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徐有的意志力真的够强,他也许早就战胜自己了,而不是用药来麻醉自己,期盼着每隔两天才能来到的“天堂时间”。
    徐有和杨徵侠在两天前就发现了那两男一女,也是在两天前,杨徵侠决定给徐有停药,而徐有则告诉杨徵侠,他想玩个赌博游戏,游戏很简单如果他能够在不动手,只动嘴的前提下,让那两男一女死掉,杨徵侠就不会给他停药,并且从两天一颗维柯丁变成一天一颗。
    杨徵侠以为徐有输定了,因为提出这个要求时的杨徵侠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希望徐有崩溃,因为只有他这个最引以为傲的徒弟精神崩溃之后,他才能尝试着对徐有进行精神重塑,毕竟这个亲手杀死了自己兄弟的人,承受着巨大的痛快。
    一方面,他从心里认为自己杀死其他兄弟是正确的;另外一方面,他又怀着深深的内疚,毕竟他的三个兄弟不管做了其他什么事情,对徐有却一直很好,绝对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三个人。
    但最终,徐有一步步的赢了。杨徵侠没有问为什么,是他失策了,是他没有在最初观察好那两男一女,徐有从三个人的行为举止还有交换的眼神中,判断出三个人的关系不正常,加上他们也是为了奇门而来,所以,徐有认定,很快这三个人就会出事。
    果不其然,第一天的晚上,甲男子便与乙男子厮打起来,虽然名义上是因为如何分配奇门中宝藏而导致的争执,但实际上却是因为女人。
    那个女人很漂亮,用徐有的话来说那就是“漂亮得宁人发指”,漂亮的女人会充分勾起男人的占有欲,永久的占有,不让其他人碰她一下。虽然女人与甲男子是男女朋友,可她与乙男子之间的眼神交换能看得出,他们之间要不是存在暧昧,就是过去存在一段未了的感情。
    而在这种深山之中,是欲望和情绪爆发的最好地点,当晚该女子与甲男子同住一个帐篷,加上帐篷中夜晚传来的呻吟,彻底勾起了乙男子的愤怒,乙男子以商量如何均分宝藏为借口,打断了两人,找甲男子出来。
    当然,甲男子并不笨,很清楚乙男子要做什么,于是,争执爆发,最终演变成为厮杀,乙男子胜利了,杀死了甲男子。
    “为什么你就那么认定那个女子当时会帮助甲男子掩饰一切?”杨徵侠直勾勾地看着徐有问,“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凭爱。”徐有淡淡道,“一个人,如果真的爱另外一个人,就算她与其他男人保持着友谊,也不会发展到那种眉来眼去的暧昧,用时下的话来说,乙男子就是备胎,当备胎杀死男友,她当时无法报警,更无法逃离,只能帮着掩饰。”
    杨徵侠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又知道,女子会杀死乙男子呢?”
    “因为女子之前的选择,和三个人之间的行为。”徐有平静地解释着,就像是一台显示出字幕的电脑,“试想一下,女子为何当初没有和乙男子在一起?却选择了与甲男子,原因是甲男子很强,各方面都强于乙男子,但甲男子又不像乙男子那样温柔体贴,这一点在之前三个人的表现就能看出来,在乙男子杀死甲男子之后,女子被迫与其在一起,你别忘了,在处理完甲男子尸体之后,乙男子做了什么。”
    杨徵侠微微皱眉:“他把那女子拖进帐篷中……”
    “对,这是占有欲,而且还在做那件事的过程中,不断大声询问那女子,自己是不是比甲男子好。”徐有看着篝火,“换任何一个女人,这个时候都会害怕,这种情形下的害怕就会有两个结果,要不逃跑,要不抗争。这种环境下,一个女人,要逃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选择抗争,而所谓的抗争就是干脆杀了乙男子,彻底掩饰这件事,毕竟如果警察发现了此事,女子说不定会被当做帮凶抓起来。”
    杨徵侠撕下一块肉递给徐有:“你看,你在没有药物的前提下,前两天一样将这三个人的未来行动分析得那么透彻,你可以不使用药物的,徐有,戒了吧。”
    徐有看着杨徵侠眼镜片上反射出的火光,伸出脑袋去,咬住杨徵侠手中的那块肉,大口嚼着,露出笑容后,慢慢地摇头。
    杨徵侠见徐有不想聊这个话题,又道:“换个话题吧,说说你为什么非得答应齐观的要求。”
    “奇门不能现世,有些东西该埋起来的就必须埋起来。”徐有吃着肉,靠着后面的背包,一副悠闲的模样,“但是,我却很同意钱修业的做法,所有的逐货师之类的都该死,包括钱修业本身在内。”
    杨徵侠放下烤架:“你难道准备干掉所有人?”
    徐有笑了:“老师,我把这次的事情,当做是我的毕业作品,您看怎么样?”
