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军在此。”
    “杀。”简洁而有力。
    “杀!!!”急促而奋勇。
    在狄戎与宁卫军、左军交战之余,中军与鲜卑也交上战了。
    鲜卑想要作壁上观,宋轩偏偏要让他满盘谋划尽毁,最后落得个匆匆调兵遣将下场的结果。
    鲜卑军队匆匆出征,中军早就在宋轩圈定的地方埋伏下来,从第一次进攻的地方,到突然遭遇到袭击后撤退的位置,再到鲜卑既惊且怒的佯攻位置,最后是鲜卑狼狈溃逃的方位。
    中军接连进行四次埋伏,而宋轩四次预判的地方全都完全正确,埋伏下来的中军将仓皇无准备的鲜卑军队杀了个措手不及,四次埋伏下来,折损鲜卑近两万兵马,截获了五千余匹剽悍的战马。
    除此之外最大的战果,就是宋轩派出的一支奇兵将这一次鲜卑军队的主将,鲜卑可汗最为依仗疼爱的三子,同时也是鲜卑下一任可汗继承人呼和年叶护抓住了。
    “呼和年叶护率领三万鲜卑军队出征,却被我晋朝军队斩杀两万余人,就连叶护本人被我们捉拿,传出消息,这一次不需要再做任何谋划,轩不信鲜卑可汗能够坐视此事。”前线军帐内,宋轩的声音很轻,他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好了,脸色白到透明,声音即使勉力放大分贝也不高,但这个军帐内坐着的人,全都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认真倾听他的说话声,生怕漏掉他的每一句话。
    呼和年叶护虽然已经被定为鲜卑下一任继承人,但鲜卑可汗身体还康健,他划分给几个儿子的草原领地全都很大,那些儿子势力逐渐长成,母族部落在鲜卑也很有分量,对继承人之位虎视眈眈。这一次鲜卑调兵遣将,与其说是宋轩全盘谋划的结果,但不如说他是利用了鲜卑内部的矛盾逐一化之,最后再为那些野心勃勃的人递上一个机会,那些人就很默契地将呼和年叶护推出来了。
    后来的四次埋伏,才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出自宋轩一人手笔。
    就连那些将呼和年叶护推出来的人都没有想到场面会进行到如今这般骑虎难下的地步。
    无论如何,呼和年叶护都还是鲜卑下一任继承人。继承人在重兵保护下依旧有失,这比两万兵马被斩杀更不能令鲜卑众人接受。
    “以鲜卑可汗的性子定然会亲自领兵前来,鲜卑兵马强壮,比起狄戎实力要强上一线,但鲜卑实力再强,他们的精兵最多也就只有八万人。此前已经解决对方两万余人,这一次鲜卑可汗应当不会太过保留实力,除了少数守卫大本营的军队外,应该会有五万军队随之前来。”宋轩的眸光越发明亮。
    脸色苍白,但他眼里闪耀的星光,他脸上的强大自信,他话中的绝对野心,无一不在感染着在场众人。
    “轩要鲜卑五万军队狼狈溃逃,轩要鲜卑可汗埋骨前线,而呼和年叶护也不必回去了。”
    鲜卑可汗埋骨前线,选定的继承人也死掉了,那么鲜卑后方那些已经长成的子嗣必定会开始争权夺势,出现内耗。
    如果这一场战争还没办法将鲜卑彻底解决,那他就尽自己最大可能为后人铺路,伤尽鲜卑元气,让他们几十年内都无卷土重来的能力。
    “还请郎君用计。”洪远微微俯下身子,沉声道。
    以这样的恭敬,表示他对宋轩的推崇。
    对方一个良计,可顶他一万兵马。这样满腹才华的人,即使只是白身,即使身体孱弱,他又有什么理由轻视他,不对他恭敬。
    宋轩轻笑,端起面前用百年人参熬制出来的药汤饮了一口,感觉到身上散失的力气又恢复一些后,宋轩才开口一一布置。
    说到兴起时,他站起身走到行军地图前,直接在上面点画,把埋伏的具体位置解释得更加清楚。
    商讨战术花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宋轩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毅力与一支百年人参才撑住的。
    会议结束后,宋轩避开迎上前的洪远匆匆走出中帐,刚刚掀开帐篷,就捂住心口吐了一口血。
    宋轩用手帕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重新走回中帐内,与洪远说道:“轩所有的布局都已经告知将军了,若是出现什么突发意外,还请将军自行定夺,轩身子不适,怕是没办法参与后续的督战了。”
