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如花展瓣吐蕊,在空中盛开一个瞬间,然后带着凄厉疯狂的美丽坠落在地;残肢断臂爆裂、抛飞,最终落在满地的血花之间。本应如同炼狱鬼道的屠杀场面却被晶莹洁白的雪地上这一幅不断放大的“尸梅照雪”映衬出一种诡异而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美感。
    小七抱着小小的张云,六子搀扶着张枫夫妇,紧紧地随在梁喜发的身后。没有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因为他们早已经有了化为那画中一梅一花的觉悟。所有人只是快步疾奔,尽己所能。
    梁喜口中啸声连绵,手上软剑使得如同九龙在天,吞云吐雾布雷生电。
    一路雷耀快剑在梁喜发的手中织气成云,摇曳作闪,落成炸雷,挟着排山倒海之势从四周不断涌来的天阴教徒中间一路杀将过去,可谓是当者披靡,无往不利。
    只可惜那天阴教四位护法如同附骨之蛆,紧紧地随在周围,始终保持着一个不松不紧的圈子,似乎根本不在乎手下的死活一般,就那么看着梁喜发一剑一个,甚至于是一剑一双地将那无数如同疯狗一般扑上去的教徒击杀。
    梁喜发心下明白,这四人单论功力都远在自己之下,但若是四人同时上来硬拼,自己却也不是须臾可以得胜。而此时这四人只是围在四周,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怕是见识了六子与小七的本事,知道就算他们贸然冲上,只要自己挡住他们,剩下的天阴教徒也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对张枫一家构成实质上的威胁。
    哼,难不成想就这么耗到老夫力竭?算盘打得倒响!梁喜发心下冷哼一起,忽然左手冲身后轻轻一摆,跟着人已从六子和小七身前消失不见,扑来的天阴教徒全部都直接面对了六子和小七一行。六子和小七跟随梁喜发习武二十余年,又怎会不知他的意思,见梁喜发摆手时,两人便已凝神提气,天阴教徒刚一扑到,两人便已提刀动手,转眼间已将三名敌人了账。
    猴子早知道梁喜发艺高人胆大,是以见他动作微变,已同时大叫出声。其他三名天阴护法闻声而动,瞬息间四下散去。猴子心知诱敌之计已成,只消自己四人能拖得梁喜发远离那五人哪怕半盏茶的时间,手下的实际远远不止于此的天阴教众可以以数量将那五人压制。
    但猴子心中却也深深地担忧着一件事,那便是这当年的云天剑客,现今的垂垂老者究竟功至何境?这一环将成为四人这诱敌之计能否成功的关键所在。
    梁喜发是何等样人,身形动作之时便已考虑周全,猴子身子才向后仰,眼前如游龙般的白光仿佛凭空打闪般骤然袭到。
    猴子总算也是天阴教护法一级的高手,仓促间仍能自腰间拔出长剑,急迫之下便直接以裹有足足三指厚熟铜的特制剑柄生生当了那白光一下,这才得以闪开身子。猴子虽然躲过一劫,但手中剑仅剩手中这一段剑柄不说,折断的部分更是被磕飞到数十丈之外深深钉在了一株大树的树干之中。
    “猴子!”一直守在西边的高个子一个纵身,手中一对烂银虎头钩交错削向梁喜发后颈。同时,北、东两边的胖子和一身蛇鳞图案衣服的人也都各自攻上,力求解猴子之围。
    梁喜发沉腰拔背,手中银电似的剑光倏尔消失不见。他整个人原地一拧身子,仿佛平地里生出一股旋风,来援的三人只觉得身形被迫牵引一歪,随即眼前一花便失去了对手的踪影。
    电光乍现,本欲猴子之围的三人只觉得眼前各有一点精光一闪即逝,各自拼起了老命或架或闪之后,他们便再也瞧不见梁喜发到底在哪,耳边也只剩下那迟来了半分的隐隐雷电之音。
    光阴至此不过眨眼的工夫,天阴四护法同时叫声不好而向南看去的时候,梁喜发已自拉起六子与小七,带着张枫一家如风般冲了出去。这下没有了天阴四护法的压力,梁喜发在天阴教徒之中便如虎入羊群,身影几闪之下已劈开一条血路,待到天阴教四个护法看过来时居然已经出了重重包围。
    猴子见自己这边反倒中了对手的调虎离山之计,大怒之下急忙搓口成哨。一声尖响吹出,不远处八匹通体火红的俊马自林中奔出,四名护法各乘一骑,直追着梁喜发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猴子,羌老大那边我们真的不用管吗?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教主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几个啊。”开口的胖子名为朱千钧,外号大力猪神。
    猴子嘿嘿笑道:“先不说羌老大本事比阴阳二使不差,单就是咱们若因为回去替她掠阵而让那梁喜发等人逃了,回去只怕教主一样得让咱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高个子名为句紫鹰,外号魔犬。他看了看远处那个已然成了个黑点的梁喜发一行,感叹道:“好个云天剑客,只怕我这七十二路踏影腿在他面前,连个屁也算不上。咱们这汗血马拼命狂奔,居然还是被他给落得越来越远。”
    衣服上有鳞片图案的人名为佘宗华,人称灵蛇。他看了看句紫鹰,却是嘿然笑道:“老狗此言差矣,咱们这八匹汗血宝马可是教主新自拨过来的宝贝,二马交替不计性命的前提下几可做到狂奔十日可不停不歇。他老头子一个,怎么也不可能一直那般神速,何况还带着两个伤者和三个不会武功的累赘。”
    朱千钧附和道:“不错,老蛇皮说的没错。那老头虽然本事当真如教主所言强的离谱,但他如此狂奔,徒耗真力,我们却骑着汗血宝马,一路上还有无数安排下来的陷阱和伏兵,何惧其本领高强?拖也能拖垮了他!”
