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七每年都会帮陈府做木工,上个月接了活,用从云南运来的金丝楠木做一个衣柜。只是矮子七在陈府过夜时,跟着他要好的一名家丁喝酒发生了争执,结果错手将人砸死。
    虽然他连夜潜逃到山里,但最终还是被捕快捉住,如今被关在县狱中,按律当斩。
    叶无尽听到竟然是一起命案,眉头微微地皱起,这事还真是棘手。虽然他心里很同情瞎子婶,但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没道理将人杀了还想平安无事。
    另外,就算他真想要帮忙矮子七颠倒黑白,恐怕陈府那边肯定会发难。要知道陈府跟宁州知府的关系匪浅,这事他若要“护短”,事情必定会捅到宁州知府那里去。
    “无尽,这事你就别管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矮子七是罪有应得,咱们帮他照顾好家人便是!”老族长看到叶无尽脸露难色,当即对他劝道,似乎还担心叶无尽会感情用事。
    “七叔承认杀人了吗?”叶无尽沉思片刻,望着老族长认真地问道。
    “是的!他亲口跟我承认,确实是杀了人!”老族长叹气道。
    叶无尽又望向那边的瞎子婶,看着她仅是哭哭啼啼,倒没有喊冤,知道事情恐怕是假不了了。心里微微叹息,并不打算帮瞎子婶“排忧解难”,只希望能够保矮子七一命。
    本来还挺开心的,但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心情顿时有些沉重起来。
    老族长看出了他的心思,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劝导,这事只能怪矮子七做事过于冲动。
    二人走进染布坊,染布坊经过修整,四周的墙已经是密不透风,工作区多添了二口染池,工人都在染池边上各自忙碌着。染布坊如今已经有明确的分工制度,每个染池有一个组长,全权负责染布的事宜。
    看着他跟老族长进来,一众人都打纷纷打起招呼,目光含蓄而热情地望向叶无尽。对于这个龙虎寨的传奇人物,他们除了敬佩还是敬佩,眼前这位不仅是传说中的状元郎,如今更是他们的父母官。
    “大家不用理我,你们忙你们的吧!”
    叶无尽对大家都不陌生,那些组长其实都是先前他带的人,如今一个个都变成了染布的师傅,而他倒想看看这些人的实操能力。财富有两种,一种是银两,一种是人才。
    特别他有计划到青水县城内进行投资扩产,这就更需要一些老练的师傅去撑起染布坊,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地将生意铺开,成为整个西南的最大布料生产商。
    四口染池一共有十数人,他先是环视一周,走到一个由三个少年郎负责的染池前,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小五将一只鲜虾放进染池中,仅过了两秒的样子,他掐着虾须将熟虾提了出来。
    “大人!”小五发现叶无尽靠近,略显害羞地将那只虾放下。
    “小五,咱都是自家人,以后就别叫这么生分了!”叶无尽摆了摆手,指着那烫红的虾问道:“这个办法挺不错,是谁想出来的?”
    “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小五忸怩地望着脚尖,显得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呃!”叶无尽眉毛微挑,打量着这个微胖的少年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错!”
    手掌落在小五肩上,明显感觉到身体微颤,那双眼睛闪过一抹激动与兴奋。
    “无尽,这小子在弄什么,我怎么一直都看不懂?”有个青年男子注意着这边,好奇地询问道。
    “对啊!这小子一直不肯说,非要我们请酒才肯说!”又有人附和道。
    “想知道,那就请小五喝酒啊!”叶无尽很尊重知识产权,并不打算揭露迷底。
    从下布,到染色、清洗,再到悬挂起来,每个步骤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视察了一圈,发现这时代人的学习能力确实很强,这一个个都已经是大师级的染布师傅了。不说那些有些年纪的稳定人,单是小五带少年队,就已经将布染得极好。
    看到这个情况之后,叶无尽知道到县城投资扩产,并不会遇到技术难题,顿时也是放下心来。
    从染布坊视察出来,门前的座椅已经摆放,他那张睡椅经过仔细擦拭,正规规矩矩地放在那方桌前。在那方桌上,已经沏好茶,青瓷茶壶静静地摆放在那里。
    叶无尽躺下,透过那高耸的树梢,望着这碧蓝的天空,天空没有一丝的杂质,让人的心灵在这刻很容易放空。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时代,没有工业的废气,这里保持着原生态的大气层。
    收回目光和思绪,跟着老族长喝着杜员外去年送的茶,说起了跟礼部尚书家的小屁孩订婚的事。一方面这事需要让长辈知道,另一方面打消老族长催婚的念头。
    “这门亲事好!好!很好!”老族长听到之后,极是欣慰地赞道。
    叶无尽望了他一眼,确定不是在讽刺他,这才继续品茶道:“我跟人订婚的事,先不要宣扬出去,我以后可能会退婚!”
