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顾盼依依不舍看着她,“用不用我让人送您回去?”
    “不用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偷偷跑出来,你不用担心我。”
    “……”
    夜里,顾盼洗完澡失神坐在铜镜前,绞尽脑汁在想要怎么开口。
    看在顾止行最后舍了性命也要给原主报仇的份上,顾盼觉得这个忙她得帮。
    这个弟弟后来才幡然醒悟,看透顾舒怀的嘴脸,毫不犹豫回踩,说话比她还要刻薄百倍不止,好几次尖酸的发言把顾舒怀贬的无地自容。
    顾止行弃暗投明后,还混成了京城禁卫军里不大不小的统领。
    顾盼的直觉告诉她,钟砚是不可能会帮她,这个人可是亲眼看着她被人推下湖都不为所动,应该更加不会想管她弟弟的死活。
    挣扎一番,顾盼抱着试试的态度,还是决定张嘴去求一求钟砚帮这个小忙。
    深更半夜,顾盼的头发都晾干了,钟砚还埋在书房里没回来。
    她随手捡了一件披风,搭在肩上,想了想后又把钟砚送给他的木簪别在发髻上,然后提着灯笼去了隔壁书房。
    礼貌敲了三声房门,并无回响。
    顾盼将手里的灯笼放在地上,纤细手指轻轻把房门推开,吱呀的声在寂静的深夜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钟砚轻挑眉毛,有些意外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
    朦胧月光勾勒她若隐若现的身段,肤白盛雪,眼珠像被泉水洗过一次,干净透彻。
    少女微张红唇,薄薄的一层水光映在莹润的唇齿,香甜诱人却不自知。
    钟砚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黝黑的眼珠,安安静静的盯着她看,一言不发。
    顾盼被钟砚的眼神盯的发毛,颤栗感顺着背脊缓缓像后脑爬,男主这个眼神还怪可怕,像会吃人的野狼,沉稳深处隐藏着偏执刻骨的疯劲。
    “你还不睡吗?”
    钟砚言简意赅道:“因为不困。”
    他垂下眼皮,懒懒散散似不过心,“你怎么跑过来了?”
    顾盼脸皮厚了一层,有求于人时很能卸下架子,她说:“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钟砚一声轻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是吗?”
    顾盼装的像模像样,“我有点怕黑。”
    钟砚眸光动了动,“你先回去吧,等我抄完这篇文章也回去了。”
    顾盼安然在他身边坐下,“那我等你抄完一起回房。”
    钟砚没吭声,应当是默许她留下来。
    灯芯烧的差不多,书房里的也越来越亮,摇曳烛光下,顾盼大半张脸暴露在光线里,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钟砚站姿笔挺,安静抄完一篇文章再次抬头,软塌上的女人,撑着手臂托着下巴,明明困的要命,还强忍着不睡。
    钟砚吹干字迹,放在一旁,低声唤了一句她的姓名,“顾盼。”
    钟砚一出声,昏昏欲睡的顾盼清醒的差不多,睁开眼,“你抄完了!?”
    “嗯。”钟砚又道:“有什么事你大可以直说。”
    被看穿的顾盼有些不自在,用咳嗽来遮掩自己的尴尬,“我娘今天下午来了这件事你知道的吧?”
    钟砚点头,他甚至还知道顾盼的母亲为何而来,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和她一个德行,不招惹点事情浑身都难受。
    蠢的要死,傻乎乎被身边的人利用,把顾舒怀当成亲人,快被养废了。
    不仅会打人,也学会了去地下钱庄去赌。
    顾盼做足心里准备,继续往下说:“我娘说我弟弟惹了点麻烦,不好处理……”
    “有眼无珠打了太子妃的侄子,对方如今似乎不肯善罢甘休。”
    “唉,她今天眼睛都哭肿了,连着好几天担心的睡不着。”
    “我这个当女儿的自然担心,只恨自己不能为她分忧。”
    钟砚轻挑嘴角,似笑非笑看着她。
    顾盼伸出两根手指头,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眨巴眨巴眼,一鼓作气说:“你和太子关系好像还不错,不知道夫君可否能在太子面前稍微提一提此事,如何?”