    猴子看着远处已然消失不见的梁喜发等人,嘴解微微抽搐,苦笑道:“若是教主认为你我能拿得住那老怪物,又何必增派了阴阳两只老鬼下山?那两个怪物可是不亚于五老的存在。此时看来,咱们不过只是追踪用的狗而已。刚才你们也见识了,那云天剑客最后脱身时用的便云天剑法,虽然招数与老妖婆形容无二,但你我之中,谁人敢硬碰上去?我只勉强接了一下,且不论剑就只剩下这么一点,连我的腕子也成了这样。”
    猴子说着一抬手臂,原来右手腕上已经肿起了老大一块,虽说没折了骨头,但这般肿胀只怕也跟废了没什么太大区别。
    其余三人都知道一身本身全在双手的猴子手上工夫有多强,此时看了猴子这手腕,惊愕之下一时间都没了声音,路上只剩下四骑飞奔的笃笃蹄声,一路绝尘向南。
    梁喜发一边飞奔,一边以随身银针与药物替已经挂彩的六子与小七上药裹伤。好在两人伤得不重,只是六子被重努偷袭时,虽然以快刀削去了弩尖,但还是被弩箭箭身击中左踝,此时已经肿得不能走路。
    张枫抱着妻儿被小七举着,瞥见六子的脚,心下好不愧疚,有心让梁喜发放下自己一家,单独带着张云离开,却被梁喜发一顿好训,只好闭上嘴巴。
    梁喜发心知自己就算这几年武学造诣已达当年师尊之境,但比起师父当年在功力稳固之上仍是有些差遣。以他心下估算,如许这般负重近五百斤,再以超出汗血宝驹的速度狂奔,不出五日必将力竭。而他在之前逃跑的时候,很清晰地看到了身后扬起的烟尘,想来那四名护法必是有汗血一类的名驹。
    我若是此番奔至力竭,不出三日便会被他们循踪而至。梁喜发心下暗道,他倒不怕与他们交手,但若是再陷重围,张枫一家只怕是说什么也保不全了。
    “梁伯。”向来话少的六子忽然开口,让梁喜发多少有点惊讶。六子看了看梁喜发,嘴边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梁伯,我这脚没有半个月恐怕好不利索,这一路逃亡,也不可能有时间打坐行功,如此下去,我只能是个累赘。”
    六子说着微微顿了一下,眼中透出了一股决然的神情继续说道:“梁伯不如就在这里将我放下,多少我也能替你们拖得几天时间。那样以梁伯的武功,将少爷一家带到安全之处的机会便又能大不少。”
    梁喜发还没开口,张枫夫妇却已异口同声:“六子,别胡说,要放也是放我们,你和小七带着云儿,有梁伯领着,天底下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小七则是急道:“六子你胡说什么呢!?留也应该是我这没受伤的留下!我定然比你更能拖住敌人!”
    “闭嘴!”六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梁喜发的怒吼打断。
    只听梁喜发怒道:“枫儿,你忘了我刚才怎么教训你的吗!?若是天阴教拿住了你父母,以你为质,即使是从你尸体上取走的任何一样东西为质,对你父母都是最大的威胁,你想让他们如何去做选择?”
    “还有小七!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微末功夫能抵得住敌人多少时间?你以为你一人能挡得下多少个敌人!?你拦得住汗血宝马!?你阻得住天阴教四个护法甚至是更强的人么!?”梁喜发训完张枫,又是一连串的质问甩给了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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