    杨徵侠目光看着篝火:“你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徐有支起身子认真道:“可是我没有交过毕业作品。”
    杨徵侠看着他:“不需要毕业作品。”
    徐有笑了笑:“那我也不走。”
    杨徵侠撕下烤肉吃着,但那狐狸肉有一股永远掩饰不住的膻味:“徐有,你这样下去,会彻底失去自我的,你在除了操控他人之外的时间,只能靠药物活着,你已经差不多精神分裂了,你自己应该清楚吧?”
    徐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老师,你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我一直在给自己定目标,从前我认为自己遇到的人当中,就属盛丰最厉害,谁知道,我却发现了刑术这样一个人,还有凡孟,紧接着是元震八、陈泰东、郑苍穹,直到那个钱修业的出现,这些人都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为伍,不,是我喜欢和聪明人为敌,这样很刺激,我不想整日面对平庸的白痴,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你打赌那两男一女会死之后,赌注会是维柯丁,因为那种白痴不能让我兴奋,那种白痴也不能让我脑子中产生出可以替代维柯丁的物质。”
    杨徵侠嚼着烤肉的嘴停下了:“脑内啡中毒,又或者叫安多芬成瘾症,这是一种罕见的精神疾病。”
    徐有笑道:“我知道,我得的就是这个。”
    杨徵侠继续嚼着肉:“这种病的患者,需要做特定的事情来满足自己,否则的话,平日内都无法正常生活,所谓的强迫症就是轻度脑内啡中毒,你不一样,你已经病入膏肓了,你需要去操控别人来满足自己的兴奋点,从而让自己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
    徐有脸色一变,开始恳求道:“所以,老师,您就行行好,满足一下我这个绝症晚期患者的最后要求,这次之后,我就跟着您会去,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吗?”
    杨徵侠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我同行?你一个人也可以的。”
    “对于药物,我没有自我控制能力。”徐有认真道,“但是这个期间,肯定不会发生让我持续兴奋的事情,所以,我需要维柯丁,也需要您来管控我的维柯丁。”
    杨徵侠听完,也不多说,只是又扔给徐有一瓶水:“多喝点水,可以补充水分流失过多的副作用,早点休息。”
    徐有知道杨徵侠答应了,笑道:“谢谢老师!”
    徐有仰头喝水的时候,杨徵侠却用一直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在看自己亲手雕琢出的美术作品。
    九彩山下的那辆suv中,脸色惨白的白仲政坐在那,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是亲眼目睹自己的房子和家人被地震摧毁,自己又无能为力的孩子一样。
    陈方坐在驾驶位上,目视前方,观察着路口的左右,而阎刚站在车后,看着山崖的两侧,与白仲政同坐在车里的,只有齐观。
    长久的沉默之后,齐观终于开口。
    “第一,不要想着复仇,因为你没有那个实力。”齐观看着前方静静地解释,“郭洪奎是自己找死,郭十箓也是自己找死,两人都犯下了在没有八成把握之下,就与对方摊牌的错误,你再冲动复仇,也会犯下和他们相同的错误,等于白白送死。”
    白仲政只是坐着,毫无反应。
    齐观又道:“第二,我不会制止你前往奇门,但是你必须和我们同行,否则的话,你最好现在就离开;第三,想好自己以后的出路,因为郭家不复存在了,孝金也没了,你以后就是个自由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白仲政扭头看着齐观,问:“齐老爷子,说实话,我并不想杀了钱修业,如果非说我要报仇的话,我也仅仅只是为了报恩,报答奎爷的养育之恩,可是我又很矛盾,我曾经是那么的尊敬他,崇拜他,没想到,到头来,却发现他只是一个伪君子。”
    齐观却是笑了:“很好,人最重要的就是活得坦诚,如果你口口声声不计较过去,就为了所谓的大义要报仇,那你也是伪君子,这个世界上,做伪君子简单,当真小人却很难。”
    阎刚走到车窗前,低声问:“齐爷,今夜上山吗?还是说,咱们要等刑术?”
    齐观摇头:“钱修业没动,我们也不要动,敌不动,我不动,陈方!”
    陈方回头摘下耳机,看着齐观,齐观又道:“继续监听钱修业他们的无线电频道,一旦有准确的消息,我们再行动。”
    陈方点头,重新戴上耳机,闭眼静静地听着。
    车外寒风四面袭来,停在山脚下的汽车,在月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一口银色的棺材,只不过在齐观的心中,他们只是抬着棺材准备送给钱修业的送魂人。
    距离此地十来公里外的县道上,刑术开着车,紧盯着前方破烂的公路,虽然心中着急,但也不敢狠踩油门,在这种遍地是坑的公路上,除非你开着坦克,否则再好的越野车都有可能在高速行驶之后,变成一堆废铁。
    “从gps上看,还有大概十四公里。”马菲看着上的地图,又问,“刑术,你真的就那么相信齐观这个人吗?他的能耐真的这么大?”
    刑术“嗯”了一声,心里无比烦躁的他,并不想解释太多。
    靠在副驾驶位上的连九棋道:“过去师父曾经也说过,如果他有事,我们可以依赖齐观的,所以,相信齐观,等于就是相信师父。”
    马菲想了想,终于还是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钱修业太狡猾,而齐观我们又不是真正的了解,万一钱修业和齐观私下联手呢?”