    “退婚?这样不好吧!”老族长听到这话,当即就倒吸了一口气凉气,没想到这个后辈竟然有此念头。
    “我就是有这个想法,但事情怎么发展还没定数,所以这事还请先别大肆宣扬!”在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叮嘱过阿武,如今老族长不说出去的话,这事恐怕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好!”老族长喝了一口浓茶,重重地点头应承下来。尽管他很希望叶无尽攀上这个官至礼部尚书的高官岳父,但知道这个后辈考虑的问题会比他全面。
    叶无尽跟老族长说过事之后,正打算回竹楼瞧瞧,那里毕竟他名义上的家,想回去看看竹楼门前的燕巢还在不在。
    却是这时,一匹快马从村口方向回来。
    坐在马上的人正是叶二虎,身穿着青色短衫,体型健硕,皮肤比去年更加黝黑。他是因为矮子七的事到青水县城,如果刚刚从县里回来。他看到晒谷场的锅在煮着肉鸡,而狗四在挥刀切割着猪肉,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情况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股莫名的兴奋油然而生。
    “无尽回来了?”
    叶二虎先是惊喜地询问,结果有人给他指向染布坊门口那边,当他看到叶无尽时,脸上显得很是狂喜,当即就拍马向着这边而来。
    “无尽,你不是在京城做大官吗?怎么回来了?”将近一年不见,叶无尽发现这个胡须大汉还是风风火火的性格,距着老远就大话询问道。
    “无尽被皇上亲自派回来,做我们青水县的县大爷!”正在切割着猪肉的狗四抹了抹额头的细汗,得意地朝着叶二虎朗声道。
    “什么?”叶二虎听到这话,顿时又是一惊,朝着叶无尽吃惊地问道:“无尽,你真是我们青水县的知县?”
    “是的!”叶无尽微微点头。
    只是叶无尽的话刚落,让人感到异样的是,叶二虎突然间勒马转身。
    “你去哪?”老族长看着他要调头,当即沉声问道。
    叶二虎头也不回,嘴里带着怒意地大声冲着众人说道:“我回去干死那个周老三,一个小小的狱卒,竟然敢给老子脸色看,老子不弄死他就不姓叶!”
    今天探监的时候,他是受了一点气,如今打算回去就脸子找回来。
    “你站住!”老族长气结。
    叶二虎诧异地回过头,看着老爹满脸怒容,顿时挎着脸道:“爹,现在无尽是青水县的知县,那这青水县就是龙虎寨的天下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对方就是一个小小的狱卒,无尽一根小拇指都能戳死!”
    叶二虎的想法很是简单,如今叶无尽成了青水县的天,那他就不可能再忍气吞声,要将场子通通找回来。现在在他的心里,开始罗列着各个他所看不顺眼的人。
    “你……你从今以后都呆在寨子里,哪里都不能去!”老族长颤抖地指着他,似乎差点要气炸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儿子会如此的胡作非为,竟然要扯起叶无尽的虎皮。只是他却是知道,青水县的官场很是复杂,如今绝对不能拖无尽的后腿。
    其实叶二虎的想法很有代表性,如今叶无尽就是青水县的天,那整个青水县就理由是龙虎寨的。特别在这个时代,知县并不由地方官任免,在这种偏远的地方简直是地地道道的土皇帝。
    老族长很有远见,在开席的时候就朗声对着众人说道:“无尽将来是要做大官的人!谁以为无尽做着知县,就以为可以无法无天,那就大错特错!谁敢给无尽惹出麻烦,我第一个就不饶他,老祖宗更不能饶他!”
    大家听到连老祖宗都搬了出来,都是萎缩着脖子,心知还得夹着尾巴继续低调做人了。
    由于叶无尽并没有经过青水县城,而是从松江县那边绕回来的,所以他回来的消息暂时是被封锁住的,所以并没有人过来打扰。在龙虎寨呆了两天,他就决定前往县城,打算将青水县知县的大印先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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