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砚轻碰她的脸,试图将她唤醒。
    顾盼毫无察觉,依旧睡的很沉。
    再过一会儿水都要凉透了。
    钟砚沉默片刻,轻叹一声,将她扶起来,神色自如将她从水里抱起来,镇定的帮她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裳,系好最后一条衣带,钟砚额头上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气息不平,喘息声也有些粗。
    他的后背绷的僵硬,正要起身离开,软乎乎的顾盼使劲往他怀里钻,抱着他的腰,小脑袋靠着他的肩膀,继续呼呼大睡。
    顾盼脸颊高的不正常,钟砚伸手探了探,心下了然,怕是落了水,又在水里睡着而着凉发烧。
    顾盼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先甜后苦的梦,梦里面她是个没有攻击力的小兔子,被人精心喂养成了个肥肥的兔子,等到她胖成一团时,被主人一刀砍下,做成了一道菜吃进肚子里。
    她手脚都没有力气抵抗,只会在嘴里哼唧两声。
    钟砚端着驱寒退烧的药进屋,顾盼正抱着枕头低声啜泣,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竟然会难过成这个样子。
    他半抱着顾盼,紧扣着顾盼的下巴,然后手指用力掰开她的嘴巴,给她喂药。
    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顾盼半梦半醒时喝药还比较乖。
    钟砚道:“张嘴。”
    她好像听明白了,乖乖就张开了嘴巴,将药给咽下去。
    钟砚帮她喂了药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他出厢房时又换了一幅表情,眼底似结了层冷霜,唇角略翘起不屑的弧度。
    李柴在外等候多时,见到他后先一步开口求情,“我那个侄儿不懂事,无意冒犯您夫人,还望你大人大量饶他这一次。”
    推顾盼的那个人是李柴疼爱多年的侄子,性情至纯,单纯过头,也不知道从来听来关于顾盼的风言风语,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撩拨的要为民除害。
    天真过了头就是蠢。
    钟砚拖着声,嗓音哑哑的,“人呢?”
    顾盼问他有没有看见?他是看见了。
    而且是很早就看见这个十五岁的小少年要从背后偷袭她,钟砚不吱声只冷眼旁观,无非是笃定她不会出事,顶多是呛两口水。
    对她只有血骨中大男主子主义作祟时的占有欲,而占有欲并不等于偏执入骨的爱,至多是钟砚对她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兴趣罢了。
    让顾盼在水里吃点苦头,得个教训也是好事。
    钟砚唯一不满的是,这个少年的手碰了顾盼的腰。
    李柴在事发后就让侄儿别出府躲起来,他支支吾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钟砚轻笑,“你问问他是用哪只手碰了顾盼。”
    李柴心惊胆战,“他还小,若没了手.......”
    钟砚打断他:“是,他年纪小这次我就算了,若有下一次,就不是手的事儿了,我心情不好可是会要人命的。”
    李柴哪敢再说多余的废话,怕惹恼他,“好,一会儿我就恶狠狠教训教训他。”
    钟砚对他的示好没什么表达,在廊桥下站了一会儿,走之前,他突然道:“他是用右手碰的。”
    李柴:“......”
    钟砚挑了挑眼角,笑意森然,“啧,隔了层衣服我还是不好受呢。”
    李柴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如此记仇的主,还是头一回碰。
    黄昏日落,转到傍晚,栖枝的鸳鸯叫的欢快,树叶簌簌而下,铺满青石板。
    钟砚恐吓完别人心情还不错,怀揣着根木簪,推开房门,顾盼已经醒过来,呆呆坐在床头,发完一身汗,脑子都清醒很多。
    她眼神复杂的朝钟砚看过去,不断告诫自己,忍一时海阔天空。
    “醒了?”钟砚把木簪塞到她手心里,“这根簪子送给你压压惊。”
    木簪质地普通,但做工精细,尤其是顶端的小凰木雕,栩栩如生。
    “喜欢吗?”
    顾盼生硬道:“喜欢。”
    钟砚好像比她还喜欢,眼睛笑弯了起来。
    既然她醒了,两个人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侯府的马车在门外等候多时。
    顾盼上了马车随手就把钟砚刚刚送到木簪塞到角落里,她再也不会轻易陷入男主的温柔陷阱,黑心汤圆切开就是黑心的。
    钟砚观察力惊人,细节入微,瞧见她随手乱放的动作,嘴角笑容停滞住,心里空空,有点痛有点痒,却无伤大雅。
    只是心意被糟蹋的感觉,太让他厌恶了。
    钟砚难得情绪失控,强逼她抬起脸,四目相对,冷若如冰,“不是说喜欢?那为什么不戴呢?”
    顾盼没跟上他的小心思,茫然在状况之外。
    钟砚蹙眉,“说话。”
    第二十章
    倒不是这个木簪有多宝贝,一个小玩意也不值钱,只不过这是钟砚闲来无事亲手雕刻的木簪罢了。
    钟砚随手给的心意也不见得多么的珍贵,但他也还是不太能适应被忽视被轻贱的感觉。
    顾盼随口一答,“这簪子好看是好看,但和我今□□裳不太搭。”她紧跟着问:“这是你买的吗?什么时候买的呀?”
