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思绪间,行至势坤楼门口。
    “爹爹呢?”她并未见到书房内有人,不过打扫的粗使丫鬟。
    丫鬟道:“老爷不曾回来过。”
    方槿桐眼睫眨了眨,爹爹不在,朝中之事素来不知多久,她在势坤楼这里等也无趣。
    方槿桐朝丫鬟道:“那若是爹爹回来了,你让人来告诉我一声。”
    丫鬟福了福身,应了句是。
    方槿桐领着阿梧离开。
    阿梧叹道:“老爷近来似是又开始忙了。”
    是啊,连阿梧都看得出来。
    阿梧又道:“也不知,是不是太子监国的缘故?”
    方槿桐睨她:“有些话,出了府便不能乱说。”
    阿梧赶紧捂嘴。
    方槿桐敛了目光,其中京中百姓对太子监国本就颇多微词,像方才阿梧这般的言论在民间本就屡见不止,太子德才不配,是怕会有损长风国运,可终归,这些不能由方府里的传出去。
    “知道了,三小姐。”阿梧也是近来四处都能听到,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经方槿桐这么一说,忽然又通透了,老爷是大理寺卿,方家怎么可以妄议太子监国之事?
    好在三小姐提醒。
    阿梧心有戚戚,日后可得注意些。
    ……
    两人出了方家,径直往恒拂别苑去。
    门口的侍卫见了是方槿桐和阿梧两人,倏然换了笑颐:“方小姐。”
    早前侯爷在的时候,他们似是没有见过侯爷和方小姐走动,但却知晓侯爷是时常去方府拜会方寺卿的。可自从二爷和小姐进京,方小姐来别苑走动的时间便多了。
    方槿桐已是恒拂别苑的常客,而且侍从见她并无多少京中贵女的架子,侍从见了她,从不苟言笑就唤作了亲厚:“方小姐好。”
    方槿桐嘴角勾了勾:“二叔和安安在吗?”
    近来走动得多,口中的二叔和安安便习以为常。
    侍从点头:“二爷和小姐都在,方小姐请。”
    怀安侯府是将门之后,这门口的侍从也有军中的气度,手中握刀,整个人站得笔直挺拔,伸手做了一个相请的模样,全然不像方家门口的小厮。
    阿梧回回见了都掩袖笑。
    那侍从也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回回见了她都低头。
    久而久之,似是见了阿梧就低头。
    整个气氛又好笑,又怪异。
    方槿桐扯了扯阿梧的衣袖,等进了大门,才道:“又来了,人家似是回回看到你都不好意思,明明是军中之人,动根指头都能将你扔出去了,竟在你面前抬不起头了。”
    阿梧捂嘴笑笑:“我只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方槿桐转眸看她:“挺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阿梧支吾:“就是……人挺好的意思。”
    这丫头竟然脸红了。
    方槿桐心中忽得通透了一般,也回过头去看看门口先前那个侍从,可人家依旧站得笔直,执勤的时候一丝不苟,也只有前线羞涩低头。
    方槿桐忽得想笑。
    这两人不是在眉目传情吧。
    方槿桐探底:“他叫什么名字?”
    “童卷。”
    有人说完就后悔了,怎么就一时嘴快的,分明就着了三小姐的道。
    方槿桐停下脚步,一幅刮目相看的表情看她:“厉害呀,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知晓了。”
    这里是怀安侯府下榻的恒拂别苑,又不是方宅,李宅之类,她就算想问,人家都不一定告诉她,她什么时候得来的这些消息?
    方槿桐自是对她刮目相看。
    阿梧见被她戳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便支支吾吾道:“那天……无意中……问的沈小姐身边的娟儿姑娘……娟儿姑娘就同奴婢说了……”
    脸都红到了耳根子处。
    阿梧口中的沈小姐便是安安。
    娟儿是安安身边的婢女。
    方槿桐同安安在一处的时候,娟儿和阿梧也是在一处的,自然熟络了起来。
    也难怪她能问得出来。
    方槿桐忽觉近日关注阿梧的时间太少了,阿梧素来胆小,都能撞着胆子去问娟儿人家的姓名,可见是真是动了心思了。
    “那……方才那个童卷是哪里人呀?”方槿桐眨了眨眼。
    阿梧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怀洲人,此番是随怀安侯入京的。”
    也是,沈逸辰本在怀洲,此番入京自是带的亲信。
    童卷应当是沈逸辰信得过的人。
    方槿桐继续问:“那人家家中长辈可都健在?人家是否娶亲了?家中是否还有旁的兄弟姊妹?”
