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疲惫地说道:“她知道了子轩要在三个月后纳六宗庶女为贵妾的事。”
    崔五夫人长叹一声,忍不住说道:“子映说得对,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会顾全大局!”
    崔老夫人实在累得紧,她过了一阵等晕眩稍停,便低声命令道:“姜氏带来的那三个仆妇呢?把她们叫过来!”
    “是!”
    崔子映刚刚走出祖母的房间,便看到崔子轩在众公子的簇拥下入了家门。
    看着阳光下俊美轩昂,宛如神祇一样夺目的哥哥,看着哥哥神采飞扬的,崔子映的心里好一阵难受。
    那一边,崔子轩远远看到妹妹,见她并不像以前一样扑到自己面前说说笑笑,反而眉间颇有郁色。当下,崔子轩转头向众公子说了一声,让他们散去后,崔子轩大步朝着妹妹走来。
    不一会,崔子轩便来到了崔子映身前。低着头,崔子轩看着妹妹,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崔子映仰头看着哥哥。
    过了一会,崔子映咬了咬唇,她低声说道:“哥,有一件事你别生气。”
    崔子轩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冷静地看着妹妹,沉声说道:“恩,你说吧。”
    崔子轩低声道:“姜氏,失踪了……”
    崔子轩直用了好一会才明白妹妹的话中之意。
    崔子映看了哥哥一眼,咬唇继续说道:“她是自己失踪的,跟着的婢仆们说,他们一直守在厢房外面,见姜氏没有出来后才发现她已失踪。哥,她是自己易了容从下人的眼皮底下离开的!”
    说到这里,崔子映又看向了崔子轩。
    崔子轩的脸色青白交加,额头青筋暴起!
    崔子映越发难受了,她回头瞟了一眼。说道:“咦,那三个不是姜氏身边的人吗?哥,你快把她们叫过来问一问。”声音一落,崔子映已经朝着三位妈妈叫道:“你们过来一下。”
    三位妈妈刚从崔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出,这时一个个脸色虚白,这一见到崔子轩,更是同时露出羞惭懊恼的表情。
    她们站定后。崔子轩开口了。他哑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三位妈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自家姑爷的那张冷脸,李妈妈羞惭地说道:“都是老奴不好,这几天公主吃不下睡不着的。老奴总以为她会慢慢想通,便没有细劝。”
    桂妈妈也很痛苦,她哽咽道:“老奴也察觉到了公主神色不对,可老奴就是想。哪个女人不走这一遭?公主本来有点娇气,要是老奴们再顺着她安慰她只怕更娇气。所以老奴也只是用大道理压她。”
    宫妈妈更痛苦,她虚白着脸颤声说道:“当时听了姑爷要纳贵妾的事后,公主就特别痛苦。都是老奴的错,明知道姑爷新婚之夜就走了。还一走就几天,公主盼啊盼啊,连姑爷的影子都没有盼到就听到了姑爷要纳贵妾的事。而且那些个贵妾还人人比公主高贵。公主想不开也是当然的事。这是老奴的疏忽,老奴悔啊老奴好生悔恨!”她一边说一边不停的捶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宫妈妈的话。分明是在指责自家哥哥!崔子映有点生气,她正准备斥喝,一眼看到哥哥的神色,那话又咽了回去。
    崔子轩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青白着脸站了一会,半晌后,崔子轩冷冷地开口了,“你们放心,她不会走远的!”
    崔子轩这话一出,三位妈妈同时抬头看来。
    崔子映一直对这个哥哥奉若神明,第一个激动地问道:“真的吗?哥哥为什么这样说?”
    崔子轩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他冷冰冰地说道:“她娇养多年连马都不会骑,更无亲无友的,能到哪里去?”
