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是不是秃头?”闵惟秀接过一瞧,先前那些嫌弃的话全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她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眼前的孩子,又嫩又软,她感觉自己的手稍微多用一些力气,就能够把他的小胳膊捏断了。
    她这个人,心很大,福星在肚子里翻滚,踢她的时候,她偶尔还会用手拍肚子,打回去。
    那时候,还不觉得奇妙,可现在,却觉得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真的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日后慢慢长大,长成她同姜砚之共同的样子。
    闵惟秀想着,把孩子端了起来,那模样,局促得很。
    “还是你抱着吧,我的力气太大了,我怕一个激动……”
    姜砚之兴高采烈的抱了过来,左看右看的,望着门口帘子外的屠太医,问道,“福星可好?”
    屠太医拱了拱手,“启禀官家,小皇子福大命大,刚才那么一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应该是无碍的。”
    姜砚之这才放心了,摸了摸福星光秃秃的小脑袋瓜子,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赏赏赏,大赏!”
    临安长公主伸过手来,摸了摸福星的小脸蛋,“快些让嬷嬷待下去给他沐浴更衣,奶娘都准备好了,孩子还饿着呢!这小孩儿刚生出来头发稀少,乃是常有之事,等剃了胎头,便能长起来。你们两个莫要大惊小怪的。”
    “官家,这产房不适合久待,你跟着去看福星罢,惟秀这里有我,放心吧!”
    姜砚之再不出去,门口那些蹲守的人,都要进来抬人了。
    姜砚之看了闵惟秀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应了声,“惟秀,那我叫宋嬷嬷给你端汤来,你好好歇着,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闵惟秀点了点头,姜砚之这才屁颠屁颠的看福星洗澡去了。
    临安长公主瞧着坐着的闵惟秀,鼻头一酸,“我的儿,你且快躺下,哪里有刚生完孩子,就一直坐着的。在阿娘心中,你还是个孩子,一转眼,都成了孩子他娘了。”
    “阿娘不是重男轻女,只不过瞧见是个小皇子,心中当真是松了一口气,也不枉费阿娘,日日拜那送子观音。皇家无后嗣,乃是大忌讳,砚之有情有义,待你好。可你若是一直生不出儿子来,那这份情义又能够在传宗接代面前扛多久呢?”
    “人心啊,是最经不起试探的东西。做皇帝,也并非就是唯我独尊了。现在你有了福星,至少数年之内,砚之不用左右为难了。福星啊福星,真的是一个福星。”
    闵惟秀胡乱的点了点头。
    临安长公主伸出手来,轻轻的捏了一把闵惟秀的耳朵,“阿娘白担心你了。你倒是半分都没有想这个事!”
    闵惟秀躺着眨了眨眼睛,“女儿怎么了,天宝女帝不也是女儿么?阿娘,你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临安长公主有些欣慰的看着闵惟秀,都说养儿方知母辛苦,这句话是没有错的。
    “那时候京城突变,阿娘心急如焚,一下子动了胎气,疼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了你。你一出生,也跟福星一样,光秃秃的,几乎没有头发!”
    闵惟秀伸出手来嘘了嘘,“这个绝对不能告诉姜砚之,不然他要笑话我了。”
    这头闵惟秀同临安长公主说了些体己话,又喝了宋嬷嬷的汤,这才放心的睡去。
    那厢姜砚之抱着福星,乐得满地找牙。
    “官家,您叫老臣来宫中做甚?若是老臣没有记错的话,今日是休沐。”苏中丞鄙视的看着姜砚之。
    他可是直臣,就算姜砚之已经成了官家,那该鄙视的还是得接着鄙视。
    “哈哈,你快来瞅瞅,我家福星不长得像我还是像惟秀,真是好看,一看就天庭饱满,目光如炬,有福气。”
    苏中丞无语的伸了伸脖子,眼睛都没有睁开,哪里来的目光……
    想他一把年纪,孙子都满地跑了,好对这个感兴趣?
