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神马酒楼纵火案开审。
    这次来了很多百姓旁观,只是地方有限,所以衙役仅放行了一百余号人进入。八卦向来是国人的至爱,有人倒是为着伸张正义鼓劲而来,有人却纯粹是来围观。
    “威……武……”
    那水火棍捣在地板上,发出了抖抖的声响,令人的脊梁骨一阵发麻,这一百余号人当即是鸦雀无声。
    “带更夫刘二!”一个字正腔圆的官话从大堂传出,拉开了审判的序幕。
    没多会,只见显得邋遢的更夫刘二被衙役带上大堂。
    “小人那晚确实看到周通逃回阳春酒楼,而神马酒楼那边刚刚起火!”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个更夫却是咬着先前的口供不放,生称确实是见到周通纵火。
    “休得狡辩,传席春来!”
    一声惊堂木响起,又是那字正腔圆的官话从大堂传出。
    没多会,大家便看到衙差领着一位留着三缕胡须的中年男子走上大堂。这人的形象跟邋遢的刘二截然不同,虽然衣服不显富贵,甚至比寒酸仅是好上一些,但却很是齐整。
    “小人席春来拜见老父母!”
    席春来走上大堂,对县尊进行跪拜,姿态放得是很低。
    “看看吧!席春来可是亲眼看到更夫醉躺在他家门口的!”
    大家看到县尊大人叫来了席春来,对更夫刘二都藏着一份幸灾乐祸的心思,这人竟然到如今还敢嘴硬,看一会县尊大人如何收拾他。他们大费老远跟来围观,除了满足对案情的好奇心之外,还有就是希望看到更夫刘二吃腻,如今却即将上演。
    “小人那晚并没有看到更夫刘二,我……我是讨喜大家,所以才故意杜撰的!”
    席春来的声音从大堂传来,让到众人顿时都是面面相觑,然后就炸开了祸。这席春来将前天拍着胸口搬出祖宗起毒誓的话当屁放了,这到公堂却已不承认,说切都是他杜撰的?
    听到这话,难道大家心里不震惊,这个反转也是太大了吧!
    “肃静!”
    大堂传来了一声惊堂木,听到那抖抖的声响,大家都是乖乖地闭嘴。
    “竟然妖言惑众,来人,给我重重的打!”
    随着县尊大人的一声令下,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差当即将席春来按在地上,抡起毛竹大板朝着他屁股地打去。
    “哎哟!哎哟!痛死某了!”
    衙差那板子丝毫没有留情,打得啪啪作响,直打得席春来狼嚎鬼叫,屁股更是皮开肉绽。
    大家原本还气愤席春来突然更改口供,愚弄了广大的人民群众,但是听着那板子落在屁股的声音,以及那阵阵的惨叫,让他们心里又不免生出几分同情。
    难得这不是什么糊涂案?真的是周通放火?
    看到如今这个情形,有人已经心生疑虑。让他们先前这般激动的主要原因,正是席春来宣称当时在门口看到睡成死猪的更夫刘二,但如若这事是杜撰的话,那更夫刘二说的证词似乎是可信的。
    到目前为止,一切的证言证词都指向周通,而周通的作案动机确实很充分。
    叶无尽端坐在大案前,头顶是“明镜高悬”,身后是江海水牙、旭日东升的巨幅屏风,只是这时的眉头微蹙。本以为能当堂揭穿更夫刘二的谎言,却不曾想,这席春来却已经不承认先前所说。
    “刘二,那晚你在孙掌柜那喝了多少酒?”叶无尽沉声问道。
    “刚开始一坛,后来又打了三两!”刘二答道。
    “吃了多少猪头肉?”叶无尽又问。
    “一斤半,掌柜送我一个羊腰子!”刘二答道。
    “赊账还是给现银?”叶无尽再问。
    “赊账,一共是一钱,小的记得清清楚楚!”刘二笑着道。
    从这个对答可以看出,当日刘二应该没有喝醉,结合那小店跟席春来家的距离。若真是醉了,那他出店没多久就醉倒在地,对喝酒的细节理应没这般清楚才对。
    啪!
    叶无尽却突然扬起惊堂木拍下,厉声说道:“好一个赊账!第二天你在孙掌柜那里赊的账清了,你在赌场欠的十两赌债也还上了,你这些钱从何而来,如实招来!”
    啊?
