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彤儿的意思,就该早点动身去上海,偏偏东北人热情好客,再加上三光门的一众年轻弟子不住挽留,而刘振声也觉得梁赞内伤刚好,需要调息,结果这一耽搁就是好些日子。转眼间过了清明,梁赞觉得已经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了。
    偏偏这个时候,南满铁路施工,估计没有两三个月是无法通车。谷文飞提议梁赞他们先乘马车到旅顺,在那里有个金刀会弟兄名叫鲁七林,负责北方码头的生意,找到他,然后再由他安排一乘小火轮赶往上海。
    临行的当天,是个阴天,一大早刘振声、谷文飞等人便都来送行。
    谷文飞给梁赞准备了一些干粮和应用之物,放在马车上,又把给鲁七林的书信以及魂泣刀的刀鞘一并送给梁赞,拉着梁赞的手,叮嘱他道:“此去上海万事小心。欧阳雪性情古怪,她的脾气没人能捉摸得透,你最好先找到她的妹妹欧阳冰,如果能说动了她,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不过希望依旧渺茫啊。”
    梁赞坦然笑道:“左右也是一死,不过是早晚罢了,欧阳雪如果不肯救我,那我就和彤儿在上海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也不枉白来这世间一回。这些日子,我们也漂泊得够了,可能就不回沈阳了。”
    彤儿阴沉着脸,心情有些复杂。“小梁子,别总是说那些话了,难得有一线生机,你还是应该好好把握才对。从前都是你鼓励我,现在也轮到我鼓励你一次了。”
    “嗯,”梁赞答应了一声,轻抚着彤儿的肩膀,柔声道:“彤儿,就要离开沈阳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再回来,你要不要在这里祭奠一下你的双亲。”
    彤儿缓缓摇了摇头,“这么多年的清明都没祭拜,也不知道他们的坟地在哪里,也许根本也没有坟地……算了。”一句算了,不知道彤儿把多少苦涩埋在心底,梁赞暗暗发誓,一定要认真守护着她,不再叫她承受任何委屈。
    “这趟的路途可不近,一路上可要辛苦你了。”
    彤儿淡淡一笑,“也挺好的啊,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你总不会叫我太辛苦吧。”
    “那自然不会,你坐车,我骑马,等我全好了,就带你游遍千山万水。”
    林彤儿用力地点了点头,却忽然又笑道:“千山万水的颜色我也看不到了,你要编成故事详详细细地讲给我听。”
    刘振声眼看着这一对痴情男女,越发喜爱,忍不住赞道:“你们一个梁上君子,一个林下美人,天造地设的一对,等有了着落应该趁早成亲才是。”
    梁赞哈哈大笑:“林下美人不假,但我可不是梁上君子啊,刘师傅这次你可用词不当……”
    彤儿粉面飞霞,低着头道:“才不嫁人呢……我还小呢。”
    梁赞微微一笑,“这件事等上海的事办完了再说,现在我居无定所,如果要成亲的话,总不能叫彤儿跟着我四处漂泊。”
    “谁要和你成亲……”林彤儿拉着梁赞的胳膊,通红的脸蛋羞涩地藏进了他的胸口,嘴上说什么也不承认,但这动作表情任谁看都知道她已经欣然应允。
    梁赞却反而显得面有难色,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林彤儿可怎么办?在没彻底治好内伤之前,彤儿还是不娶的好。
    又寒暄了几句,两人才向众人一一作别,赶着马车一路南行,出了沈阳,刚上大路,却看到桂花和了空坐在路边等着,一见到梁赞过来,拼命招手。
    “总算抓到你了!这边,这边!”桂花大声喊着。
    梁赞把马带住,问道:“你们俩在这做什么?”
    “还不是等你?”桂花满面堆笑,“带我们去上海。”
    梁赞皱了下眉头,“你爹肯放行了?”
    桂花摇着头说道:“肯就好了,我们也不用在这等你,这次我们又是偷跑出来的,昨晚我把爹灌醉了,就是怕他再找上三光门,我们也没告诉他这事,估计现在还在沈阳城里睡大觉呢。”
    彤儿坐在车上笑道:“你们意志可真坚啊,非得去上海不可。”
    了空道:“花花世界谁不想去见识见识?闯出了名堂,也给我师父长脸。”
    梁赞连连摆手,“别跟我闹了,我们可不是坐火车去上海,是赶马车,这车也不大,怎么拉得了这么多人?”
    桂花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钻进马车里,“我和彤儿一起坐车,你们俩男的在前面赶车,一路上游山玩水,很快就到了,对了,这里你最有钱,所有的开销可都得你出。”
    “简直是臭无赖嘛!”彤儿努着小嘴道。
    桂花故意要惹她,笑道:“对呀,可是没办法啊,谁叫我和梁赞私定终身了呢,你算她什么人啊?”
    彤儿把脚一跺,“我……我……那小和尚算你什么人?”
    了空眼巴巴地看着桂花,一副可怜相,桂花白了他一眼,道:“我的奴隶!”
    “我是奴隶?”了空一咧嘴。
    “怎么?不愿意了?别忘了你是和尚,不做奴隶的话,你别跟着我。”说着桂花把脸一扭,也不去理他。
    见桂花生气,了空只得道:“那……那好吧。就做你的贴心小奴隶。不过你可别真的跟了梁赞……”
    桂花哈哈大笑,完全不顾矜持,“好,贴心小奴隶,快给主子赶车。”
    梁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可真是一对欢喜冤家,要说桂花对自己有意思,打死梁赞都不会相信,她无非是看中了自己有了点钱,可以带着她到处玩,以后不用跟着她爹受其管束。
    其实桂花非要去上海也是另有打算,因为她的心里同样也放不下一个男人,那个人,不是梁赞,也不是了空。在她的眼里,那个人英俊潇洒,正直可靠。可那个人偏偏总是对她不冷不热,叫她琢磨不透。
    这些日子来,她对那个人越发思念,特别是看到梁赞和林彤儿卿卿我我的样子的时候,那种想见他的心情就变得越发迫切,她确信那个人才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哪怕爹把自己许给了空好几次,哪怕她答应了梁赞以身相许,但那些在她的心里都只不过是玩笑或者手段,真正叫她心动的,便只有那个人。想到自己以后和爹要在沈阳这个地方,和那个人再不能相见,心中怅然若失,总觉得应该回去见他一面,哪怕只是一面也好。她做梦都会念起那个人的名字——花绮楼,一个唱旦角的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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