    他想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家伙,内阁的几个老家伙全都被姜砚之叫来了。
    官家啊,你可记得有一个故事叫做烽火戏诸侯?
    你就为了讨你那还没有睡醒的儿子的欢心,就把我们全都叫来了?
    苏中丞心里吐槽着,嘴里却并忘记吹上一记彩虹屁,“小皇子当然是福星高照,日后是大富大贵之人。这健壮有力像皇后,容貌和聪明劲儿像官家。”
    姜砚之一听,乐得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说像我。”
    一旁的吕相公无语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高达高将军心中毫无波澜,依旧是犹如雕像。
    韩三司使靠着柱子,心中已经盘算开来,宫中多了个小皇子,都从我管着的钱袋里抠走多少钱……
    只有死皮赖脸跟进来的崔老,激动得抹眼泪,“太好了,嫡子有嫡子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太子换狸猫
    一晃福星出生,已经半月有余。
    闵惟秀躺在床榻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床帐顶,于一个武将而言,坐月子实在是一种酷刑。
    唉……
    安喜笑眯眯的往闵惟秀的嘴里塞了一块香瓜,“娘娘,您今日已经叹了十八次气了。”
    她说着,指了指床帐顶,“您瞅瞅这帐子顶,官家待您多好啊,日日画了新床帐来,就怕您无聊。”
    闵惟秀对着床帐翻了个白眼儿,姜砚之那厮日日抱着儿子,让宫廷画师给画一张新画,画了之后,还非让人贴在她的帐子顶上,说是一解她的相思之情。
    明明日日能见真人,为何还要对着画像瞅?
    所谓远香近臭,任你一日十二个时辰都看着一个人,便是天仙也能够看成一坨牛屎……
    尤其是那坨牛屎还因为高兴,笑得像是被人踩过一般白痴。
    实在是有点辣眼睛,闵惟秀眯了眯眼。
    “福星醒了么?”
    安喜摇了摇头,“还睡着呢。”
    闵惟秀有些失望,这孩子跟个小猪崽子似的,除了喝奶的时候是醒着的,其他的时候,一直都在呼呼大睡,不哭也不闹,无趣的很。
    比起刚出生的时候,倒是见风涨,肉嘟嘟的像是白嫩嫩的莲藕。
    现在宫里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福星像姜砚之了,毕竟一身奶膘,同他阿爹那是一模一样的。
    “我半个月都没有出门了,想看个话本子,阿娘也怕我费了眼睛,想起来活动一下,都有你时时刻刻的帮盯着。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譬如说,那象棚里最近又新说了什么书?街头巷尾,又有了什么新的传闻?哪怕是来一段那虚头巴脑的三大王洗冤录,也是好的。”
    安喜的眼珠子转了转,张了张嘴,又紧紧的闭住了。
    闵惟秀一瞧来了精神,“不是说,小娘说的都对么……”
    安喜一个激灵,“没错,小娘说的都是对的!小娘,现在外头有好多人说,说太子换狸猫。”
    “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儿呢?”
    安喜压低了声音,“那些多嘴之人,暗地里都偷偷的说,说谁没有生过孩子不是?这么多年,也没有瞧见过,走着路生下一个孩子来的。又嫉妒我们福星长得壮实,还说一瞧就不是刚出生的……”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说小娘你早就生下来了一只狸猫,但是为了稳固地位,不让旁的女人进宫,便在肚子里揣了一个从外头抱来的孩子,故意当着官家的面,掉出来呢!”
    “还……还有……说都穿着裤子,孩子……孩子怎么会掉出来……铁定是早就夹好了的!小娘你莫要生气,手下留情,别把那些说闲话的给打死了,月子里打人,怕日后闹下手疼的毛病。”
    闵惟秀被安喜紧张的模样给逗乐了,“放心吧,我有什么好气的,孩子是不是我生的,我还不清楚?我才不会打人呢,要惩治这些长舌妇,还不容易?真当我那肚子,是个箱子呢,打开了,塞个孩子进去,再拿出来?”
