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必对陈家示好?”姜义闻言笑了起来,“他陈家这时候有人出来,别人看着是好事,我观之,却是祸根。”
    姜虎越听越是迷糊,但他乃一仆从,伺候好主家也就够了,便不追问。
    姜义也不打算给自己的仆从解释清楚,说完这些,话锋一转:“将棋谱交给陈止这件事,你就不要对外说了。”
    “小的明白了。”姜虎点点头,但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不过,当时在场的人不少,就算小的守口如瓶,此事怕也要泄露,到时候少爷您的名声?”
    “泄露便泄露了,”姜义眯起眼睛,“输便是输了,传出去也不算什么,那个匈奴王子刘韵言,曾经化名在京城为学,他这次来,准备的十分充分,相比之下,我们这边对他的了解就十分有限了,加上他在棋路上有些许变化,与今时风气不同,我乍碰之下难免不适,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相比之下,陈止过去是真正的名声不显,他刘韵言能探查到我的棋路,但若也能探查到陈止,或者说知道陈止,那才是奇闻!”
    “但如此一来,岂非白白送给了他陈止一个名声?”姜虎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担忧,“陈止若是胜了,先前诸多败局,不是都成了他的垫脚石么?少爷若发现了那匈奴人的弱点,何不自己挑战?”
    姜义沉默片刻,摇头道:“我此时亦无必胜把握,若是陈止真能得胜,那就是他的本事,正如我让你带去的话一样,所谓棋谱不过是参考,若他真有本事,就算是碰上刘韵言的棋路,初期有所不适,但以他的记性和预见之能,最多一局之后,便可找到关键。”
    说完这些,他见姜虎还待再说,就摇摇头道:“当下这杏坛论道,我还是会去的,但此事已不是最要紧的了,如今朝堂政局变化,东海王倒台,而广汉王得势,武乡侯隐隐有退隐之意,推去了大司马的职位,而那下邳陈家的陈永,已经确定接太仆之职,朝堂势力面临剧变,父亲给我送来的信件,除了通报这些消息之外,更是让我做好西归的准备。”
    这些话,他倒是不避讳心腹,提前说出来,是让姜虎心里有数,能提前做些安排,不至于事到临头的时候再慌乱。
    姜虎心中一凛,这些消息他也有所耳闻,所以才有示好之说,同时也知道,广汉王和东海王不同,这位广汉王刘出,乃是当今圣上的皇兄,在先帝子嗣中排名第二,那位废太子、河间王刘岐正是其一母同胞的兄长。
    如今广汉王得势,第一件事就放出废太子,然后大肆拉拢朝臣,朝廷局势有消长变化,其中一个最明显的事,就是蜀地士族被提名于重要职位,与之相对,或是出于平衡士族、同时减少反对的声音,类似陈家这样横跨南北的士族,也得到了提升。
    那位要得太仆之位的陈永,论辈分比之陈止要高出两倍,和不久前作古的陈太公为一个辈分,不过其人乃是下邳陈氏。
    “好了,你去准备吧,其他不用多问了,至于刘韵言的事,交给其他人操心吧。”姜义摆摆手,似乎已经不在意,但姜虎对主上何等熟悉,从其人的表情动作中,还是读出了一点不甘,却不敢点明。
    与此同时,有匹快马自城外疾驰而来,马上骑士入城之后,问了几个路人、辨认了方向,就朝左家宅院疾驰而去,不过在这城中他不能骑马了,只能用跑的。
    待得到了左家宅,其人说明了来意,左家的仆人就领着他找到了陈举,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名王家的仆人敲响了大门,找到了左家过来。
    几息之后,陈举急切的敲开了陈止的房门。
    “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接到了家中的什么好消息?”
    看着陈举脸上的喜意,陈止已然有所猜测,让陈举将事情说出来。
    “回禀少爷,家中确实传来了好消息,南边的陈永老爷,被推举为太仆一职,掌官府畜牧,位列九卿!”这陈举说话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丝丝颤抖,显示出心中的激动之情。
    这并不奇怪,严格算起来,陈举也是陈氏族人,只不过是家道中落,在陈庄中沦为寻常民户,因还存着想要出头的心思,才会在陈止招募家丁的时候参加进来。
    他成了陈止府上的家丁后,户籍并没有直接依附过来,依旧还保留着原本的族籍,这倒也正常,毕竟都是族人,如果强行纳入奴籍,是有损陈止之名的。
    正是这样的背景,让陈举对陈止格外忠心,同时对陈家也是与有荣焉,因此一听到家中传报,便急急忙忙的过来通报陈止,将这个消息告知陈止。
    “陈永叔祖接掌了太仆?”