    三位妈妈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却还慌着,只有崔子映听到这话频频点头,连迭声地说道:“也是哦。像我们这种连穿衣吃饭都被人侍侯惯了的人,这陡然到了外面哪里会习惯?要是我肯定会老老实实回来。”
    ……
    转眼,傍晚了。
    商队早就找了个地方扎营,姜宓又是忙着砌灶又是烧水的,早累得小脸上一块黑一块白的。黑的,自然是锅灶灰,白的,则是她这几来吃不好睡不好,给虚的。
    邵小子见到姜宓忙个不停的样子,连忙跑过来给她打下手。可他什么也不会,砌灶被石头砸到手,烧水被热水烫到脚,一直都在帮倒忙。
    无奈何,姜宓只好求他什么事也别干,只需跟在她身后就行。
    邵小子这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跟在姜宓屁股后面跑了几圈后,见到姜宓累得虚汗直冒的,他突然说道:“王兄弟,你也是离家出走的吧?”
    正在择着野菜的姜宓一僵。
    片刻后,姜宓重新择起菜来,她一边忙碌一边低声说道:“你说了一个也字,难道你也是离家出走?”
    邵小子嘿嘿说道:“我是去找我哥。”他高兴地说道:“他们说我哥到了苏州,我想他了。”
    姜宓有一句没有句地问道:“你哥以前是在外面做工吗?”
    “才不是呢。他在后周赵将军麾下当个小官儿。”
    姜宓“哦”了一声。
    一侧,邵小子打量着姜宓那越发苍白的脸色,不由担心起来,他劝道:“看你这样子也是娇生惯养的,如果能够回家的话,我劝你还是回家吧。”
    姜宓收起择好的菜朝不远处的河边走去,对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邵小子,她哑声说道:“你不懂,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只有这样不停的忙着累着,她才没空去胡思乱想,她的心才不会那么痛得慌!
    ……
    崔子轩站在书房里。
    书房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砸得稀烂的瓷器。几个满头大汗的护卫刚刚冲到门坎,对上飘摇的烛火下,自家郎君的脸色时,都是脚步一僵。
    片刻后,那些护卫还是小步踩入了书房,朝着崔子轩行了一礼,一人低头说道:“回公子的话,东街的酒家也找了,没有找到少夫人。”
    这人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崔子轩拿起一侧的茶盅朝着地上就是重重一砸!
    几个护卫打了一个寒颤。
    就在这时,崔子轩强忍暴怒地喝声传来,“退出去!”
    几个护卫如蒙大赦,连跑带爬地退了出去。
    他们一退,崔子轩便一屁股坐在榻上喘息起来。
    喘息着喘息着,他恨恨地磨起牙来。烛光下,他的脸色青黑交加的实在难看到了极点。
    片刻后,几个护卫听到书房中传来一声低吼,接着,他们向来风度翩翩的郎君磨着牙暴怒的声音传来,“姜宓!姜宓!你好大的胆量!这可不是太平盛世!你,你还一个人都不带!”
    他实在怒到了极点,伸袖一拂后又是一阵叮叮砰砰的瓷器碎裂声传来!
    崔子映一进门便看到了这样的哥哥。
    她咬了咬唇,犹豫片刻还是提步上前。来到哥哥身前,崔子映放软声音求道:“哥,你一直没有吃饭,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崔子轩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崔子轩沙哑着声音说道:“祖母可歇下了?”
    崔子映摇头,“还没。”转眼她又说道:“祖母头风又犯了。”说着,她看了一眼哥哥。
    崔子轩自是知道祖母为什么会犯头风,一会后,崔子轩低哑的声音传来,“你说姜氏既然不想……她为什么……”才说到这里,崔子轩马上察觉到自己的话实在多余,便沉默了起来。
    两兄妹沉默片刻后,崔子映一个激淋,她抬头朝着崔子轩再次求道:“哥,你吃点东西吧。”
    崔子轩摇头,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刷地拔出佩剑后,崔子轩走出房门,朝着外面的护卫们哑声命令道:“既然城中找不到人,那就是出城了。召集众人,从东南西北四城外出,沿途搜索三十里内的商客行人!”
    “是!”
    崔子轩重重闭了闭眼,半晌又道:“少夫人会易容术,凡是体型相似的男女都不能放过!”
    “是!”