    钟砚敛眸,眼角笑意疏离,眸光淡漠,他叹息道:“这是太子的私事,我也插不上话。”
    钟砚趁她走神的片刻,右手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另一只手碰了碰她发髻上的木簪,眼神幽幽情绪未明,哑着声音说:“簪子戴歪了,我帮你正正。”
    他笑起来当真摄人心魂,两人的脸贴的很近,温热气息洒在她的脸颊,“不过很好看。”
    烛光摇摇晃晃,窗缝漏进来的夜间凉风吹的她手脚泛冷。
    钟砚松手,顾盼下巴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不太明显的指印,他说:“以后都戴这个吧。”
    简单的一句话,语气明明温柔随和,却透出决然的霸道野蛮。
    第二十一章
    窗格里泄出的清冷月光落在钟砚的侧脸,屋内蜡烛火光在他白皙细腻的脸上晃来晃去,晴光映雪,精致动人。
    顾盼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愣了一瞬,僵硬仰着脖子呆呆看了他一会儿,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钟砚先一步牵着她的手,“回房吧。”
    门外的灯笼倒在一旁无人问津,簌簌风雪将红灯笼吹的雪白。
    打开门的瞬间,迎面扑来的风吹得脸疼。
    钟砚停下脚步,侧过身子,抬手细心温柔帮她系紧了披风。
    顾盼说不清楚她内心复杂的感情,钟砚看似重情温和细致周到,可她总觉得钟砚本质是个无情冷血的男人,强势的不可理喻那一面只偶尔才会稍显端倪。
    时辰不早,顾盼上床后揪着自己那套被子,心里想着事边睡了过去。
    钟砚睡得晚睡意也浅,稍微点动静就能把他吵醒,半夜里醒来外边的雪还在下个不停,顾盼的脑袋不出意外靠在他的胳膊上,他皱了皱眉,渐渐也习惯了顾盼喜欢挨挨蹭蹭的行为。
    钟砚自认为不是个好人,没什么同情心,也不太善良,身体里流的血是冰冷的,刻骨的冷漠无情。
    他慢慢坐起身,面无表情盯着顾盼看了又看,眼神迷茫了一瞬,然后伸手掐住她的脸颊,仔仔细细在她脸上端详了一遍又一遍,自言自语,“你乖一点。”
    听话一点,就留她一命。
    钟砚觉得他待属于自己的人和物,还是很好的。
    顾盼睡相差,翻两次身整个后背就露在外边,钟砚还十分好心帮她盖好被子,他似乎也累了,重新缓缓躺下,闭眼继续睡。
    几乎每次顾盼睡醒,都看不见钟砚的人影,她坐在床上放空脑袋还在想顾止行的事,钟砚不肯帮她也情有可原,他当初就是在顾家被她算计不得不娶她,想来对顾家其他人也没什么好印象。
    顾盼也总不能自己跑到太子面前求情,这可是原主未来的相好!最好不要沾上关系。
    思来想去,顾盼都没想到法子解决,长叹一声,她觉得让顾止行挨一次打也不是坏事,让这个傻弟弟早些看清顾舒怀的真实嘴脸也好。
    顾盼慢吞吞爬起来穿衣,梳妆打扮。
    收拾完自己正要用早膳时,才听说今天钟砚没在府里,而是被博平郡主派去城外接一个人,好像是博平郡主为她的宝贝儿子钟虔请来的先生,费了大周章才勉强说服那人出山。
    京城连着三天大雪,石板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天气冷的刺骨,街上都看不见几个人。
    博平郡主让钟砚在这种天气出门,说不是故意的顾盼都不会信,诺大的侯府难道还找不出一个人去接?不过是仗着钟砚现在好说话脾气软而已。
    因这一场大雪的缘故,快到中午,钟砚才将先生领回侯府。
    博平郡主客客气气的招待申兴先生,笑的合不拢嘴,把申兴先生夸的天花乱坠,全程忽略站在一边的钟砚,一句话都没有。
    也难怪博平郡主如此高兴,这个申兴先生来头不小,可是亲自教导过当今圣上的老先生了,原本已隐居,博平郡主本来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申兴先生还真的将钟虔收为弟子。
    钟砚吹了一早晨的冷风,面无血色,身躯单薄站在角落边缘,博平郡主装作没看出来,随意道:“好了,现在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回去吧。”
    不仅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打发人的语气有些难听。
    钟砚也表现出半点抱怨和不满,恭敬行礼,然后从主厅里退了出去。
    他今早出门甚至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还被博平郡主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踢了两脚,这会儿的脸色着实白的有些吓人,钟砚体质差,但凡风吹雨淋必定会得伤寒的身体,博平郡主不会不知道,只不过是在故意糟践他的身体罢了。
    钟砚眉眼间冷漠如霜,强撑着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踢开门后便重重跌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还以为屋里没人,强行爬起来,狠狠的一脚踹开面前碍眼的椅子,眼前晃了一下,体力不支他又跌坐在地,钟砚心中的戾气逐渐平息,他扯了下嘴角,不知道在嘲讽谁。
    这些日子钟砚显然发现自己的杀性越来越重,克制不住。
    顾盼听见响声急急忙忙从里边跑出来,看见虚弱靠坐在地上的钟砚吃了一惊,对方似乎也没想到她在屋里,还让她看见了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你这是出什么事了?”
    钟砚嘴硬,“没事。”
    顾盼在他面前蹲下,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接人了吗?!”
    “嗯。”
    顾盼不可置信的问:“你难不成一直都在雪地里站着等?”
    钟砚说:“马车是给先生准备的。”
    他说着便要站起来,顾盼伸手扶了一把,哪知他手上的温度高的吓人,她心想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博平郡主完全不心疼。
    不管不问还要使唤钟砚。
    “你先把衣服脱了去床上躺会儿,我去给你叫个大夫来。”
    钟砚用力攥紧她的手腕,掀起眼皮看了看她,气息虚弱,“不用。”
    叫了大夫博平郡主大抵又会指责他太麻烦。
    顾盼觉得不行,她摇了摇头,想说话被他一口打断,“我没事,就是有点冷。”
    顾盼叹气,“那你饿不饿?”
    钟砚抿唇,嘴犟摇头,“不饿。”
    话音落地,他的肚子不给面子发出细微的叫声。
    顾盼也能理解男主在她面前想保持的自尊心,不愿意让她瞧见自己狼狈可怜的一面,她说:“我去厨房给你煮碗面。”
    钟砚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投落片片青影,他胃里实在难受,也就没有出声阻止顾盼,任由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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