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不到中午,但天色却有些阴沉,张辽看了看天色,感受着凛凛寒风,似乎有下雪的迹象,今年的冬天依旧是非常寒冷。
    他看向毌丘兴:“前些日子着人去采办了一些石炭,安排到下面县乡,仔细到乡里查看一番,天寒地冻,莫要冻死了百姓。”
    “是。”毌丘兴忙应了一声。
    张辽看着沿途道旁不少破烂的民居,心中一动,又道:“令各里魁与有秩查看百姓损坏的房屋,记录在案,上报县里,由各县组织乡里青壮进行修葺,这就是今年冬季的劳役。”
    毌丘兴闻言,登时眼睛一亮,振奋的道:“使君仁心,此举定然令满郡百姓感激不尽。”
    根据汉律,每户五口之家每年都要出两个劳力,无偿服一个月的劳役,服役时间多在冬季,避开农忙,主要从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修建衙署、转输漕谷等事务。如果当年郡里没有劳役事务的话,百姓便不用服役,但却也不能无事,而是要转为缴纳金钱,称为更赋,更令百姓负担沉重。
    如今张辽却将百姓今年的劳役改为修葺他们自己的房屋,这对百姓而言无疑是一件大好事,不但免除了他们的更赋,还能让他们暖和的过一个寒冬,百姓受益匪浅,而张辽的仁义名声必然也会大涨。
    郭嘉在一旁心中颇是感慨,这个主公的办法实在太多。他相信,纵然河东百姓对主公恨之入骨,被这个主公几番手段施展出来,恐怕也变作感恩戴德了。何况如今百姓对主公的观感不算差,只有那些未编户百姓暂时有些怨言,但这些怨言迟早也会变成感激。
    从严到宽,从怨到德,效果何其佳也。
    如今虽然辛苦,但一举革除了弊病,一切都在铺开,相信不过一年,河东就会成为主公最坚固的根基,而且会越来越牢固,至于图谋河东四面之地,也不会太远了。
    虽然天色不好,但张辽并没有返回,而是继续向南,越是恶劣的环境,才越能发现一些问题。
    他们离开卫氏坞十多里,路过一处宅院,看到门楣上也是卫氏两个字,张辽不由一愣,看向一旁毌丘兴:“这是?”
    毌丘兴道:“此亦河东卫氏,却与卫固不一家,而是卫暠公之后,以儒经传家,如今的卫氏家主卫觊卫伯觎,乃卫暠公四世孙。”
    张辽立时明白了,这是卫仲道的家,卫仲道与卫觊正是兄弟,伯仲排行,卫仲道是老二。
    他沉吟了下,当即吩咐毌丘兴:“且先去看看是否方便上府拜访,我与卫仲道是故识,既然路过,便不能不进去探看一番。”
    卫觊与卫仲道兄弟都是人才,既然在河东,那就不能放过,总要拜访一番,而且他此时心中不由浮起一个念头,蔡琰是否已经嫁过来了?她怎样了?
    一念及此,张辽心中一时间竟有些百味陈杂,直到毌丘兴带着卫觊出门来迎,他才回过神来。
    卫觊对张辽的拜访也有些惊愕,对张辽的年轻更是震惊,但他可不敢小看这个年轻人,他可是知道这个张使君的手段,跋扈一时的卫固和范先,不过数日之间便被收拾的一干二净,这岂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听闻张辽认得自己的二弟,本来还有些疏远的卫觊登时态度亲近了很多,随即神情又有些黯然,道:“舍弟前些日子生了病,不想一下子就卧榻不起,”
    张辽闻言,不由一惊,忙问道:“可曾看过医师?”
    他可是知道卫仲道的病,那是致命的,虽然卫仲道当初在弘农道上与他颇是不对路,但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不过是因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事罢了,总的来说,卫仲道的才能和本性还是不错的,否则历史上蔡邕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卫觊叹道:“看了许多医师,都不见效果。”
    张辽心情不由有些沉重,看向卫觊:“若是方便的话,我去探看一番。”
    卫觊点了点头:“舍弟方才醒来,张使君来的正巧。”
    在卫仲道的房中,张辽见到了卫仲道,不由失声道:“仲道兄,怎的竟至于此!”
    此时的卫仲道全然没了当日在弘农道上的风采,眼眶深陷,面色枯黄,骨瘦如柴。
    卫仲道看到张辽来访,颇是诧异,挣扎着靠坐了起来,虚弱的朝他笑了笑:“不想临死之前,竟是文远兄来看在下,真是世事难料。”
    张辽捉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脉,不由皱起眉头,他虽然跟着左慈学过医术,但不是那个料,医术水平只是二把刀,根本看不出什么,只是摸到卫仲道的脉搏虚弱无比,几乎停滞。
    他当即吩咐身旁跟随的祝平:“快马去安邑传军医过来,事情紧急,不可耽搁。”
    “喏。”祝平领命而去。
    一旁的卫觊眼里露出感激之色。
    卫仲道看着张辽,眼里同样露出感激之色,不过他只是虚弱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文远兄的心意我领了,我这是不成啦。”
    “好好休养,岂能自暴自弃?”张辽正色道:“我还是那句话,只有自己坚强起来,精气神好了,才能抵御病邪,当初小蔡琬都能做到,你也成的。”
    卫觊在一旁闻言,不由颔首道:“仲道,张使君所言极是,你才二十一岁,切不可自己放弃。”
    卫仲道依旧是苦笑,将兄长打发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卫仲道这才又叹道:“文远兄,小弟回到河东后,曾让兄长去蔡府提亲……哎,也亏得蔡中郎没应下,否则就要误了蔡大家了。”
    张辽默然,卫仲道倒是用情很深。可是蔡家为什么没答应?蔡琰也没有像历史上一样嫁给卫仲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文远兄,”卫仲道认真的道:“我知道蔡大家的心思,……不要负了她……”
    张辽没说什么,心中却不由又多了一份沉重,伊人情深,何以报之。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卫仲道只是让张辽莫要辜负蔡琰,张辽看他几句话说下来,精神不济,又开始喘气,当即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仲道兄,好好养病,来日我还期望着你病愈之后,助我建设学堂哪。”
    卫仲道方才也听到张辽提了万卷书籍之事,眼里露出向往之色,随即又摇摇头:“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文远兄,我不如你,我只执着于小,而你是个襟怀宽广的人,能为百姓做一些事,我虽然不成了,却会说服家兄相助于你,家兄才能十倍于我,必不令你失望……不成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张辽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出了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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