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到白花面前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树人的核心,这时候,他已经完全被白狐牵制住,没有能力再拦着我了。
    现在只要我一伸手,就可以把白花摘下来。
    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一旦花落结籽,树人的魂魄就会藏在里面逃走了。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于是我伸出手,放在了那朵花上面。忽然,听到树人戚戚惨惨的叫了一声:“你不能伤我。”
    我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回来了。我转头去看白狐,他挥舞着玉剑,把一根手腕粗的树枝斩断了。那截树枝像是丢掉脑袋的蛇一样,在地上挣扎不已,扭曲翻滚。
    白狐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一样,他冲我笑了笑:“别害怕,把那朵花摘下来。然后戴在头发上,多好看。”
    我呸了一声:“死了人才戴白花呢。”
    白狐笑了一声:“好像是啊,我搞错了。”
    我和他说了两句话,胆子大了不少,于是我伸出手。又一次去摘白花。这时候,我看到白花里面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坐在花蕊中,面如冠玉,一身白衣,他正在闭着眼睛,盘腿打坐,一把玉剑就放在膝盖上。
    我惊奇的看着他:“你……白狐,你怎么在花里面?”
    白狐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看了看我。笑着说:“把花摘下来。”
    我正在犹疑,花蕊中又传来一个阴森而苍老的声音:“你忍心摘下来吗?你摘下来之后,他就会死。”
    我向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白狐忽然站起身来。那朵白花变得极大,像是佛祖的莲花宝座一样。而花蕊晶莹透亮,像是一簇玉柱。
    白狐站在白花中,缓缓地转了转身子。我发现他的后脑勺上还有一张脸。一张丑陋又苍老的脸。
    那张脸笑眯眯的看着我:“我是树人,不死的树人。”
    我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树人见我吓成了这幅模样,好像很有成就感似得。他嘿嘿笑了两声:“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的脸在他的身上,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
    树人淡淡的说:“你想必知道,他为了对付我,曾经钻到我的身体里面。嘿嘿,他可以说是钻进去的,也可以说是被我吞进去的。他在我的身体里面固然可以对付我。而我也在消化着他的魂魄。现在他从我的身体里面钻出来了,但是有一缕魂魄还是留下来了。”
    树人眯了眯眼睛,有些阴森的说:“所以。不是我的脸在他的身上,而是他的脸在我的身上。”
    我偷偷地向周围看了一眼,发现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那些人,那些树,全都不见了,这里只剩下一朵白花。
    树人淡淡的说:“你把我摘下来,我固然会死,而他也会元气大伤,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必须这么做,不能再留着你害人了。如果留着你,白狐不仅会元气大伤,还有可能会死。”
    随后,我伸出手,摸索着要把白花摘下来。
    树人像是很害怕一样,他向后退了一步,在白花中无力的呐喊:“你让我结成树籽。随风飘走吧,何必一定要杀了我?”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几千年来,你允许绝户坟无辜的魂魄随风飘走了吗?你何必一定要杀了他们?”
    我说这话的同时,已经摸到了白花的花径,然后用力一掰,花茎折断,我又回到现实中来了。
    我看到我手中拿着一朵小小的白花,而原本张牙舞爪的树人迅速的枯萎下来了。
    我听到一阵惨叫声,是白花里面传来的。我听到树人对着天空大叫:“主人,白狐逃出来了。”
    这声音远远地传出去,不知道传到了什么地方。
    一阵夜风吹过来,我手里的白花迅速的化成了碎片。
    我有些担心的问:“白狐,他是不是在给血墓的主人报信?就是你的死对头?”
    白狐冲我笑了笑:“没事。”
    然后他噗地一声,喷出来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晃晃,一跤坐倒在地上。
    我想起树人的话来了,摘掉白花之后,白狐会元气大伤。
    我着急的跑过去,蹲在白狐身前,关切的问:“你怎么样了?”
    白狐笑了笑:“没有事。我休息一会就好。”
    然而,白狐话音未落,身后就有一个淡淡的声音传过来:“你没有时间休息了。”
    我吓了一跳,发现身后有一件黄袍子。这只是一件衣服罢了,里面绝对没有人。但是这黄袍子如同有神智一样,飘飘荡荡,来到白狐的身前。
    白狐抬头看了看黄袍,露出不屑的笑容来:“你要杀我?”
    黄袍淡淡的说:“我一直想杀你。”
    白狐又说:“你不敢亲自来,你不敢见我。所以派一件袍子过来?”
    黄袍淡淡的说:“现在的你,元气大伤,一件袍子就足够杀你了。”
    随后,袍袖一挥,缠住了白狐的脖子。
    白狐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来,我使劲的拉扯那件袍子,想要把它解下来,可是这袍子怎么也拉不断。
    那袍子淡淡的说:“赵如意?你也在这里?”
    我站起来,看着他说:“你是不是血墓的主人?”
    那袍子笑了笑:“不错,血墓是我造的。你们也是我杀的。咱们有血海深仇,可是你却杀不了我。是不是很难过?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要不要自尽?一了百了?”
    他的声音低沉舒缓,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我居然缓缓地点了点头。土私介划。
    我内心深处在大叫:“不对,不对,为什么要死?”可是我的手迷迷糊糊的,抓着另一只袖子,缠在了自己脖子上面。
    在临死的时候,我又看了白狐一眼,看到他眼睛中全是失望,我心中一凛,然后恢复了一线清明。我大叫了一声:“无名,拿着桃木剑,砍断这件袍子。”
    我喊了这一嗓子之后,就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意,你怎么了?”
    我惊讶的回头,发现无名正站在我身后。那朵白花好端端的长在树上。而白狐刚刚砍下一截手腕粗的树枝。那树枝像是断了的蛇一样,在地上扭曲、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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