    阿梧都快哭了:“三小姐……”
    方槿桐这才打住:“谁让你宁肯偷偷去问人家,也不给我这个三小姐一个表现机会?”
    阿梧哭笑不得:“奴婢错了还不行吗?”
    方槿桐“噗嗤”笑出声来:“不行!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
    阿梧想死的心都有了,直到眼前出现沈安安的身影,阿梧如临大赦,赶紧福了福身:“沈小姐好。”
    方槿桐回眸,只见沈安安领了娟儿,正好上前:“方才正好想去方府寻你,结果被你抢先了。”
    九月初,日头渐渐凉了下去,却又未到深秋气候。
    沈安安穿了一件水蓝色的云锦衣裳,披了一身芙蓉色的彩披,白皙的耳边挂了对玉坠子。整个人笑容盈盈,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既有世族大家女子应有的端庄,又不缺了这个年纪当有的俏皮,一看便是父亲和兄长护得极好,当掌心上的明珠宠着,才能出落得如此。
    偏偏的,又生得平易近人,叫人疏远不起来。
    沈安安也喜欢她。
    沈安安生在怀洲,少有入京。
    此番要在京中呆上几月,正愁着这几月要怎么过呢,幸好翌日就见到了方槿桐。
    方槿桐这个名字可不陌生。
    早前哥哥给爹爹寄来的信中,回回都要提到她。
    沈安安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心想哥哥定是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否则哪能十句话的信里,不说九句,七八句都在说人家方槿桐的?
    此回她同爹爹一道入京,心中正好对方槿桐好奇得很呢。
    来京第二日,爹爹就说,带你见个人。
    她眼睫一眨,不会是方槿桐吧?
    没想到真就见到了方槿桐真人。
    坦白说,头一次见到方槿桐真人,沈安安是有些失望的。
    她不是没见过哥哥的信中提起的方槿桐,什么都好,没什么不好,简直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
    她初初见得,生得还算好看,可照信中的修辞是差远了。
    论相貌,论身板,方槿桐都不算出众的。
    哥哥也是京中贵女口中的香饽饽,怎么就偏偏被方槿桐迷住了?
    她心中还是颇多腹诽的。
    可世族大家自有世族大家的底蕴,她哪里会显露?
    ……
    往后相处,她还真慢慢喜欢起方槿桐来。
    她早前也接触过京中的那些个贵女,像方槿桐这样不矫情,不做作,不谄媚,凡事心中有数,也会思量三四的,京中确实也没几个了。
    再一联想到哥哥说,同她一道下棋,一道打马球,哪一项不是朝夕相处来的?
    沈安安心想,哥哥是真喜欢方槿桐。
    所以哥哥眼里,方槿桐什么都是好的。
    而方槿桐应当也是喜欢哥哥的,所以才爱屋及乌。
    知晓她对京中不熟,就给她在京中做向导,事无巨细,心思和性子都好。
    知晓她在京中没有朋友,槿桐也带她和阳平,任笑言,曲颖儿,戴诗然等一处,她的日子也过得充实精彩。
    譬如一道去京郊烤鱼,一道去城南看皮影戏,还有在长公主府下棋,观山阁钓鱼,等等等等……早前来京路上,她还嚷着要早些回怀洲城去,眼下也不着急走了。
    京中确实比怀洲城要繁华,可怀州城内各个都绕着她转,这京中却不一样。
    能玩到一处去自然是好的,她也有看不惯的,人家也看不惯她,不凑到一处去便是了。
    爹爹问她,她就应道,京中也没什么不好,多留些时日也好,等哥哥来京中了,我们一道回去。
    于是在京中这半月,她大多和槿桐一处。
    有时是槿桐来恒拂别苑,有时是她去槿桐那里。
    她也见到了风铃小筑同恒拂别苑相接的那颗杏花树,哥哥给她说的,总比同爹爹说的多,哥哥说他时常坐在杏花树上看槿桐,槿桐就抬眸看他。
    这两日是真的登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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