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特无所谓:“妈就认识三十个,我也只认三十个,别的我不学。”对于妈妈,就这么忠心。
    宋青山从兜里掏了二十块钱出来,拍在苏向晚面前:“除了非得给拖拉机加油的钱,这月工资,剩下的我全给你了。”
    ……
    “跟赵干部断了吧,孩子们开年就送去上小学。”宋青山趁着俩孩子不注意,轻声就说。
    怕她再跟着赵国栋学下去,知识丰富到,都能考大学了都。
    苏向晚早就听说,他的工资该有八十块,这下明白了,他给了她五十,自己还留着三十呢,今天是看他妈闹了事儿,这是拿着钱来摆平事儿的。
    小样儿,还想藏私房,就不信榨不干你。
    “赵干部能帮我当选村支书呢,村支书一月十斤白面,一年十斤清油,虽然一样出工分,但至少地位高,在村里有排面,我必须得当。”苏向晚说。
    她是个穿越者,早晚肯定得向宋青山坦白自己的身份,但是,照情形来说,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那在这件事上,就要继续装傻,想当村支书的理由,当然也要越俗越好。
    宋青山觉得,她这是逗着两虎相争呢。
    赵国栋办了什么事,他要办不到,他这个下里巴人就永远甭想赶得上赵国栋那个阳春白雪。
    夫妻相处,和气最重要,反正有警犬看着门呢,肉烂在自家锅里头,赵国栋也休想沾到身。
    他于是说:“我大姐也是干部,当个女干部挺好的,不过,跟赵国栋断了吧,到时候选村支书,只要你理由相当,我帮你就是了。”
    “我识的字可不多,就这几个字,还是赵干部教我的呢,你看,我总共学来了二十来个字,一股脑儿的,就全教给你儿子了,你也教我识识字吧,你要愿意教我识字,教我算算术,我就跟赵国栋断。”苏向晚也是见好就收,有台阶就上。
    宋青山看几个孩子还没睡,不过俩大的凑在一块儿,正炕角里悄悄眯眯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呢,本来吧,他向来不开玩笑的人,居然忍不住就开了句玩笑:“我这种下里巴人,怕达不到阳春白雪的那种高度,你真愿意让我教你?”
    “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赵国栋讲起来天一套地一套的,动不动说些我听不懂的,我毕竟是个劳动人民,虽然也羡慕阳春白雪,但毕竟下里巴人于我来说,更舒坦一点儿。”苏向晚说:“你也别客气了,从今往后,你来教我读书识字,我再教俩孩子,好不好?”
    这女人的一张嘴啊,嘎崩脆,昨天自说自话,就是一通打击,打击的宋青山差点没喘过气儿来。
    可今天这夸人的话,宋青山听起来也莫名的顺耳呢。
    只能说,苏向晚寥寥几句话,就把她和赵国栋的关系给解释的清清楚楚了。
    宋青山没说话,但是笑了一下。
    苏向晚都有点儿看呆了,人都说男人清秀了好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喜欢宋青山这种,面貌坚毅,看起来冰山似的,但偶尔一笑,却又温温的,暖暖的这种。
    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一躺下,一秒就着。
    第二天,宋青山到团步之前,先跑了一趟县里的新华书店。
    县里最近乱,新华书店里也给闹的不成样子,总之,很多古典书籍基本上是给焚之一空了,但是小学课本还是有的。
    宋青山记忆中的苏向晚,只读过两年小学,驴都能写成马户,认识的字儿当然不多,于是,他就选了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三套课本,到时候测验嘛,看她的文化程度现在究竟有多高,然后对症下药,帮她复习。
    带着课本刚到团部,勤务员小吴就进来了:“团长好!”
