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兴与另外一名军士趴在船舷上,不敢动弹。
    经灯芯之事一打岔,他们稍稍缓了口气,定了定心神。
    “如何了,看清是什么东西?”传令的军士离去,杨丛义回头便问。
    石兴没有答话,监军在后,船下的东西再可怕,也得好好看一看。如过真是那鬼东西,有众多军士在侧,想必也不会见死不救。
    如此想着,便小心翼翼的把头伸出船舷,手中的长枪也探了出去。
    睁眼往船下一看,只见海面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如果说没有什么东西,这肯不定不是监军要的答案,其他人明明听到响声,他们也不信啊。
    使劲一瞪眼,再仔细一看,却见海面上黑影涌动,翻滚跳跃不息,全都追着战船在跑,无数黑影争抢着要往战船上跳。
    一见这种情景,石兴心里恐慌无比,不管是不是水鬼,数量都实在太多了。水里跟着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还没有看清楚,不好跟监军回话。
    为了看得更清楚,他鼓足勇气,把身子探出半尺,头脸往下离海面更近一些,一手抓船舷,一手握长枪。
    再一瞪眼,他便看到一张大口冲他直跃而起,惊慌之间,头脸一抬,身子便要往后撤,但还是晚了。
    石兴只觉脸上一凉,惊恐间长枪一挥,抓着船舷的手臂用力一撑,身子便向后倒在甲板上。
    众人被他这猛然后倒之势吓了一跳,情况不明,惊慌之下,纷纷后撤。
    石兴躺在甲板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动弹不得,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我的人生刚刚开始,想要换个活法而已,这就要结束了吗?我不甘心!
    他想努力清醒过来,但意识还是逐渐模糊,慢慢闭上了眼睛。
    眼见石兴倒在甲板,一动不动,船舷边上的另一军士,顿时坐倒在甲板,目光呆滞,嘴里说着:“水鬼......一定是水鬼......水鬼上身了......”
    石兴突然死在甲板上,再听到一同查探的军士如此一说,众军士个个心惊胆战,水鬼有多厉害多难缠,他们可是早有耳闻,如今遇到水鬼,那就只能逃命。
    在甲板上的军士当即就要往船舱里钻。回去躲起来,把门一关,或许还能捡一条命!
    “立定!”杨丛义一声吼叫。
    随即又道:“慌什么,我还在这儿,你们跑什么!都给我站好!”
    说完,杨丛义上前,伸手一探仰躺在地的军士鼻息,已然进出无气。只见他毫不犹豫,几下撕掉军士身上穿着的衣甲,双掌放在军士的胸口就是一顿按压。
    几息之后,在甲板众军士惊恐疑惑的目光中,那军士一声咳嗽,睁开眼睛,活了过来。
    众军士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但又不得不信,震惊之余,面面相觑。
    只见他军士躺了几息之后,翻身坐起,口中言道:“我这是在哪儿?”
    杨丛义一拍他的肩头,高声道:“你就在战船上。起来,刚刚看到什么?”
    石兴一惊,头脑顿时清醒过来,回头一看,众人都在,这才知道自己还活着,顿时说不出的激动与欣喜。
    但他随后猛然想起,刚才在船外好像受到那东西的袭击,当即抬手往脸上摸去,仔细摸过之后,却发现脸上并无伤口,好像只有些水迹,这才放下心来。
    可一想到那张着大口扑上来的怪物,心里就一阵阵发寒。
    起身镇定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回道:“大人,天太黑了,水下是啥东西,属下没看清,但它们有一张血盆大口,一跳五尺来高,密密麻麻的跟着战船在跑,还都要想往船上跳。”
    杨丛义也没出过远洋,海里有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很显然船下东西并不是什么水鬼,可这些军士不会这么想,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怕什么,就越会把这些东西想成是什么。
    虽石兴没说水里的东西是水鬼,但众人一听到水里的东西密密麻麻,还有血盆大口,瞬间脸色全都变了,有些人都开始打颤,不由自主的就想跑。
    不能如此下去,必须搞清楚,船下是什么东西,至少要让他们知道,这些东西不是水鬼。否则军士一乱,不知道这艘战船会有什么遭遇,其他海船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不用惊慌。待我来看它们是什么东西!拿长枪来!”杨丛义一声令下。
    他要亲自看看,作怪的到底是什么?
