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你把他扔哪儿了!”我急得满头大汗。
    一个被喂了药的人,被扔到哪儿都是危险。
    宋斯年捋了捋山羊胡子:“江子大人大量,不跟小孩儿计较,但我忍不了,你说自己养大的姑娘,为了别的男人要死要活的,成什么样子。
    我着急到咬牙切齿,却什么也不能做。
    能把宋斯年怎样?
    “宋老板……”我开始服软。
    宋斯年立马拉下脸:“别,别这么见外。”
    他是是仗义的人,认为是帮了江汓。
    “宋斯年,如果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见蒋蔚然,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他到底在哪儿?”
    宋斯年手里转着手机,他的确是一个十足的军痞子。
    从外形到行为。
    “就等你这句话了!”宋斯年下巴拉长,笑得阴险,“江小姐说话算话?”
    “当然!”我忍了很久,“但你要答应我,帮他把那东西给……”
    宋斯年拍了拍手:“你放心,剂量不重!不过……你要是违反诺言,我不保证下次我还会给你这个面子。你要知道,江子和我情深义重,他疼你是真的,但我护着兄弟也是真的!”
    我只觉得眼前旋涡深深,稍有不慎就要失足。
    ……
    找到蒋蔚然的时候,我在车里远远看着。
    宋斯年把他扔到了江边。
    g市没有大海,只有一条江。
    我坐在宋斯年车上的副驾驶,隔着挡风玻璃,隔着无数米的距离。
    但我还是看清了。
    蒋蔚然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头一直在动。
    他就这样躺了一夜一天么?
    那个旋涡越来越深,我抓着车门把手,愣是开不了门。
    有几个人去把蒋蔚然抬起来,把他的手架在他们肩上。
    他手上还有伤,脸上也是。
    那样干净的一张脸,现在变得灰尘仆仆,伤痕遍布。
    “楚楚姐,就麻烦你了,你先带他去找医生,然后联系胖子他们,一定要把蒋蔚然交给他们,一定要。”
    钟楚楚坐在后排叹息一声,答应下来。
    那两人把蒋蔚然架上一辆车,钟楚楚也下车坐了进去。
    那辆车车门关上的时候,我咬牙咬到腮帮子都疼了。
    眼泪在眼眶打转。
    再也忍不住,我拉开车门就冲下去,冲到那辆车旁,拼了命想拉开车门,可是车门从里面上了锁。
    “蒋蔚然,蒋蔚然……”我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我冲着车门又拍又喊:“蒋蔚然……是我,是我……”
    可我知道,他听不到,他现在什么都听不到。
    “江小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宋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身后。
    我的动作慢慢停了。
    腿一软,坐在地上。
    面前的车子打动,只留下尾气。
    一只手扯住我胳膊的时候,我本能地拍开了:“别碰我!”
    身后却久久没有动静,那只手又落了下来。
    “都让你别碰我了,宋斯年,你能不能……”我抬头,看到江汓的脸。
    他眼神很沉寂,越看越深邃,似有情绪在里面,我却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
    起身,没多看他一眼,走回宋斯年的车,拿了包往前走。
    我再也不想跟他们接触,再也不想搭理他们。
    没有人来拉住我的手让我别走,没有人在我身后叫我的名字。
    我定住脚,回头,江汓就站在江边,远远地看着我,双手放在兜里,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和蒋蔚然不同,他是个成熟的男人,而不是男孩儿。
    见我回头,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我。
    这一刻,我们之间隔着茫茫夜色,隔着万家灯火。
    一如那个梦,他站得很远,像一个局外人在隔岸观火。
    我收回视线,转头,继续朝前跑。
    直到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酒店的名字。
    我连夜收拾东西,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在箱子里,把蒋蔚然送我的手串套在手上,一圈一圈。
    甚至,我连退房都没有说。
    顾不上那么许多,我打电话给钟楚楚,问她蒋蔚然的情况。
    钟楚楚说蒋蔚然一直高烧不退,但陈家尧和周昊一直守着他在。
    我虽然不放心,但我没有过去,我知道我一出现在蒋蔚然身边,他后面的日子就完了。
    所以我对司机说:“出城,去哪里都好,出了g市就行!”
    凌晨,外面又开始下雨。
    出租车上放着深夜电台。
    主持人说,你有没有试过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那个人可能跟你不合适,你们之间有万千阻碍。
    但你仍然义无反顾,直到遍体鳞伤也不肯罢手。
    ……
    我抱着胳膊,看着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滴。
    为什么一定要义无反顾,为什么要折腾到自己遍体鳞伤。
    我松手不行么?我逃避不行么?