    他把省城寄来的,厚厚的信拆开一看,是陶红武和赵国栋俩的档案,不过,从上看到下,赵国栋呢,家庭条件好,父亲有意培养他走仕途,而他祖父又是解放战争中立过汗马功劳的人,这人肯定不可能有问题。
    至于陶红武,是为了给弟弟换个机车厂的工作,才申请下张的,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对于妻子的种种疑滤,他肯定还是没有消除。
    晚上带着课本回家,家里苏向晚也才收工回来,和俩孩子围着大山,正在给大山喂东西吃呢。
    宋青山把课本全拿一只书包背着呢,进来之后洗了手,给苏向晚帮着开始做饭。家里最近不是手电筒换来的白面多嘛,晚上苏向晚索性就继续擀白面。
    从小,因为老房的伙食不好,驴蛋和狗蛋俩几乎就没吃过细白面擀出来的面条,而分家之后呢,几乎天天晚上都是细白面条,把俩孩子都给搞飘了。
    躺到炕上,俩人就开始吹牛了。
    驴蛋说:“狗蛋,我跟你说,今天喜蛋还说,自己盼着过年呢,因为过年有白面条吃,我跟他说,我都不兴吃白面条了,因为家里天天吃,腻。”
    狗蛋也说:“哥,你才是觉得腻,我现在觉得啊,白面条不算啥,连油渣都腻。”
    “要真腻,从明天开始,咱们顿顿酸拌汤谷垛子,你俩就不腻了。”苏向晚厉声说:“闭上眼睛,现在开始睡觉。”
    顿时,俩臭小子往吱吱身边一团,眼睛闭上,就开始装打呼噜了。
    宋青山从包里拿了几本书出来,依次排开,这是准备要教苏向晚读书了,当然,同时,他还得再仔细盘问盘问她。
    “第一个问题,苏向晚,我就想问你,为啥要当村支书,你可得知道,村支书它可不好当,而且特别难选,你要说争着我和赵国栋俩人争风吃醋就给你选支书,那不可能。”宋青山说。
    苏向晚转身走到炕沿上,摸着狗蛋的小瘦脸儿说:“我想这村里没有挨饿的孩子,这本身没啥错。”
    好吧,这个确实没错,当妈的,没有一个想自家孩子挨饿的。
    宋青山两目炯炯有神,就又问:“那你为什么,好端端儿的想学识字。”
    苏向晚性子有点冲,当初第一面,要见宋青山长的丑,当然拖拉机一开估计带着仨孩子就跑了。
    这不他是长的真帅气嘛,半旧的军装,双眉略浓,虽然说因为当兵脸黑了点,还一脸的杀气,但是架不住那身肌肉结实啊。
    他虽然两手叉腰,就那么站着呢,身上的肌肉一直在细微的抖动。
    苏向晚上辈子听性经验丰富的闺蜜们说过,说尤其是这种肌肉贼好,看起来会抖的男人,就跟带了电的马达似的,甭提多带劲儿了。
    所以,她还是有愿意跟他搭帮过日子,并且有意培养培养,要真的觉得他不错,就做真夫妻的。
    当然了,这些只是她心里的想法。
    嘴上拍的那些,可全是彩虹屁。
    “你有文化,我没文化,我就想学点儿文化,跟上你的脚步,这不很简单?”苏向晚继续,刷她的彩虹屁呢。
    宋青山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居然来了一句:“你给我使的,该不会是东风市时候的那一套吧?”
    第24章 贿选
    东风市的时候,原身给宋青山使过哪一招呢?
    这个,苏向晚其实是记得的,当然,宋青山也没忘,因为太刻骨铭心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吧,原身刚去的时候,俩人还是挺好的。
    毕竟几年没见,宋青山很热情,原身很羞涩,就是这个年代,标准的军婚夫妇。
    就有一点不好处,晚上躺在床上,她不肯让他碰她。
    你想想,宋青山那会儿才二十四,正是年青火气大的时候,好容易妻子前来探亲,组织给他发了三盒避孕套,到了夜里,一个都用不上,这可怎么成?