    军士一听监军大人要亲自上,心里想阻拦不要冒险,但嘴里却说不出这种话来。
    随即就有军士取来一杆一丈五尺余长的长枪,交到杨丛义手中。
    杨丛义单手拿着长枪走到船舷边,略伸头往船下一看,就见船下黑压压一片,有生物翻动倾轧不息,不时有生物往船身撞来。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应该是鱼,但有些太大了,凭模糊的视线来判断,个头都在三尺五尺长,有些估计有六七八尺,一抬头,确实能隐约看到它们生有一张大嘴。
    杨丛义手一扬,随后猛然向下一戳,随即就有一股巨力从枪头传来,震颤之间,那怪力似乎要将长枪挣脱。
    一声轻喝,杨丛义单手将长枪拔起,迅速回到甲板。
    “掌灯!”一声令下,随即就有人快步跑会舱内。
    长枪被横放在甲板上,军士们已经知道监军大人刚刚那是做什么,显然是狠狠的给了船下的水鬼一击。监军大人胆子这么大,军士们互望一眼,心里十分佩服,却也不敢言语,更不知掌灯要看什么?
    片刻之后,一个亮起灯火的灯笼出现在甲板上。
    “看枪尖。”灯光一出现,杨丛义随即吩咐。
    在众人惊慌而又好奇的目光下,灯笼慢慢移到枪尖所在的位置。
    只见枪尖所在的甲板位置,流有一些红色的血迹,枪头上点点红色,众人也看得清楚。
    “是血!”
    “对,血,水鬼没血。”
    “船下不是水鬼。如果不是水鬼,那会是啥东西?”
    众人再迷信也知道鬼是死东西,死东西是不流血的。一见红色的血液,便能知道水下的东西绝对不是鬼,既然不是鬼,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灯笼给我,我来看看它们是什么东西。”随即就有胆子大的军士自告奋勇,要去探查清楚。
    杨丛义微微点头,这就是他的目的。
    只要船下不是水鬼,驱散对鬼神的敬畏,就没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怕。他们不惊慌,军心便不乱,灭灯之事就是小事一件。
    那接过灯笼的军士随即走到船舷边,手提灯笼往船下一探。
    众人在他身后,紧张的等待他探查出好消息。
    谁知船外灯光忽然一暗,探查的军士一声惊叫,大步退后,迅速远离船舷。
    等众人看清他手里的灯笼不知去了哪里,顿时个个脸色齐变。
    “鱼精......海上好多鱼精!太大了......太大了.......”那军士退到人群里,不停自语。
    杨丛义没有说话,方才他看过了,隐约也看到水里的鱼不小,具体有多大,他还真不知道。在他印象里,中国沿海好像很少见鲸鱼,如果不是鲸鱼,船下的鱼大不到哪儿去。
    “鱼精?多大?”有军士忍不住问道。
    众人此时的好奇明显多于惊恐,热切等待他的回答。
    那军士喘了会儿气,等心神稳定下来,才回道:“好几丈长!头一抬,一口水喷上来,就把灯笼浇灭了。海里全是鱼精,密密麻麻,都不知道有多少。”
    “不得胡言乱语。不过是大一些的海鱼,你们在昌国没见过四五尺长的大鱼吗?如今的这些鱼再大,它们也还是鱼,什么成精成怪的。既然都起来了,就先待在甲板上。”杨丛义一番解释,稳定人心后,便让他们在甲板上待着。
    众人都是吃鱼吃恶心了的人,听到船下跟着的不过是鱼而已,心里的惧怕之情瞬间消散,甚至隐隐还有些恨意。
    等船外再次传来“咚咚咚”的撞击声时,船上便无人害怕了。它们不过是大点的鱼而已,还能把两千料十多丈长的战船撞翻不成?
    这等大船,自然是不可能撞翻的。众人站在甲板上,听着“咚咚咚”的撞船声,再没有任何感觉。
    旁边海面上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一盏灯亮起。
    虽然现在才离灯灭不久,但他们只要没睡着,应该能找到新的灯芯换上,这点时间完全够。
    “去后面看看,我们的灯笼挂出去没有。”传令的军士一直没回来,算算时间,灯笼也该挂上去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舱内就有军士回道:“大人,灯笼刚挂出去就灭了,连换了两个灯芯,都是一挂出去就被水浇灭。大人,还要继续换灯芯吗?”
    “暂停吧。”
    一听是这种情况,杨丛义便猜到很可能这群鱼喜欢追逐光,喷水嬉戏。
    悬挂灯笼的位置就那么高,既然灯笼一挂出去,就能被它们喷到,换多少结果都一样。
    军士得令离去。
    战船的灯笼挂不出去,海船肯定也一样。如果灯笼都亮不起来,问题就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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