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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弈颇为健谈,一路谈笑风生,说到不少其在游学期间的见闻遭遇,倒也有趣。
    他又说到去年入冬受灾的事,各地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信白镇也受了灾。迫于生计,镇上不少青壮纷纷外出,寻找活计,便剩得些老弱留守。
    陈唐问:“宁兄外出,家人想必挂虑得很。”
    宁弈叹一口气:“家中有一老母在。哎,只怪我不争气,考了四回都考不上举人。”
    老话常说:父母在,不远游。却总忘了还有下面点睛一句“游必有方”。
    所以说只要有正确的目标和方向,离家出行,也是有必要的。
    宁弈屡考不中,内心憋闷,压力很大。过完年后,出外游学,不失为一个放松自我的选择。
    从信白镇步行去往法元寺,正常速度的话,要走一个多时辰。两人午饭没吃,腹中饥饿,走得并不快。宁弈挨打有伤,就更慢了。
    阳春的气候,说变就变,走着走着,天空阴沉下来,过了一阵,便飘下零星小雨来。
    两人把书箧的支架撑起,用布蓬挡雨,好在不大,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
    宁弈倒是生性乐观,他也算练过武的,身体结实,笑道:“春雨贵如油,下过这一场,百姓们今季的耕耘,就大有裨益。”
    陈唐随口吟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宁弈一听,拍手叫绝:“好句!不矜果然有大才,如此佳句,信手拈来。”
    陈唐道:“小道尔。”
    宁弈说:“固然小道,亦不失其意。若补全了,定可成为脍炙人口之作。”
    两人说着话,赶着路,将近黄昏时分,来到一座山麓下。
    这山名为“东阳山”,法元寺便在山腰开阔处。从下面观望,可见些庙宇檐角显露出来,规模不小的样子。
    见到这座东阳山,陈唐不禁想起“青阳山”来。当初他从及第学府脱困,出来的山脉之地,便是青阳山。不过两处山地,一东一西,大相径庭,并不在一个方向之上。
    陈唐之所以与宁弈一同前来,主要是琢磨着,到法元寺走一遭,顺便打探一下,看能否获得些关于宋司命的线索。毕竟这座寺庙,里头的和尚,也是有些修为见识的。在整个虢若县境内,可以说首屈一指。及第学府在这边兴风作浪,寺里应该有所发现才对。更不用说当天晚上,钱大善人的尸变事故。
    另外,顺路的话,像宁弈所说的,找那钱举人讨个公道说法,弄清楚信白镇的风气为何会变成这样。
    还有,他同样不想在信白镇过夜,一来囊中羞涩;二来住在黑店里,陈唐怕自己一个忍耐不住,就要大开杀戒了。
    “不矜,且歇一会。”
    宁弈有点走不动了,叫唤道,寻块石头,一屁股坐上去,开始喘气。
    “好。”
    陈唐望着那上山的石阶路,随即打量四周。
    宁弈歇了一阵,有些气力了,忽道:“不矜,你知道我游学,为何来到这边不?”
    陈唐摇摇头:“请讲。”
    宁弈眼眸有异光闪现:“那你可曾听说过及第学府的传说?”
    陈唐目光一凝:“有所耳闻,据说是一座神秘的学府,只要找到它,进去读书,便能考试高中。”
    “不错。”
    宁弈一拍手:“我年前听人提及,及第学府出现在虢若县境内,是以过完年后,便匆匆赶来了。”
    陈唐看着他,似笑非笑:“这般传闻,你信?”
    宁弈叹道:“信与不信,总得看过再说。可能传闻有夸大嫌疑,但万一是真的呢?总得搏上一搏。”
    陈唐默然,其实他很理解这般心态。在另一时空,各种一夜暴富的套路层出不穷,不管如何辟谣如何宣传公示,但上当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那还是一个讯息爆炸发达的世界,很多东西,上网一查,便一目了然的,可受骗的仍如过江之鲫。
    自不用说,在通讯蔽塞的古时空了。
    当下笑道:“宁兄,如果你找到那神奇的及第学府,可得告知我一声。”
    宁弈重重一点头:“那是当然,你我一见如故,便该有福同享。”
    陈唐就道:“休息好了没?上山吧,天快要黑了。”
    云雨天气,晦暗得快。
    “走吧。”
    宁弈站起来,看见地上有根杯口粗的枯枝,便捡拾起来,当拐杖用。
    两人拾阶而上,见四下景致清幽,果然是一方净土。
    不得不说,释家寺庙的选址都颇有讲究,哪怕建立在闹市中,四周的环境也是经营得很好,有禅意。
    走着走着,陈唐忽道:“这山上,怎地听不到鸟鸣?”
    宁弈不以为意,随口道:“将近暮晚,鸟儿都躲窝里了吧。”
    陈唐认真地道:“正因暮晚,当见群鸟归巢才对。”
    宁弈笑了:“不矜,我们到此找地借宿,吃饭,你管鸟儿干嘛。”
    陈唐笑笑,不说话了。
    约莫爬了两刻钟,到了山腰处,石阶路尽头,霍然开阔,是一大块平阔之地,足有数亩。一座寺庙在此,拔地而起,有古木森然,有塔碑竖立。
    而在寺庙的门外空地,搭建着一座棚子,正人群汹涌,足有上百人在棚前排队,人声喧哗。
    宁弈见着,大喜过望,叫道:“不矜你看,今天法元寺竟然在熬粥施舍,那些排队的人,肯定是附近的百姓,来此领粥的。哈哈,我们来得正巧,今晚不怕饿肚子了。”
    陈唐却是双目一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宁弈浑然不觉,喃喃道:“然而我们身上,都没带有碗盆,不知寺内可肯借个钵来用用。”
    他说着,鼻子一嗅,闻到浓郁的香味,食欲大开。饿了大半天了,饥肠辘辘,哪里还忍受得住?
    赶紧疾步上去,要去排队,怕排得后了,粥被分完,那可就悲催。
    他走出几步,回首过来,看见陈唐还呆在原地不动,赶紧叫道:“不矜,快来呀。不必拘谨羞愧的,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们读书人,也会饮水思泉。”
    陈唐稍一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哗,那大锅中,在熬着肉汤呢,好香!莫不是钱举人出钱买的肉?”
    到了棚前,宁弈惊喜地叫起来。
    陈唐看去,脸色顿时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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