    洪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脸上的惋惜与心底的叹息都压了下去。对于这样骄傲的人来说,惋惜也好,叹息也罢,都是一种完全没有必要的情绪。
    他们在乎的就只有一样,那就是自己的谋略真正起到作用。
    “郎君放心,鲜卑,就交给本将军吧。你且先好好回去休息,待解决了鲜卑,还有衍朝与匈奴那边需要郎君出力。”
    宋轩俯身行了一礼,宋放紧紧跟随着宋轩,默默搀扶着他离开了中帐。
    一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宋轩就直接病倒,即使中军与鲜卑多次交战,他也没有再露过面。只有随军的太医不断进进出出,帮助调理宋轩的身体。
    第二年开春,桃树刚刚冒出新芽时,鲜卑可汗、狄戎可汗俱身亡,鲜卑五万军队狼狈溃逃,最后只有两万余人退回了鲜卑后方,而鲜卑可汗的几个子嗣间暗潮涌动,鲜卑局势不明,再无力掺和争端。狄戎埋伏于狄卓山的军队几乎全歼,最后只有几千残部狼狈讨回狄戎后方,狄戎也再无力掺和争端。
    宋氏双玉之佳话,就此传唱整个晋朝。
    第201章 风流格调
    众人的欢喜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中帐内, 衡玉握拳, 手里展开的信纸猛地拽紧,被揉成一个纸团扔进了火炭里。
    火蛇染上纸团, 火光在衡玉的眼瞳里倒映, 原本的纸团燃成灰烬, 四散于风中。
    素兰推门走了进来, 担忧道:“将军……”
    衡玉抬头,“战场打理得如何?”
    素兰垂头,“禀将军, 一切都已妥当, 除了重伤员仍需要呆在柳城附近休养外,其余人已经可以随军赶回雍城。”
    “传本将军令,何将军留在这里负责善后事宜,宁卫军与伤员也暂时留在柳城休整, 左军众人随我赶回容城。”衡玉吩咐下去。
    这样的命令,冷静而克制, 没有因为刚刚得知的消息而失去了冷静。素兰暗地里松了口气, “将军英明。”
    衡玉瞥了她一眼,突然笑问:“若是我没有这么安排,而是急匆匆脱离队伍一人赶回去, 岂不是不能从素兰口中听到将军英明四个字了?”
    见衡玉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素兰吐了吐舌,完全没有往日在演武场里冷面煞神的架势,反而充满了少女的娇俏, “将军莫要笑话我,您在素兰眼里,一直都是如此英明。假若素兰说您不英明,天下人定也是不依的。”
    宋明初之名,若是在羌人一战还有少数人不知道,那么此次于狄卓山全歼狄戎,就该是天下俱知了。
    衡玉只是笑了笑,挥手道:“去安排吧。”
    “是。”
    帐篷帘子掀开又合上,衡玉低头看着桌面上摊开的书籍,伸手执起书扉间夹着的一张紫箫竹叶。
    紫箫竹叶用特制药水泡过,被主人保管得极好。
    透过手中紫箫竹叶,衡玉好像看到了那位温润如玉的郎君于雨幕中持伞而来,将指尖夹着的竹叶递到她的面前,眉眼含笑。
    在左军从柳城拔军赶回雍城时,外出的中军已经先一步赶回了雍城。
    傅逸与俪玄在得知中军回来时,终于松了口气。
    鲜卑战力强悍,为了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洪远大将军亲自领兵出征,并且带走了五万中军兵力,只有三万士兵留守雍城防备匈奴与衍朝。
    傅逸和俪玄担心衍朝与匈奴突然发难致使衍朝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局面,这一个多月里是日日煎熬,不停调派人手做好十足准备。
    世人只见此一战中宋氏双玉的辉煌耀眼,却很难看到同样出彩、居于幕后出谋划策的傅逸与俪玄两人。
    宋轩与宋放待在马车里,大军赶回雍城时为了照顾宋轩的身体一直在放慢行军速度,但这样的行军还是对宋轩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伤害,赶路这几天,他一直待在马车里,从没有露过面。
    “是到雍城了吗?”宋轩迷迷糊糊睡醒,没感觉到马车颠簸,出声问道。
    宋放虽然任粮草官,但只是负责将粮草从洛阳运到雍城,后面就一直跟在宋轩身边照顾他。
    在照顾宋轩的时日里,眼睁睁看着兄长备受煎熬却无能为力,宋放在原来气质的豪爽洒脱外,还多了几分稳重自持,也越发沉默少言起来。
    他正安静缩在角落翻看手里的书,听到宋轩的声音连忙丢掉手里的书,小心靠了过去,“是的,现在正在进城。”
    宋轩偏头看宋放,努力勾起唇角,“景初与子绪二人可在外面?”
