块,那原本奔流不息的环生气息忽然得了宣泄出口,尽数往他双掌涌出,猛然向阴阳二使盖了过去,力道之猛山崩只怕亦有不如。
    此时阴阳二使虽然双双回过神来,却已因为那小小的走神,彻底丢掉了优势。两人拼尽全力,直至七窍皆尽溢出血来,总算是挡下了梁喜发这雷霆一击,没有被他这一掌拍作两具尸体。
    上官亭岳忽然感觉到身前压力变化,阴阳二使那侧的压力忽然小了许多,而梁喜发这边的压力则是迅速收拢,覆盖虽小,力道却强了数倍。上官亭岳看了看天色,发觉已过了两个多时辰,此刻天边已显出微光,院中三人的内力终于因为方才这一掌重新产生了变化,梁喜发已然稳稳占了上风。
    此番较力,非生即死,上官亭岳深知即使梁喜发占了优势,这般较力的结果肯定也会叫梁喜发内耗不小。刚才他还在奇怪为何二姐与大哥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到来,但此时忽然感觉到身前压力变化,已由不得再想其它。
    上官亭岳运足功力,终于成功掠至三人身侧,他双足分丁立地,拿稳了马步,这才挥出右手,一招“指间须弥”,以琵琶手中极致精巧的一招拂向梁喜发与阳明右手相接之处。
    四指拂过,梁喜发与阳明只觉得腕间穴道居然在一息不到便被点了个遍,那如同针刺的感觉让他们各自得了机会收回内力。上官亭岳一拂中的,身子以右足为轴就地便旋,左手一招大漠五弦,攻向阳明。
    梁喜发则将右手点在自己左臂曲池之上,以右手余力抵销左臂余力,随即趁着阳明不得不反手还击上官亭岳,而阴玄内力突然没了招架而前断后未续的机会,微微一弯的左臂复又挺直,掌中内力汹涌而出。“嘭”的一声,阴玄整个人忽然横贯出去,被梁喜发的掌力生生击飞。
    阳明怒喝一声,却无暇与上官亭岳纠结,因为阴玄如断线之鸢飞出,除了落地时的声音,便安静如死。阳明扑到兄弟身旁,这才发现,阴玄虽然奄奄一息,却因为血神大法而得以保了性命。
    “梁士峰!!”阳明回首,语音中只有恨意。“你找死!”
    梁喜发虽然汗湿了衣襟,却不像阳明那般脸色惨白,听了阳明的话,他冷然回道:“你们兄弟齐上还是败了,还有何可说。况且,到底是谁找死,还未定。”
    “好个‘还未定’!”这声音方才响起,梁喜发便已听出它的主人,正是数月前自己逃离张家时,在院墙外的四个人中被称作“猴子”的那个。
    梁喜发心知既然此人到了,那么羌笛只怕也在。
    羌笛!脑中闪过这个名字的瞬间,梁喜发周身猛然一紧,无边的怒火眨眼间直冲头顶。
    拼了全力完成刚才那一下相助的上官亭岳只觉得疲惫的身体边上忽然涌来强烈之极的怒意,单纯到极点的愤怒有如实质般,几乎将他击倒在地。
    “前辈?”上官亭岳几乎因为那怒意而无法说话,好容易挤出两个字。
    梁喜发身子一抖,这才回过神来。无边的怒意忽然消失,他转过身,看到已经吓得坐在地上的两个女孩,歉然地笑了笑,随即朗声向天说道:“天阴五护法,猪狗猴蛇笛。远不如以前琴瑟筝笛簫顺口,想来本事也落得和畜生一般,如猪如狗,如那断臂的猴儿,如那没牙的毒蛇。我说得可对?羌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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