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喜发那周身奇异气势的覆盖之下,即使武功最好的天阴教徒,也非这位云天剑客手下一招之敌。
    即使梁喜发顾及已然倒地昏迷的小七的伤势而不敢离得太远;即使这些天阴教众训练有素,即使他们的进退攻守都远超寻常军队;即使地下有数十名来自天阴教地龙堂的天阴教徒不断尝试着突袭。
    这一切都未能阻止云天剑客大发神威,软剑好似长了眼睛,在他那一身内力的作用之下上下左右弯转变化,让对手防不胜防。如此一剑一个好似砍瓜节菜,两百多天阴教众让梁喜发在不到一盏茶的时光里杀了大半,至于地下那些打洞的地龙堂所属,早在梁喜发足下踏空步四方游走时透劲入土给踩成了死老鼠。
    此时此地,纵是这些天阴教众再怎么悍不畏死,再怎么合作无间,到了梁喜发面前,最终却都化作了无奈的死亡。
    那“村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数年之前自己被派来此地时,顶头上司会说自己也许只是个弃子。当时他并不相信上司的话,甚至一直认为自己终有一天会立下大功,然后风风光光地回到天阴教中接受奖励。可当他现在面对着凛凛如剑仙临世的梁喜发,所有的希望和刚刚还在脑海中萦绕不散的幻想都被硬生生击成了粉碎。
    梁喜发虽然占尽上风,却也明白长此下去自己还好说,被护在地上的小七却会因失血而死。他略一沉吟,想到了当年师父与龙皇掌在华山之巅上比武时,龙皇掌用过的招数。
    当年龙师伯传我诸般本事,冥冥中难道正是为了今日之祸!?
    已管不了那许多了!远处响起的尖鸣声让梁喜发不得不下定注意。他先是抓紧间隙封了小七听觉,随后使开了云天剑法中的伏日剑迫开四周敌人,抱起了小七的身子,紧跟着便直腰挺背,双足钉紧在地,丹田之气自底而上聚涌而出,龙吟般地长啸起来。
    这一声长啸便如拍岸巨浪,层层叠叠,直似无穷无尽。在梁喜发的四周尽是兵刃落地的动静,更响起了一片倒地时的卟卟声。
    这正是梁喜发需要的效果。纵然自己杀尽此处天阴教众,也会被那些只怕已然入了谷口的援兵再度纠缠得难以脱身,而这一声龙啸功发出,不仅将剩下这几十名天阴教众震了个耳破眼裂,更将四周山上的积雪全数震松,雪崩便是眼前之事。
    轰隆巨响渐渐如千军万马自山顶而下,梁喜发心知时机已到,再不犹豫,抱紧了小七的身子,提气纵身,如同大鹞一般“飞”过那东倒西歪的天阴教众,直接跃上了汹涌而来的滔天雪浪。
    积雪翻滚,雪浪超过了七丈,偏偏梁喜发踏足其上却如履平地,身影闪烁几下之后便消失无踪。
    看着怀中小七那金纸也似的脸色,梁喜发无奈地暗叹一声,心下暗道:六人出逃,现在只剩下三个,难道是天意如此么?
    摇摇头甩开脑中的想法,梁喜发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怨天忧人,而是如何保住小七的性命。刚才小七拼了性命暴起出手,已经严重损伤了经脉,若无上好灵药,除了保他一条性命梁喜发也不知道能让小七恢复到什么程度。
    环顾四周,除却偶尔出现的稀疏林地,剩下的只有阴霾的天空和荒凉的草地。乌云漫空,偶有间隙漏下些许惨淡的阳光,落在土地上形成一块苍白的斑驳,却有种说不出的苍凉和孤寂。
    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梁喜发上一次体验还是数十年前。比起危险,这种无所知,无所依的空旷和苍凉,远远更让人难以忍受。按说梁喜发的心思在经历了这数十载的修行之后,理应达到了止水无波的境界,但诸多的因由却让他并未如愿。此时翻腾的思潮,几乎让这个年将古稀的老者周身的血沸腾起来。
    既然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那便由得他们算计好了!既然已经冒了一次险,那再多十次百次,也是一样!小七的身体必须有药医治!梁喜发右脚在迈出时猛地在地上一蹬,周身风云突变的同时,整个人猛然改变了方向,直冲着最近的城镇方向狂奔而去。
    陆德兴大概做梦也没想过,这个不到五百人的镇上,会突然有一个陌生老头,抱着个看来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大半夜的突然破门而入。其实那老头也算不上破门,人家只是不知用什么法子隔着门板震断了门桕上那些个小腿粗细的梨花木栓,然后一路就这般推门而入。
    好在陆德兴常年行医,多少也见过些世面,知道来人十九是为了救急求药的。当下小心翼翼地对老头说道:“不知好汉是否前来求医?在下对于医道倒是有些自信,您扶着那位小哥外伤极重,而且看来还有不轻的内损,不如先让我看看如何?”