    年仅十八,我已经因为自己内心的孤寂活得很累,不想再有枷锁。
    爱恨就让别人去体会吧!
    我江荼蘼,除了缩在自己壳里,别无所求。
    到了p市,这是我头一次到别的城市,只身一人,一个行李箱,一个包,一具皮肉包着的骨架。
    找到一家酒店,掏出身份证要开房,却被拒在门外。
    我不知道理由。
    又找到下一家酒店,仍然被拒之门外。
    第三家,第四家……
    所有的酒店前台一看我的身份证都微笑着告诉我酒店已满。
    我拖着行李箱浪荡在街头,最后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
    他们倒是笑嘻嘻就让我住下了。
    推开房门一看,霉气扑鼻,有些恶心。
    可我别无选择。
    穿着衣服入睡,感觉膝盖疼到难以闭眼。
    隔壁响起奇怪的声音,男女之音。
    我索性开了灯,望着尚有蜘蛛网的天花板,泣不成声。
    外面的世界竟是这样么?没人告诉过我。
    想打电话给钟楚楚,又怕她已经睡下,想打电话给白姨,又怕她问我在哪……
    我像一个逃亡者,谁也不敢联系,什么都不敢做。
    正哭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猛烈敲门声:
    “查房!”
    查房?是什么意思?
    砰砰砰……
    “查房!”
    我吓得一缩,住这种店,会被查房么?
    “谁……谁……啊?”
    他们的口音和g市人不同,但我大致能听懂,毕竟g市和p市不远。
    “开门!警察!查房!”
    警察?
    这门没有猫眼,我只能开门,果然是警察。
    往后退一步,他们朝屋内打量几番:“身份证拿出来!”
    我折回去拿了交给他们,他们粗略看了几眼后转身去敲对面的房门。
    我呆了呆,正准备关门,对面的门开了,看到这张脸,我愣是没有办法继续关门。
    林菀。
    她裹着浴巾,披头散发,胸口和脖子遍布吻痕。
    “警察同志,我们可是良民,我和我男朋友开个房,没什么吧?大家都是成年人。”
    林菀说话的样子像极了街边站着揽客的人。
    这是周玥对她原封不动的评价。
    动了动手指,始终没有关门。
    直到警察把一个上身没有任何遮挡物的男人拷上,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的双手也被拷上,她终于看到了对面的我。
    林菀激动万分:“江荼蘼,江荼蘼!你跟他们说啊,你说我是你朋友,你说我们认识,我们是同学啊!”
    我盯着她,捏紧手中的身份证,捏到手心手指发疼。
    “林菀,我认识你,但没错,警察没有抓错人,你罪有应得!”
    现在我恨不得警察立马把她带走。
    并非我蛇蝎心肠,如果那晚不是她冷嘲热讽,蒋蔚然不会喝多,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的局面。
    “你们认识?”警察问我。
    “嗯,的确认识,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她高中就这样。”我不留情面。
    当年,她为了蒋蔚然扇了我两个耳光,弄脏我的书本……
    这些我可以不计较。
    在夜色,她难为我……
    我也可以不计较。
    可她让蒋蔚然成了那样,我必须计较。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林菀尖叫,然后是各种粗鄙的言语炸弹扔向我。
    我后背靠着门框,手里捏着身份证,心里不是滋味。
    耳朵里飘进了很多话语,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句,江荼蘼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你会栽在我手上。
    任谁听了这种话,心都会狠狠往下沉。
    毫无意外地,那天我失眠了,直到后半夜才半梦半醒昏睡过去。
    饶是艰难成这样,上天仍不打算放过我。我放在箱子里的那些现金不翼而飞。
    还好,包里还有一些钱。
    枪也藏在里面,没被人动过。
    经过这一晚,我明白过来,这种地方不能住人。
    这是第一夜,便足够惊心动魄。
    第二天我退了房,在不远处的面馆吃面时听说昨晚我住的地方死人了。
    死因不明。
    于是,我一碗面还没吃完,警察又找上我。
    这次,不仅仅是看身份证,而是把我带到了警察局。
    十五岁的时候到过警察局,和江汓一起处理我父母的身后事。
    而这次,仅有我自己。
    原本死去那人跟我毫无关系,我只需要解释几句便可。
    但我走不了的理由是,他们在我包里发现了枪。
    我解释,解释说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物,他们显然不信。
    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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