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到了如今,这一场比试就已经结束了,有个名儒站出来,手中拿着鸣鹿先生的陋室铭念出来,一字一句,众人都在凝神静听,等到这陋室铭的续作念出口,许多人便啧啧称赞起来。
    好歹是三甲进士出身,虽然人品卑劣,却悉心研究了数年,这个续作,自然属于上乘,岂是一般人可比。
    许多人纷纷点头,都是说好。
    而这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叶春秋身上。
    似乎到了而今,胜负已分,鸣鹿先生捋须:“春秋以为如何?”
    叶春秋沉吟片刻,道:“先生佳作,学生佩服。”
    “哈哈……”鸣鹿先生笑起来,道:“岂敢,岂敢,不过……若是春秋续不出,那么就该愿赌服输了,你是堂堂解元,又有王部堂做中人,若是认输,不妨就拜师吧,无妨……你资质还算不错,若是老夫精心调教,必然使你获益匪浅。”
    好不要脸的东西。
    叶春秋已经输了。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而此时,王华脸色拉的很长,却是徐徐从棚中走出来,道:“春秋,你当真续不出吗?若是输了,为师也不好偏袒你。”
    为师……
    方才大家对于鸣鹿先生版的陋室铭的震撼还未过去,王华一句轻巧的为师二字,却是一下子使在场的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叶春秋居然拜入了王华王部堂的门下?
    王华乃是帝师,这帝师是何许人也,一般这样的人,是极力避免去收徒的,毕竟……帝师若是收了门生,岂不是说,这门生成了天子的师弟?
    叶春秋何德何能,能够得到王部堂这样的赞赏。
    一语道出,王华却是脸色平静,看着叶春秋,面带期许。
    叶春秋微微愣了一下,看着王华……一瞬间,他明白了,在王华心里,自己已经输了,只是王华深知,一旦自己拜入鸣鹿先生的门下,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要背负着鸣鹿先生这个所谓‘恩师’,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天知道会不会害死自己。
    师徒即是父子,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恩师,不是那些约定成俗的座师和宗师,是真正的‘血盟’,无法更改。一旦违抗师命,顿时便会声名狼藉,成为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对象,一辈子前途也会丧尽,即便你有天大的抱负,有满腹的才学,将来只需这个恩师无休止的勒索而不满时,给你使一个绊子,也足以使你头破血流。
    所以……王华站出来,他没有否定鸣鹿先生和叶春秋的赌斗,而是直接先承认了与叶春秋的师生关系。
    这可是帝师啊。
    可是王华的脸色却是平静的可怕,他显然早有盘算,一旦叶春秋落败,那么他便做出这个选择,而鸣鹿先生虽是名儒,固然之前也和叶春秋有约定,可是自己堂堂帝师,吏部尚书,他敢夺人所好吗?
    当然……这有点不太厚道,有点儿仗势欺人的意味,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保全叶春秋前途的无奈之举。
    叶春秋看出了王华的心思,心里只剩下了感激,因为他很清楚,作为帝师,王华做出这个决定,显然有些无奈。似乎……当初自己拼了命救他的性命,虽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却似乎一切都值得了。
    叶春秋心里感叹,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众人脸上也尽都是讶异,一时也都面面相觑。
    鹿鸣先生脸色一沉,他感受到了王华的威胁,王华一句为师,就仿佛一击重锤,砸在他的心口。
    这是帝师王华的得意门生,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抢夺吗?最好的法子,当然是固然赢了,也只好显出大度,一副君子不夺人所好的态度,打个哈哈,说一句这赌斗不过是戏言而已,既然王部堂与叶春秋已是师生,老夫怎敢抢了王部堂的门生,此前的约定并不作数,王公勿忧。
    只是这鸣鹿先生目光一闪,却显得有些不甘,他心里冷笑,王华又如何,即便是帝师,可是自己既已有赌约,那么道理就占在自己这边,想要仗势欺人,哼,我一代名儒,真要造势起来,难道怕了你?我好歹是进士出身,你能奈我何?
    他只觉得叶春秋可恨,哪里肯让叶春秋占这个便宜,只恨不得将叶春秋归入自己门下,从此之后,无论他中了进士也好,做了官也罢,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乖乖给自己逢年过年的来孝敬,自己一句话,便是他的圣旨,这个小子八股作的如此厉害,又和太白社和太白集渊源深厚,到时候……可以利用之处实在是多不胜数。顷刻之间,他打定了主意,笑了:“噢,原来春秋已是王公门下?这可是令老夫很为难啊,春秋,你既与王公是师生,为何还要与老夫立这个赌约,只不过既然已有约定,却没有不遵守的道理,否则……愿赌不服输,不免为人耻笑。”
    态度很明确了,他不会退步,即便是王华出面也不成,谁的面子都不给。
    王华万万料不到鹿鸣先生如此态度,也是有些愕然,他旋即明白,在鹿鸣先生心里,叶春秋可利用的地方,远远比得罪自己的收益还要高,他心里一沉,反而更加忧心了,这就意味着,鹿鸣先生不只是想利用师生关系占叶春秋便宜这样简单,甚至可能是吃光榨尽。
    即便王华脾气再好,这时脸也已拉下来。
    棚中的名儒和看客顿时发现有些不简单了,似乎空气中有了火药味,这时候大家都不做声,他们感受到王华的怒意,也能感受到鹿鸣先生的坚决态度。
    剑拔弩张。
    叶春秋看了看踌躇满志的鹿鸣先生,又看看心中怒火中烧的王华,远处,自己的爹也从棚中出来,似乎想要干涉什么。
    而那些鹿鸣先生的门徒,似乎也是跃跃欲试,其他的看客,却神色各异。
    叶春秋莞尔一笑,他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
    这个世上,总有人关心自己,甚至是落个骂名也在所不惜,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叶春秋即便遇到再可恨的人,也不会受他们感染,依然坚守着自己的本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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