    看到崔子轩提步就走,崔子映连忙跑出来拉住哥哥的衣袖,她急声说道:“哥!这事不能泄露出去!”她冲到崔子轩的前面拦住他,道:“哥,下人们就算口风再紧,事情闹这么大也会收不住风,传出去你颜面何在?”
    崔子轩猛然低头看向妹妹。
    盯了崔子映一会,崔子轩喘息说道:“外面多乱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外面多呆一刻,就会多一分危险!”说到这里,崔子轩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磨着牙,他命令道:“出发!”
    第一百三十一章 错过
    夜,渐渐深了。
    荒原上的风,到了夜间总是有点凉,哪怕现在还只是刚刚入秋。
    一堆堆燃烧的火焰前,高氏商队的人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交谈,姜宓和邵小子两个外来的坐在偏暗的一角,邵小子啃了几口胡饼后,一眼看到小口小口努力吞咽着的姜宓,他凑近来说道:“喂,你有没有想家了?”
    姜宓转头,红色的焰火中,她的双眼明亮而澄澈,水汪汪地让人看了心软。邵小子不由看呆了去。
    姜宓没有察觉到他的失神,小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小声说道:“是有点想他……不过我没有家,不想家。”
    邵小子因为失神,也就没有听清姜宓前面的话,他一回过神便大为懊恼:自己竟然看一个小子看呆了!他“啪”的一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对上姜宓诧异的眼神,邵小子连忙嘿嘿说道:“蚊子,有蚊子。”
    刚刚入秋的时节是多蚊虫,姜宓也没有在意,她低下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啃起干粮来。
    邵小子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吃完胡饼后便站了起来,胡乱转了一圈后,邵小子一边哼着不知什么曲,一边回到了姜宓身边。
    他刚刚坐下,便看到姜宓嘴唇嚅动的,似乎在念念有词,邵小子大为好奇,想道:难道这厮还信佛?这个时候还念经文,还真是太诚心了。
    一边想,他一边悄悄地凑近姜宓倾听起来。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之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听着听着,邵小子瞪大眼打断她,“你在念什么呀?”
    姜宓转头。诧异地回道:“《中庸》啊。你没有读过吗?”
    邵小子瞪眼,他叫道:“又不用考秀才,你这个时候这么刻苦做什么。而且你诵书就诵书吧。怎么好好的中庸被你念成了大和尚的咒辞?”
    邵小子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转头看来。对上这一对小少年,高氏商队的人一个个乐呵呵的。
    姜宓这时也不好意思了,她扁着嘴说道:“我就是有这个嬖好。不行吗?”
    “行行行!”邵小子连忙嘻皮笑脸的,他凑近姜宓。好奇地问道:“喂,你念这个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姜宓朝火堆里扔了一根柴,嘟囔道:“我就这样念惯了,每次念的时候心里会踏实一点。”
    又与邵小子拌了一会嘴。姜宓站了起来。
    见她提步就走,邵小子问道:“你干嘛?”
    姜宓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管我去干嘛?”
    见她脸红红的样子。邵小子哧声道:“切!小解就小解嘛,大家都是男人。就你每次都躲躲闪闪做贼一样。”
    因为邵小子说这话时声音不小,姜宓小心地四下看了一眼后,朝着邵小子气呼呼地瞪了一眼,转身跑入了黑暗中。
    姜宓走了百数步,当商队的灯火渐渐照不到这个角落后,她才四下看了一眼,鬼鬼崇崇地挑了一个地方蹲了下去。
    几乎是姜宓刚刚解下腰带,前面便是一阵马蹄喧哗。姜宓震惊的从石头后面伸出头去,看着那一队数百的骑士径直冲入了商队中。
    远远的,随着夜风吹来了那些骑士的命令声,“我家公子有令,所有身材瘦小者全部走出队列!”
    高氏商队的一个管事连忙走了出来,他点头哈腰地问了几句后,再转头时,那管事的声音却不再紧张了,隔得远远的,姜宓听到那管事扯着嗓子叫道:“各位不要慌,是博陵崔氏的人。有盗贼偷了他们少夫人的嫁妆,崔氏的各位儿郎这是来寻盗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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