    刘二听到这话,当即就傻眼了。他没想到县尊突然调查起这事来了,这时再也没有先前的从容:“我……我……”。虽然在绞尽脑汁,结果却半天找不到理由。
    恐怕他跟他背后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县尊突然会找他算经济账了。在这个收入单一的年代,你一夜暴富的机会极少极少,而真若发生了,往往都属于不义之财。
    “要我大刑伺候吗?”叶无尽又是沉声问道。
    “禀告大人,那钱……是我捡到的!”刘二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捡了多少?”叶无尽倒是没想到,这邋遢的更夫还算是个果决之人。
    “五……五十两!”刘二心痛地答道。
    堂下的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将信将疑,毕竟这个数额并不小。不过这事是见仁见智了,有人觉得这事该轮到他们头上,有人却始终不相信这种好事。
    叶无尽却是冷笑,望向还痛苦地爬在地上的席春来道:“你莫非也捡了五十两?”
    席春来正咧着嘴,本以为这次算熬过去,接下来他就被遣回去养伤。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县尊大人还惦记着他,此时却是恨不得有个洞钻走,好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是他却无法离开,需要面对着县尊大人的提问,而他当下就大汗淋漓。他是一个货郎,知道有些钱根本经不住推敲,而县尊大人如此询问,定然是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砰!
    叶无尽握起惊堂木重重地敲下,厉声呵斥道:“你可以蒙骗本官,但还想欺瞒全城的百姓吗?一夜间,酒钱清了,赌债还了,这事是不是太巧合了啊?”
    席春来顿时心惊肉跳,没想到县尊大人还调查了他的情况,想必是提前猜到他会变卦了。
    却是这时,外面人群有人响亮地说道:“席春来这厮昨夜还还了揭勇二十两利子钱,我亲眼看到的!”
    此话一出,大家当即嗡地炸响。原本还相信席春来仅是吹牛,只是如今,让他们却不得不怀疑这事确实存在着猫腻了,这个席春来存在极大的问题,钱来得太恰到好处了。
    “刚才何人喧哗,到堂上说话!”叶无尽喝停大家之后,又是朝着人群说道。
    在人群中,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上大堂来,先是望了一眼爬在地上的席春来,然后才拱手道:“见过县尊大人!小人叫沈贵,昨夜在悦来赌坊小赌,却是撞见席春来给揭勇还了二十两利子钱。”
    “席长春,可有此事?”叶无尽沉声问道。
    “……是!”席长春如丧考妣地应道。
    “钱从何而来?休要蒙骗本官,否则待本官查清,这定要再打你三十大板!”叶无尽握起惊堂木又往桌面一拍,冲着他告诫道。
    大概是被板子打怕了,席长春的身体哆嗦一下,不敢再死扛,忙着求饶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说!”叶无尽当即沉声问道。
    席春来不再隐瞒,当即进行招控:“昨日有人给小人……八十两,让小人闭嘴!”
    人群“嗡”地一声,顿时就沸腾了。原来这真是一起糊涂案,席长春最初并没有说谎,他真的看到刘二躺在他家门前,只是被人收买才更改了口供。
    叶无尽的眉头微蹙,“啪”地一拍惊堂木道:“各色人等保持肃静!”
    衙役们又是齐齐将火水棍戳在地上,发出抖抖的声响,令到人群再度安静下来。
    “是何人给你钱?”叶无尽心里一动,对他又是问道。
    “小的不认得,他应该不是城里人!”席春来摇头。
    “真不认得?”叶无尽眯起眼睛。
    “大人,小的断不敢欺瞒大人,不过我记得他的样子!”席春来心生寒意,当即叩头道。
    啪!
    叶无尽握起惊木堂拍下,但怒气并不是冲席春来,而是对向更夫刘二,喝道:“刘二,你口口声声说见到周通纵火,但为何当时却醉倒在席春来家门口?”
    “小人糊涂!请大人饶命!请大人饶命!”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再欺瞒了,他确实没有见过周通纵火。
    “说!受何人指使!”叶无尽心里大定,沉声追问道。
    “小人也是不认得!”刘二苦涩地摇头。
    “不认得!”叶无尽眉头微蹙,观察着他的表情。
    “那人应该不是我们县城里的人,但我记得他的长相!”刘二忙是叩头道。
    案子审到这里,虽然真凶仍然没有找到,但却拔开了一层迷雾:周通并不是真凶。这次审判看似没有结果,但却已经产生了一些嫌疑人,毕竟周通在县狱里“畏罪自杀”。
    一个应该没有犯罪的人,为何会畏罪自杀,这确实是耐人寻味!
    “案情已明,刘二作了伪证,暂且收押,今日公审到此结束!”叶无尽大声地宣布,然后猛地拍下惊堂木又道:“退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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