    当然,领袖和总理一直说,在结婚后,男同志要尊重,爱护,体贴女同志,不能像旧社会的男人,把她们当驴当马,也不能动辄就随意打骂。
    宋青山可是因为自身能力卓越,自学才上过军校的,这点觉悟当然有。
    所以,他就问,那怎么样,你才肯让我碰你。
    原身呢,也不是推拒,反正就是各种快要擦枪走火的时候就紧急刹车,几天下来,就把宋青山给整成了一颗,行走的核弹。
    直到他眼看要给爆炸了,原身才欲言有止的说:“反正,我有个条件,你先甭问是什么,到时候你答应我就行了。”
    宋青山毕竟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还以为妻子是想要件好衣裳啊,或者是要管子口红啊,或者一双高跟鞋什么的,当然,为了把那枚核弹给爆掉,也是满口答应:“行,只要你不是要天上的月亮或者星星,我都满足你。”
    然后,有一夜,俩人不就滚了嘛。
    滚完之后,原身就跟他提离婚,说要嫁他弟。
    那枚核弹,就是这么爆的。
    所以,现在的宋青山,对于苏向晚的戒备,那可深着呢。
    而目前来说,为什么她不能一下子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原因是,在原书中,曾有这么一段儿。
    说宋青山二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同志,长的漂亮,大方,知书达理,相貌就更没得说了,省文工团的领舞,一枝花。
    俩人都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结果,叫宋青山识破这女的是个间谍,当时俩人的感情还算深厚的,宋青山都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把那女的反应到组织上,让组织处理掉了。
    间谍罪啊,那是不需要庭审,直接就会给枪毙的。
    所以,在他面前,苏向晚得慎之又慎。
    看她似乎目光有点很不正经的在盯着自己看,宋青山特地,就把衬衣的扣子,一直给系到顶了。
    苏向晚一把抓起一年级的课本,直接就拍在宋青山面前了:“宋青山同志,你态度能不能端正一点,啊?你死了两年了,我钱钱没一分,三个孩子整天肚子饿的咕咕叫,我是看咱大姐人家当了官,进了城,金换和彩旗两个整天不是拌干饭,就是吃肉,我才想也当个村支书,给娃们弄点饭吃的,好不好?”
    宋青山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好吧,妻子的眼睛里隐隐的飘着泪花呢,虽然没掉下来,但是,显然,她回忆起前两年的痛苦了。
    “一个死了两年的人,你回来到现在,我没抱怨过你家人一句,没骂过你一句,你倒有理由怀疑我了你。”苏向晚又说。
    “支书,我帮你选,字,我教你,来吧,咱俩一起学。”宋青山那脸色,是只差要喊她叫祖宗了。
    他先把一年级的课本拿了出来,从天地人开始,指着认,看她能认得几个。
    原身自己本来就读过两年的小学,苏向晚也没敢一次把自己拨太高,把一年级的字全认了一遍,就要求看二年级的。
    二年级的里面,她挑了几个比较难的字出来,比如希望的望啊,帮忙的帮啊,特地拿手指着,请教了一下宋青山。
    然后,等到了三年级的课本的时候,她就指着更难的字儿,说自己不认识了。
    因为太合情合理,宋青山几乎没有怀疑,从晚上九点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带着她读,读到十二点,基本上就把三年级上学期的一本课本给读完了。
    当然,在他看来,苏向晚是属于很聪明的那种人了。
    一篇课文,他读完了,问她这课文是什么意思,她虽然说的粗俗,但是,总能说到点子上。
    这不,今天晚上夫妻俩相处的就很高兴。
    天晚,又累,苏向晚一把推开书,揉着酸痛的脖子说:“天啦,学习就是苦啊,这时候要能洗一个热水澡该有多好,我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话才刚出口,苏向晚心说,坏了。
    要知道,原身可没洗过几回热水澡啊,别一天到晚都装的好好儿的,在这一两句话上露了马脚。
    谁知,宋青山躺在上炕,声音特沙沉的,就回答说:“我最近比较忙,等十一月吧,进了十一月,我给咱们搭一个。”
    他说完,翻了个身,嘴里似乎还低低的,唱着什么似的。
    今天晚上,苏向晚因为太晚没怎么睡得着,就听见,原本一秒就着的宋青山,也在炕那头翻烙饼呢。
    十一国庆,普天同庆啊。
    而这也是整个清水县最美的季节了。
    田里的冬麦正在出青,漫山遍野一片的绿,清水河上波光辚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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