    宋放压下心底酸涩,提高声音问外面的人,“傅郎君、俪郎君两人可在外面?”
    宋放贴身跟随的侍卫长隔着马车回道:“回郎君,在。”
    宋放便看向宋轩。
    宋轩闭眼凝聚力气,想要坐直身子。宋放想要为他搭把手,宋轩却用右手格挡了他伸手的动作,“无妨。”
    坐直身子。
    “下马车吧,轩想亲自向两位郎君道声谢。”
    再次推开宋放的手,宋轩的右手贴在车壁上,披上放在旁边的厚斗篷,自己掀开了马车帘,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宋放闭上了眼睛,感觉到眼眶在发酸发烫。
    他的兄长浑身傲骨,奈何……奈何……
    收敛起自己跌宕的情绪,宋放随后也下了马车。
    傅逸与俪远已经与洪远寒暄完,此时正站在旁边低头交语。
    迎面有风刮了过来,一阵桃花的清香直扑入鼻端。傅逸偏头望过去,正好看到那一抹清减的身影。
    “安平兄。”傅逸出声笑道。
    俪玄顺着傅逸的目光看过去,心下微沉,却是笑着迎了过去,“安平,如今你可是闻名天下了。”
    宋轩一笑,理了理袖子,双手平举到眼前交叠,俯身对两人行了一礼,“此战之功,并非仅仅是轩与明初两人之功。无论是那些浴血沙场奋勇牺牲的士兵,还是景初、子绪你二人,都应该共享这份荣耀。”
    傅逸与俪玄闻弦歌而知雅意,俱认真回了一礼。
    三人对视,含笑不语。
    随后宋放又与两人见礼,行完这些虚礼后,宋放偏头望向宋轩,“兄长,稍后还有很多时间寒暄,我们先上马车,进城后再寒暄吧。”
    “的确,时日颇长,安平先上马车歇息吧。”俪玄笑道。
    “春寒料峭,逸今日穿得少了些,也打算先回马车了。”傅逸给了宋轩一个颇好的理由。
    宋轩知道几人的担忧,不过一笑,却也没有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他与宋放没有回大将军府,而是回了衡玉的宅子。回到宅子后,宋轩小憩了半个时辰就起来了,一直窝在书房里提笔书写整理东西。
    入夜。
    “兄长。”宋放几乎想要跪在兄长面前,让他停下笔好好休息。
    宋轩抬手,用手帕捂着嘴,压抑着低声咳了起来,随后轻描淡写抹去唇角血迹,继续凝心静神提笔写字,恍若没有听到宋放的声音。
    “兄长!”宋放提高了声音。
    宋轩抬头看他,目光冷清,神色平和。
    被这样包容又温煦的目光望着,宋放几乎想要掉下泪来。
    “放儿,轩的身体轩知道。如果再不把这些东西写下来,轩可能就没有写下来的机会了。”
    宋放哽咽,“若是兄长所写乃机密之事,那让放来为兄长代笔吧,兄长说,放写。”
    宋轩轻声叹息,对上宋放的眼神,找不出拒绝的话,默默把位置挪开给宋放,自己倚靠到软榻上休息。
    “……待匈奴左单于死去之后,进攻其西部牧场,右单于素来……”
    轻而缓的声音节奏不变,在室内响起。
    明亮的烛火照耀下,持笔记录的人手不停颤抖,原本洒脱的字迹也失缺了风骨,变得异常潦草。
    “玉儿什么时候能赶回来?”宋轩中断了阐述,出声问道。
    宋放手一颤,一团墨迹滴到纸上,晕染成一大团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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