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妹妹还没有相认……”湛蓝试图用陈婷说服父亲。
    可惜湛浩然摇摇头,抬手阻止,“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与陈婷相认。”
    “为什么?”湛蓝尖声质问。
    不都说好,等陈婷适应就告诉她实情吗?
    “呵……”湛浩然嗤笑,双手拂面,脑海里回忆起过去的画面,眼泪又落了下来。
    “8年前的一幕,太残忍……”他亲眼目睹之后,再也忘不掉,成了萦绕一生的噩梦始源。
    “我不想小芸记起来,也许她忘了比什么都好。”
    纵然他们父女永不相认,他也无悔。
    湛浩然无法想象,女儿是亲眼目睹妻子被侮辱致死,还是一同遭遇过惨绝人寰的经历?
    事发之后,湛芸是如何走出小区?
    她当时的心态,是否一心求死?
    一切的一切,让湛浩然不敢去面对。
    如今陈婷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总好过知道真相后的崩溃。
    也幸好,他先回去收拾了妻子的遗体,没有让湛蓝看见母亲的惨状,否则……
    只怕一家人都会疯。
    “……”湛蓝看着父亲痛苦呻吟,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蓝蓝,好好照顾婷婷,只要你们姐妹俩安然,我就放心了。”
    “不——”湛蓝摇头,死死抓着父亲的手臂,似乎她这一放,父亲再也回不来。
    “爸,你要去哪里?我们父女三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她多么渴望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即使妈妈不在了,有爸爸,有妹妹,她也知足。
    湛浩然掰开女儿的手,沧桑的面容透着坚定,“你母亲的死,我必须去查,否则我一辈子无法心安。”
    妻子死得那么惨,他不给妻子一个交代,活着有何颜面?
    “不要——”湛蓝不肯放手。
    妈妈已经死了,她不想再失去爸爸。
    “蓝儿,放手。”湛浩然狠心甩开,对女儿扯出一抹强颜欢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我还想看着你结婚生子呢。”
    “……”湛浩然再度哽咽,“爸舍不得发生意外。”
    留下承诺,他拂手远去。
    湛浩然怕再迟疑,会不舍得离开。
    湛蓝不知道,每一次的转身,他都是泪流满面。
    不是他无情狠心,不肯给女儿关爱,而是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指不定哪天亡命刀下。
    与其让女儿抱着自己的尸体痛苦,不如故作狠心。
    至少到那时,湛蓝不会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掉太多泪。
    “……”
    湛蓝泣不成声,豆大的泪水滚滚落下。
    她想拦着父亲,父亲却已决绝离去。
    “爸,你别走——”
    湛蓝追着出租车,哪怕她撒腿狂奔,也不及轿车的速度。
    眨眼间,出租车消失无影,只留下汽油的余味弥散在空气中。
    紊乱了她的思维。
    “碰”,湛蓝浑身瘫软,跌倒在地。
    世界,仿佛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孤独、落寞、无助、无依……
    唯一陪伴她的,只有眼泪。
    “嘿,小姐,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坐车?”出租车司机停在湛蓝面前,好心问道。
    湛蓝睁着空洞无神的双眼看向司机,木讷点头。
    坐上车后,司机又问,“小姐,去哪儿?”
    湛蓝无声的落着眼泪,喃喃道,“机场。”
    明天要拍戏,她得赶回去。
    “好嘞,这就走。”
    湛蓝头靠在车窗上,一双眼迷茫的望向车外。
    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阴沉连绵。
    仿佛在映衬着她的心情,道不出的不安。
    司机从后视镜看一眼湛蓝,又看她从墓园出来,震了震嗓子,道:
    “小姐,你相信来世今生吗?……听说人死了之后会幻化成生前最喜欢的东西,守着喜欢的人,或是子孙后代。”
    “幻化成喜欢的东西?”湛蓝重复着司机的话,睫毛一眨,滚落了多余的泪滴。
    露出一双铮亮的瞳仁。
    “是的,你祭奠的是爱人还是亲人?”
    “……我妈妈。”湛蓝抬手拂去眼眶的泪液,坐直身子看着司机。
    司机见湛蓝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又道,“你妈妈生前最喜欢什么呢?”
    湛蓝想了想,“跳舞。”
    她的音乐细胞,全遗传自母亲。
    “对的,你只要制订一款你妈妈最爱穿的舞鞋做成项链,挂在脖子上,她留在人世间的一缕幽魂就会聚集在项链上,保你一世平安。”
    “真的吗?”湛蓝伸长脖子,迫切问道。
    真的可以收集母亲的魂魄,陪在身边吗?
    “当然是真的。”司机说的慎重其事,“我曾偶遇过一个阴阳大师,他是这么告诉我的,还说只有有缘人才会知道这个秘密。”
    “我记住了,谢谢你。”
    湛蓝咧嘴轻笑,一扫今日的悲伤低迷。
    不管司机说的是真是假,至少她信以为真了。
    回头就找珠宝店特别定制一款有妈妈印记的项链,作为爸爸的护身符。
    “不客气。”司机见湛蓝心情好了很多,不由自主也跟着笑。
    两人没有多说话,彼此沉默。
    但车内的气氛不再凝重,透着雀跃的生命气息。
    湛蓝继续盯着窗外,这会儿看绵长细雨,似乎又有了别样的风景。
    像是滋生万物的泉源,浸润大地,使世间之物茁壮成长。
    妈妈,你会在天堂保佑爸爸,对吗?
    她应该要乐观。
    湛蓝会心一笑,看着朦胧夜色忽然变得格外亲切。
    窗外风景如影飞逝,前方……
    “师傅,能麻烦你停一下吗?”
    司机点头,靠边停车,回头不解的望向湛蓝,“你要去这个墓园?”
    刚离开一个墓园,又去一个墓园?
    这位小姐不会失去了妈妈,又失去了爱人吧?
    真可怜!
    “是的。能麻烦你等我一会儿吗?我可能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8年前的今天,妈妈遇难,天曜爽约。
    难道天曜和妈妈是同一天出事?
    也就是说,今天亦是秦天曜的忌日。
    都到了墓园外,她怎能不去看看他?
    “没问题,你去吧,多长时间都等你。”司机是个热心肠,连连应好。
    这个点儿了,墓园打不到其他车。他不等,难道扔小女娃一个人在荒郊野外?
    “谢谢你,师傅。”湛蓝感激的朝司机行个礼。
    “不客气,今天开了一天车,我也正好眯会儿。”
    “嗯。”湛蓝抬脚往对侧车门移动,手握着把手准备打开时,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身影让她停止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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