    陈止一听这个消息,也是十分意外的,但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恐怕是朝堂变化的一个影响,东海王下台,代表着的朝堂势力的重新洗牌,有人下,自然就要有人上。
    莫非陈家将会在这一轮势力洗牌中,重新崛起?
    事实上,眼下的陈家已算不上强势,靠着当年陈登跟随昭烈的余荫,家族还算是一个大族,但自从宣武迁都后,原本的南方士族不断衰弱,虽还有几个顶尖门阀,但整体趋势是不断滑落的。
    陈家本身作为北方士族,随昭烈南迁,因此有了如今的主要两支,其权势主体乃是南支,也就是下邳陈氏,比之彭城陈氏,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但自从中原一统后,受江东士族衰退的影响,下邳陈氏的势力也在衰减,其中最显著的表现,就是在朝中为公卿大夫的陈族人越来越少。
    在新汉的官职之中,主要分为三个阶层,从下到上的俗定称呼,一般就是下士、上士,以及公卿大夫。
    其中,下士的官品为八品、九品,九品多为二百石、三百石的诸县、署丞,八品则为诸县、署长;
    上士则为六品、七品的官品,其中七品多为诸署令相秩六百石以上者,六品则为诸县、署令秩千石以上之人。
    五品和五品以上的官品,则列入公卿大夫,这种官品职位,才是维持一个世家强盛的关键。
    比如彭城郡太守徐辉,其官品就是五品,而那徐州刺史张初、扬州刺史王敦,则为四品,而这都是秩两千石的层次。
    眼下陈家陈永接掌的太仆,则是更进一步的列卿之一,严格算起来,更是九卿之一,为秩中两千石,三品官品,是真正的朝廷核心,国家高级领导人,部长级人物,是公卿大夫中的上流。
    九卿再往上,那就只有三公、大将军这样的一品、二品人物了,那都是享秩万石,人臣巅峰!
    这种情况下,陈永登临九卿之一,对于稳固陈家的权势、减缓家族的衰落趋势,自然是有很大的帮助的,也难怪陈举会那般激动了。
    就连屋中其他人一听,在经过最初的惊讶后,都纷纷向陈止贺喜。
    刘纲更是笑道:“若是陈八哥在这,一听这个消息,定要大肆吹嘘一番,想走都得被他拽着。”
    陈止却摇头道:“诸位的祝贺,我是知道了,但诸位都是我友,我也说句交心的话,这毕竟是下邳陈家,我等彭城陈族未必能得到多少实利,最多是得些名声。”
    陈举一听,欲言又止,最后没有开口。
    陆映摇头道:“同族同姓,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下邳陈氏得了重用,有了陈公在朝中为太仆,就可以逐步接纳和安插族中后辈,提拔族人,陈兄乃是陈家栋梁,名动两州,得皇上称赞,有诸葛为友,还败了姜侯后人,前途不可限量,旁人不好说,但陈兄你肯定是要受陈公重用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陶涯也点头说道:“不错,毕竟是同族,就和我族叔的情况差不多,最多不过两个月,彭城陈氏必然受益,到时候,正好咱们的游学也差不多,陈兄经过杏坛论道等事,名望接近巅峰,等抵达了京城,正好拜访陈公,以三品乡品,拿个五六品的起家官,那也是顺理成章的。”
    “两个月么?”咀嚼着这个时间长度,陈止若有所思,然后笑道,“这事只是个消息罢了,还代表着朝政变化,咱们着实没必要太过在意,还是先顾眼前吧。”
    众人见他这幅态度,就不再多言,又说了两句,便各自散去。
    这时候,就有个仆从过来,特地来到左清的跟前,说了两句之后,左清神色微变,匆匆而去。
    待得晚饭过后,陈止回到房间,正打算翻开姜虎送来的棋谱,好好辨析一番,那房门却被敲响,得到允许之后,左渊、左清先后进来。
    陈止一见他们,就知道了原因,将棋谱合上,请两人坐下。
    左渊甫一坐定,顾不上其他,开门见山的道:“陈先生该是知道我等的来意吧。”
    陈止点点头,说道:“当是王家文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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