    马菲的话让连九棋转身来看着她,连九棋原本想反驳来着,但想到这些年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不由得也担心起来。
    是呀,钱修业这么狡猾,说不定他手里有齐观的什么把柄,亦或者与齐观达成了什么协议呢?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对齐观来说,他们只是知人,却不知面,更不知心。
    突然间,刑术减慢了速度,刹车停下,马菲和连九棋立即朝着车头前方看去,看到在前方公路的右侧,停着一辆赞新的越野车,而在车旁站着两个男人正在换轮胎,而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凡孟的父亲凡君一,另外一个则是盛钰堂从前的贴身保镖,中缅混血儿沐天健。
    “真是冤家路窄呀。”马菲冷冷道,她很清楚,只要凡君一在这里,说明贺晨雪也在。
    车旁的凡君一用手电照过来,上前几步,看清楚是刑术之后,低声对拧螺丝的沐天健道:“是刑术。”
    沐天健扭头看了一眼,将最后的螺丝拧好,起身走到车窗前,一边擦手一边对坐在车内的贺晨雪道:“贺小姐,是刑术。”
    贺晨雪目光并未离开平板电脑:“换好轮胎就走吧。”
    “是。”沐天健应声,凡君一也立即上车。
    刑术见状,重新挂档,踩下油门试图从那辆车左侧开过去。
    沐天健发动汽车的同时,刑术的车也从左侧缓缓驶去,贺晨雪却突然道:“拦下他的车!”
    沐天健立即猛打方向盘,将汽车横在路中心,拦住刑术的车。
    马菲立即按下车窗,冷冷地注视着右侧车内的贺晨雪。
    马菲问:“贺首工,你想做什么?”
    刑术则是坐在车内,直视前方,根本不扭头去看贺晨雪。
    贺晨雪朝着刑术的车内看了一眼,然后盯着车前座的刑术道:“刑术,我这次不是为了奇门而来,所以,我不是敌人,我的目标是凡孟,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我只是想事先提醒你,你不要阻止我报仇,另外,我的仇报完之后,沐天健可以帮你们,他的目标是钱修业,因为他知道盛钰堂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钱修业。”
    马菲冷冷道:“说完就让开吧,好狗不挡道。”
    贺晨雪关上窗户:“天健,开车。”
    沐天健踩下油门,汽车飞驰朝着前方冲去,完全不管这条路有多颠簸,对交通工具的损伤多大,似乎就和贺晨雪这次的报仇决定一样破釜沉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刑术却没有开车,只是坐在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在那弹动着。
    马菲看着车头,一肚子气,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贺晨雪。
    “走吧。”连九棋低声道。
    刑术摇头:“又是一个搅局的,而且还把沐天健找回来了,这次麻烦了。”
    连九棋道:“是呀,麻烦了,算上他们,一共有四批人去奇门。”
    “不,五批。”刑术闭眼叹了口气,“我们是我们,齐观是齐观,马菲说得对,有些时候,我们不能太相信其他人,哪怕是表面上的盟友。”
    马菲在那掰着手指头算着:“我们一批,齐观他们一批,还有钱修业、徐有、贺晨雪,一二三四五,五批,还不算现在跑到九彩山里边的那些瞎子聋子傻子,这次九彩山里不知道又得留下多少冤魂。”
    刑术握紧方向盘,突然踩下油门,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
    九彩山上,铸铁仙下葬地附近的山涧之中,13个男女围在篝火旁边,虽然表面上看着一团和气,但实际上这群人却是分成了好几批人,各自守着各自的“领地”,警惕着周围其他人。
    半山腰上一颗树上,眼镜猴的一名手下正蹲在那,用望远镜观察着,同时将远程收音装置朝向篝火旁,试图听清楚他们在商量什么。
    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对周围人表礼,然后道:“各位,我之所以要冒死把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牺牲,大家都是爹妈生的,在荤腥都没有见着之前,莫名其妙死在这,太不划算了,过去几天咱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呢?”男子对面的另外一人仰头道,“你想干什么?”
    男子道:“我想聚集大家的力量,进入奇门,找到财富,然后均分,大家想想,我们才13个人,奇门传说中堆满了奇珍异宝,怎么说价值也上亿吧?说不定还不止,所以,与其互相残杀,不如互相帮助,找到奇门的入口。”
    有人冷笑道:“说得简单!如果真那么容易找到,那就有人进去了!”
    男子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大家都能从那人的穿着打扮看得出,这人应该是一个登山者。
    男子道:“过去没有人找到,是没有人知道在九彩山,中国这么大,要一座山一座山的找,找上千百年都找不到,但我知道在九彩山之后,我就详细翻查了资料,特别着重找了下来九彩山的登山客,终于找到了这位黄先生!”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黄先生,男子道:“黄先生,给大家讲一下你五年前的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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