    钟砚扯了下嘴角,漫不经心道:“前几天。”他似乎累了,揉揉眉心,“你爱戴不戴吧。”
    顾盼心想她还真的就不戴呢。
    唉,穿书这么些日子,到现在她总算有种男主是个丧心病狂小变态的真实感,道貌岸然,只是表面上温文尔雅大方随和,其实心眼小又记仇,冷漠无情的很。
    马车悠悠驶回侯府,天色渐渐暗下去,夕阳余晖还有有些刺眼。
    顾盼已经精疲力尽,身体疲倦神智清醒毫无困意,她慢吞吞的跟在钟砚身后往后院走,他脚下的步伐比平日更快一些,顾盼跟的有些吃力。
    管家站在院门外,似乎是故意在等他们两个回来,迎上前,欲言又止,“少爷,夫人。”
    他支吾道:“夫人,您的母亲在府里等了半个多时辰了。”
    顾盼指了指自己,“我娘过来了?”
    管家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早先就听说过这位夫人出身不太好,生母当年不过是个奴婢,上不台面。
    但他万万没想到,顾盼的母亲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偷摸跑出来,还从后门进侯府来找女儿!
    虽说本朝民风开放,待女子也比较宽容,但那仅仅是针对正房妻子,妾室要守的规矩就要多得多,出门也有限制。
    “是的。”
    顾盼一进屋,便瞧见一位哭哭啼啼的妇人,脸蛋小巧,模样秀丽,手里捏着块手帕拭眼角的水光。
    “娘?”
    妇人转过身来,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看着女儿。
    顾盼上前握住她的手,问:“您怎么过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素挽擦干净眼角的泪痕,嗓子小说话声音也同蚊子一般大,“娘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着来找你帮帮忙。”
    顾盼有点懵,头一次和她娘见面难免还有点不自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素挽出身低微,天性怯懦,虽说貌美但在顾府后院还真的没什么存在感,夹着尾巴做人,就怕顾老爷的正妻找她麻烦。
    可她生的一双儿女,性格和她截然不同堪称天南地北,顾盼就不用说了,牙尖嘴利半点亏都不肯吃的尖酸性子,顾盼的弟弟顾止行,更加不是个东西,今年才十五岁,已经不知道惹了多少祸事,成天爬墙逃学出去瞎晃悠,打架逞凶赌钱,样样精通。
    素挽被他折磨的脑袋疼,说他两句只当耳旁风,从来不改。
    三天前,顾止行和他那些个狐朋狗友溜出去玩,活生生打断了旁人的一条腿,好在顾老爷临时派去徐州,不在京城。
    要不然顾止行皮都得被扒掉一层。
    素挽红着眼睛跟女儿说:“你弟弟他打了人,对方来头不小,扬言要废了你弟弟,我这几天把他压在家里不让出门,可是过两天等你父亲回来……”
    这件事,还是会被顾老爷知道。
    素挽溺爱他们姐弟两个,把他们惯的无法无天,时至今日,顾止行还死不悔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顾盼沉吟,“他为什么要去打别人?”
    “他说看那个人不顺眼,手痒想打而已。”
    这么一说,顾盼就差不多想起来原书里有这一茬,顾盼的亲弟弟和她不太对付,两个人性子都挺暴躁,相看两厌谁也不肯退让。
    亲生的姐弟却连隔房的都不如。
    顾止行非常嫌弃顾盼妄想一步登天的心思,对她靠着落水缠上钟砚并且逼的人家不得不娶了她这件事,格外不耻。
    他讨厌顾盼这个亲姐姐,却和顾舒怀关系甚好,鞍前马后抱不平。
    这次动手打人,也仅仅是因为对方逞口舌之快,言语间消遣调侃了顾舒怀,歪打正着让他听见了,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揍。
    顾盼有点头疼,如果顾止行是个彻彻底底的小王八蛋那就还好,可是在《暴君》的后文中,原主被杀后,只有顾止行一门心思要给她报仇,寻了个机会想要暗杀钟砚,最后行动失败,死在乱刀之下,被剁成一滩烂泥。
    “所以顾止行那个小崽子得罪的到底是谁?”
    素挽支支吾吾,“太子妃的侄儿。”
    顾盼:“……”
    “娘,这您要我怎么帮?”
    “我寻思着钟砚好歹也是个正经侯府世子,听书他和太子殿下交情不错,与太子妃从小就认识,应该能在他们面前说上话。”素挽斟酌着语句,继续说:“我问过你弟弟了,他说这次他没有下狠手,而且那孩子的腿已经接回去,并无大碍……”
    顾盼为难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钟砚感情不好。”
    “我知道。”她叹气,“你心气高,看不中他那条腿,可是娘亲觉着钟砚真的不错,性子温吞礼貌懂事,你能嫁给他真的不亏。”
    所以当年顾盼使计把钟砚一起拽到水里,逼他娶了她,素挽也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止,全当不知道。
    顾盼耷拉着脑袋,双目无神点点头。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素挽偷瞒着来侯府,得在别人发现之前赶回去,她拍了拍顾盼的手,“这事你若能帮就帮,不能就算了,娘不逼你做任何事,只希望你能和钟砚好好过日子。”
    停顿少许,她说:“你若觉得和他过不下去,娘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顾盼觉得原主的生母待她真心不错,哪怕性格软弱,也护着把她养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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