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阴教耳目遍地,我们要逃到哪去?”张枫明白梁喜发是在开导自己,更知道他说得句句是实,但眼下这状况却让他越来越看不清前路到底会有什么结果。
    梁喜发目光眺向南方,半晌方才沉声说道:“咱们去江南求助于上官世家。纵观当今这江湖,天底下能与天阴教直接对立而又门徒众多的门派家族不出一手之数,而我敢确认会帮咱们的,怕是只有上官一家。”
    张枫脑中瞬息闪过小时候的画面,惊喜道:“不错,上官家家主当年曾来拜访过父亲,当时梁伯你还特地躲去了后屋。那年轻的家主好像是叫上官楠燕,她当时曾向父亲允诺,只要张家有难,上官家族必将倾力相帮!虽然我不知其中缘由,但眼下看来这去上官家只怕是咱们现今最好的出路。”
    张枫的妻子李霜梅脸上也是一喜。她生于书香门第,但从小喜爱江湖之事,是以知道丈夫口中的上官世家乃是武林三大世家之首,门徒数千,家中高手如林。若是身为家主的上官楠燕答应帮忙,或许自己一家人当真有救。她正想开口问张枫具体是怎么回事,却见梁喜发忽然一摆手,示意所有人禁声。
    梁喜发手上发力,左手一托将六子交到了小七手中,右手在小七后腰上一搭一提,内劲痴吐,将后者远远送了出去。梁喜发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眨眼的时间,四下里重物破空之声已连绵不绝地响起。无数巨大的弩镖正疯狂地旋转着抛射过来,锋锐长刃上泛起的寒光映透了半边天空。
    梁喜发面容冷峻,心下却着实担忧。天阴教这般接连不断的围追堵截,明显是经过了精心的策划,摆明了是要置自己这些人于绝境,之后或擒或杀全凭他们意思。此时才不过奔出不到两天路程,便再次遇袭,自己连将众人带到人烟稠密地区的机会都没有。
    梁喜发心思电转,已然觉察出眼前这些扮演着拦阻角色的天阴教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后面只要半天左右就会赶上自己的天阴教四个护法以及在这里消耗的时间会给天阴教更多布置拦截的机会。
    梁喜发抬手挥臂,伸指在飞来弩镖的刀锋侧面连按带拨,手法看来虽然轻描淡写,但期间极致的发力技巧却硬是将四下里飞来的弩镖一一反射回去。
    眼下只有速战速决,尽快离开!梁喜发一咬牙,脚下步伐忽然放大,别看他佝偻着的时候看来个头不高,此时挺腰迈步,一步出去竟已超过五丈,快的让人只见得一团幻影闪过,反而抢在了四下里被反射回去的弩镖前面冲向了袭击的来源所在。
    四下里惨叫纷纷响起,小七听着声音,知道梁喜发在周围大发神威,兴奋之下正稍稍有些走神便忽然觉得脚下一空。
    小七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同时右腿前踢在将陷未陷的边缘一踩,同时左脚后勾,借着一搭一提之力这才总算是向后滚倒,虽然让手上众人都摔在了地上,好歹是躲过了眼前的陷坑机关。
    六子脚踝虽伤,功夫却还在,人一着地随即借力站起,一个铁树撑天,单脚立地,与同时翻身而起的小七一同护住了张枫夫妇。两人方才站定,数柄利剑已从他们脚下刺出。晓是六子与小七两人这些年在武学上出足了功夫,危难间各拉一人将张枫与李霜梅同时拽离地面,不然此时张枫夫妇已然遇难。
    “死毛贼!”六子被伤了足踝,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气在,此时见天阴教居然还是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已然被点燃了怒火。六子将手中长刀对准了地上直插下去,一道极细的血线立时便顺着刀身上的血槽喷出,直溅了六子满脸都是。
    六子一招得手,有了泄火的机会又怎会放过,当下便要抽刀再刺,却发觉自己的刀竟然被地下的人死死拉住,空凭腰力根本拉不出来,反倒被拽向了地面。而此刻梁喜发正冲向最远的那部弩车,根本不可能回援。
    小七看在眼中,急忙长剑在地面上刺出的利刃上一拨,身子疾荡过去,伸手便去拉六子,想助他脱困。眼看六子已然到了小七身边,忽然刀光一闪,紧跟着便见到小七与张枫狼狈地摔在地上,红色的血液四散喷溅着。
    小七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六子,看着六子手中那柄砍断了自己双手的长刀,看着六子眼中那从未见过的凶狠。