    “亏她们想得出这么离谱的故事来。让她们一个个的,都在肚子里藏一个小奶娃,那小奶娃要是能够一上午不动,不哭,不尿她一肚子,便算我输……”
    简直了!这个世上,就没有比奶娃娃还油盐不进的人了……
    你叫他乖乖藏着,他就乖乖听话?怕是祖宗八倍都烧高香,都办不到啊!
    “这天热得要命,谁还穿贴身的裤子啊,不都穿着大腿子裙裤么?也亏得我福星命大,才从裤腿子里滑了出来,要不然啊,就我这一丈长的大长腿,直接掉下来,还不给摔傻了去……”
    安喜点了点头,“我家小娘,就是腿长一丈!腰细一尺!”
    闵惟秀哈哈大笑起来,“那不是人,那是螳螂精……不过我凶名在外,那些人也不敢当众说这些吧?你从哪里听来的?”
    安喜见闵惟秀并未生气,也跟着高兴了起来,“是听高小娘子说的。”
    “银芳么?”
    闵惟秀生了福星之后,高银芳倒是还一次都没有来过。
    “对,昨儿个小娘你想吃樊楼的猪蹄膀,我出宫去盯着厨上做来着。正好在那儿遇见了高小娘。高小娘正在那相看未来夫婿呢。来宝同我手,这些日子,高小娘子起码相看过百八十人了……”
    闵惟秀猛的一下坐了起来,半点睡意也无。
    “哈哈,真的吗?快说说咋回事,你可瞧见了,相看的都是啥样的?快快快,告诉我阿娘,让我二哥也去相一个。二哥今年榜上有名,阿娘正想着要给他娶妻呢!我觉得,银芳是这开封府数一数二的好小娘子,别让人给抢跑了。”
    虽然闵惟思吹牛皮,说自己个也考个状元郎回来。
    但是状元郎岂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够拿到手的?实在是太小瞧那些寒窗苦读数十载的人了。
    闵惟思在花街柳巷浪荡的时候,苏鸣美在读书。
    闵惟思在秦楼楚馆饮酒的时候,苏鸣美还在读书。
    人家也是顶顶聪明的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人超过了。
    一开始他还好高骛远,说是要当状元郎,结果被老夫子训了个一年半载之后,人稳重了许多。
    原本像他们这种勋贵之家,拿个进士晋身,已经是前途无量了,拿了状元,反而不美。
    尤其是闵惟思算得上是小国舅,之前烂名在外,若是夺了头魁,还不被人狙得满地找牙,连带着姜砚之也要被骂上一句任人唯亲。
    武国公府当然不带怕的,不过闵惟思认真考虑之后,今年还是参加了春闱,如同夫子所估计的一样,不上不上,占据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
    事业有了着落了,临安长公主就开始操心起闵惟思的亲事来。
    安喜挠了挠头,“来宝说,高矮胖瘦都有,一开始,来的都是樊楼的常客,勋贵人家的嫡公子,到后头,也有一些进士举子之类的,也不知道高小娘子想要找个啥样的。”
    “都是奴糊涂了,我这就去告诉长公主。小娘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闵惟秀哪里还睡得着,伸出手来催促道:“快去快去!”
    第五百九十七章 高银芳的亲事(一)
    高银芳坐在樊楼里,无语的摆了摆手,“撤下去,再换一席吧。”
    门口守着的来宝憋着笑,点了点头,“酸梅山楂汤镇好了,给您端一些?”
    “别啊!有没有什么山楂干啥的,给我来一小碟。你若是想笑就笑吧……”
    来宝刚想笑,就听到高银芳说道,“你若是笑了,今儿个小娘我点的菜,就让你们东家来付吧,反正我这些日子,给李明白送了一筐子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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