    突然闯进陆德兴家的正是梁喜发,他在药铺前门敲门未果,干脆绕到后院一路震断了门栓直接闯进来。
    梁喜发见陆德兴似乎不认识自己,心头却是冷哼一声,此时的他实在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梁喜发一伸手便将陆德兴裹在身上的宽大棉袍扯下来替小七裹好,这才冷冷地开口道:“站着别动,一时半会儿的冻不死你。但你若动了,只怕立时就会人头搬家。”
    陆德兴原本还想凑上来看看小七的伤势,但此时连感觉都没有便被梁喜发扯去了棉袍,陆德兴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若是再乱动,要被扯去的就不是衣服,而是颈上这吃饭的家伙。
    陆德兴鼓了几次腮帮子终于攒足了勇气,正想开口问问眼前这位明明七十左右却有着天神之威的老人需要些什么,却发觉梁喜发已闪身不见,只剩下那个摇摇欲坠的伤者,而陆德兴这又一恍神,再回神时,梁喜发又已经回到他的面前,扶住了离倒在地上不过还有一寸距离的小哥。
    陆德兴心说这哪还是武林高手,根本就是神仙降世,哪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跑来跑去,还让人根本法看清楚的?陆德兴虽然吓得腿肚子直要转筋,却还是硬挺着说道:“好、好汉爷,您这是想要点什么,只要不伤我家老小性命,随您取用。”陆德兴怕死,但更怕自己五十多岁了却要看着一家老小跟他陪葬。
    梁喜发看了看眼前这个已经发起抖来的老人,手一扬,将一锭足有五两重的黄金扔在了陆德兴的脚边,开口道:“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任何危险,这是订金,所有药材你都按最高的价钱算予我,等到我们平安离开,我会再给你药材十倍的黄金。”梁喜发说话的过程始终紧盯着陆德兴的眼睛,直让后者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几乎就要瘫在地上。
    陆德兴哆哆嗦嗦半天,却死活也张不开嘴,好容易梁喜发挪开了目光,他这才颤抖地说道:“好汉,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位,这位小爷好像快死了,我家地窖中有两根上好的野参,是长白山那边带回来的极品,补气吊命,肯定有些用处。至于钱,上,上,上天有好生之德,医者仁心,咱为得是救人,不求钱财。”德兴吓得也不敢叫小七作“小哥”,而是干脆给他提了辈份。
    梁喜发锐利的目光又扫了陆德兴一下,似乎在判断着什么,半晌过去,才开口说道:“去找间客房,不要告诉你的家人我们在这里,我自然也不会让旁人发现。”
    陆德兴一听之下,知道眼前这天神一般威严的老者总算相信了自己,急忙领着他到了西南偏角的一间小客房中。
    梁喜发见这陆德兴倒是有些胆量,更有些机灵,刚才又已转了一圈确定了没有埋伏,便随着他将小七抱进了客房中。这小屋说是客房,除去由几个登子架起的宽大木板勉强可以算是床,梁喜发抱着小七与陆德兴一同站在屋,已然挤到了极限。
    陆德兴有些讪讪地笑道:“好汉爷,这原是给那些经过此地的叫花休息的地方,却也是最无人注意的,最近天寒地冻,根本不会有叫花经过,我一会儿就去取些铺盖过来。”
    梁喜发点点头,说道:“你去吧,切不可让你家人知道,另外这上面写的都按量取来,不可耽误。”
    陆德兴如蒙大赦,急忙拿了梁喜发递给他的纸笺挤出门去,一溜烟钻进了东北角的仓库之中。进了地窖,陆德兴这才发觉,自己手中这纸笺上写得,却是三副极其复杂的药方。陆德兴于医道上也算天才,一看之下,便已明白这三副药都一是提气保命,二是去腐生肌,三则是通血顺气,用得全是些奇巧灵药。
    嘿!遇着高人了!难道是上天保佑,终让我得见医道高人?陆德兴行医三十年,就没见过比这三张更厉害的药方。此时见到,直接便将他之前对梁喜发那威势的种种恐惧统统从脑中吹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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