    “你这叛徒!”这是小七因为失血昏迷前最后说出的话。
    张枫被摔得有些发晕,天生身体羸弱的他折腾了这一天多的时间,已然疲惫不堪,之前一直强撑着精神,此时突然被摔,疲弱之态已是全盘暴露出来。张枫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便被突然刺出的倒钩勾住了皮肉而致动弹不得。
    李霜梅虽然吃惊,但还没失去理智,眼看丈夫被捉而小七又失了一双手,便急忙想从六子手中抽身,无奈对方扣着她的手与铁环无二,随后便觉得腰眼一麻,干脆也瘫在了地上。
    六子从李霜梅手中抱过小张云,立刻将长刀架在了小家伙的头顶。因为就在他刚刚架好长刀的同时,一点寒光忽然停在他的眉心上面,离皮肤仅仅差了半寸不到,剑上的寒气已然刺在六子额上开出一个小小的血坑。而在这剑气停滞之后,足足九片巨大的三尖弩刃这才呼啸着飞至,被那寒光左右看似随意一拨便都深深扎进了四周的地下,无数鲜红的血液随之喷出地面,好似突然间多了许多血色喷泉。
    梁喜发带动弩刃,又是后发先至,若非六子对于梁喜发一身神功再了解不过而及时将小张云抱作人质,他此刻哪还能有命站着?
    “梁伯,你投我天阴教,我保少奶奶,还有小少爷都安然无恙。”六子似乎根本不怕眼前长剑的主人,说话时语气居然非常自然,只可惜他这表面的强势在后退的时候却因为双腿难以抑制的颤抖完全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六子退到了被钩子勾在地上的张枫身前,离开梁喜发少说六丈多的距离,才又一次张口大声说道:“梁伯,我知道你武功盖世。所以说你老人家好歹先退后个三十、四十步的也让六子我放心一些。若是不然,我这只要吓得手一抖,小少爷和少爷少夫人可就要跟我陪葬了。”
    梁喜发眼中寒光一闪,扫得六子浑身汗毛炸起,却终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只是俯身掠起了昏迷不醒的小七,远退三十步开外。
    梁喜发身形一定,便从包袱中摸出一个碧玉的长匣打开,封了小七穴道的同时双手好似幻影般上下翻飞,十二根不过比发丝略粗的长针带着几乎透明的奇异长线迅速将小七断掉的筋脉一一接起。
    从止住身形到将小七双手接回原位,再到梁喜发收针上药裹上了小七两腕上的作品,六子这边不过眨了几下眼睛而已。
    梁喜发忙完一切,抬起左手抵在小心背心上输出真气以保其血脉不阻,直到小七呼吸略微顺畅,才转脸面向六子,双眼寒光有如实质般刺在了对方的身上,冷声开口道:“小六,张家待你不薄。”
    六子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梁喜发动作,直到对方开口,忽然赞叹道:“不愧是子午续脉的神技,我今天竟然又有机会再观梁伯出手,真是幸运!”六子说到这里表情又复归于无,语中却是带上了些许怀念的感觉,“不错,张家待我不薄,您对我更是如父再世。所以我砍小七时尽了全力,想来那整齐的伤口绝不会影响小七以后的武道修行,凭您的本事,给他接手的时候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梁喜发眼睛一瞪,手中长剑闪动间又将数名妄想偷偷潜到他所在地下的天阴教徒了了账,这才冷声道:“就凭你眼下这般行为,亏你还说得出我们待你不薄!?”
    听完梁喜发的话,六子脸上却忽然曝出了阴狠的表情,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恨我自己只是个仆人,凭什么李霜梅这般漂亮的小娘子就只能嫁给张枫这体弱多病的废物!?凭什么我吴小六浑身的本事,早在那该死的张枫之前便几次向她李霜梅示好,却都被拒绝!?就因为张枫有钱有个好爹么?就因为我不过是个下人!?难道不是么!?梁伯,你告诉我难道不正是因为我不过是个下人么!”
    梁喜发一听之下便已明白,天阴教多半是以将干儿媳许给六子为由,最终成功诱其背叛。这六子自小便野心极大。原本自己不曾因为担心其惹出祸事而欲趁他还小时将之送往他乡,但在六子十六岁那年,他原本叛逆的性子忽然收敛了许多,自己还以为他长大成人总算是有所改变,没想到却埋下如此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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