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无忌!那人真的叫公孙无忌?”洪方惊讶的说道。
    杨诚错愕的点了点头,洪方的反应显然大出他的意料。“莫非您认识?”杨诚问道。
    洪方脸色略有尴尬,点头叹道:“久仰已久,只是无缘相识。”
    “什么!”在场的左氏父女及飞虎营诸将均是一脸惊讶。洪方虽然二十年前便隐居天宝寨,少有外出,但他在岭南的名头也可是说得上家喻户晓,是以虽然他平时极为高傲,在岭南也是人人尊崇。现在见他居然对这个众人闻所未闻的公孙无忌如此推崇,均是大惑不解。
    洪方白了众人一眼,正色说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虽然我十四岁开始外出游历,十六岁便小有名气,算起来也有五十多年了。但比起他老人家,我也只能算得上是个小虾小鱼而已。”
    “老人家?”杨诚疑惑的说道:“我看他也只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年纪竟会比你还大?”
    “那是当然。”洪方肃然说道:“公孙无忌成名的时候,不要说你们,就是你们的上一辈也还没出世呢。六十年前大将军章盛力斗匈奴之时,他的年纪比起你们任何一个都小,但已是享誉天下的一代宗师了。公孙无忌博学多才,不仅精通五行术数、奇门遁甲,更善长驻颜易容之术。当时与章盛一文一武,并称为大陈的两大顶尖青年才俊。”
    杨诚不由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怪不得他看公孙无忌才四五十岁,原来是驻颜有术。按洪方所说,公孙无忌至少也在八十左右了,是以洪方都要尊他为前辈。
    “不对啊?”张识文皱眉说道:“照您这样说他既然与章盛齐名,为何章盛成了手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公孙无忌却好像籍籍无名?莫说我们,连左前辈也似乎没听过他的名头呢?”
    左擒虎闻言也点了点头,他虽然几乎一直呆在安平,但如果公孙无忌名头如此之响,他也绝不可能从没听过。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当年公孙无忌与章盛在长安一见之后,便似乎隐姓埋名,再难见其踪影。有人说是他因与章盛比斗失败,自觉无颜,从而绝迹;也有人说他被章盛折服,从而暗中为章盛效命。个中情形,恐怕除了他们二人,谁也不知道。不过照杨诚现在这样说来,恐怕是后者居多。”洪方感慨的说道。
    杨诚想了想,疑惑的问道:“这也不对啊,按他的才能,就算不能与章盛并肩而立,也能在朝廷zhan有一席之地,为何现在却仅以章盛幕僚的身份出现呢?”
    “公孙无忌一向恃才傲物,视功名如粪土。当年章盛还是个守门官的时候,便蒙皇帝七次征召,都被他婉言拒绝。若他要想当官,恐怕便没有章盛的出头之日了。”洪方一脸敬佩的说道。
    “我看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张识文不屑的说道:“当时匈奴为祸,有识之士都应群起而抗之,为朝庭出一分力。我看他也不过想沽名钓誉,想获取更高的地位,结果却让皇上遇上了大将军,而他却只好跑到别人帐下做个幕僚。”
    洪方淡淡的看了张识文一眼,却懒得与他争辨,闷哼一声后便闭目不言。
    杨诚见气氛尴尬,急忙转开话题说道:“好了,别人的事用不着我们来管。现在我们主要是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不管公孙无忌以前怎么样,但这一次他确实有蓄意削弱神威营的嫌疑,我不希望我们飞虎营因一些无谓的争斗,而增加任何无谓的损失。”
    “什么叫蓄意削弱,我看你小子就没点自己的主意了,那姓刘的小子怎么说,你就怎么信。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神威营让姑师军死伤两三万,他自己才损失掉三千多,这已经算了不得的成就了嘛。说不定没有公孙先生坐阵,死得还更多。”洪方闷声闷气的说道。章盛和公孙无忌都是他年青时崇拜的偶像,尤其是公孙无忌轻视功名的性格,更与他有相同之处。现在眼见众人似乎都对公孙无忌不抱好感,心里当然不舒服。
    杨诚笑了笑,和声说道:“话不是这样说的。神威营被誉为天下第一营,盛名之下确实有他独到之处。更何况当年征北军离开王庭之时,征北大将军赵长河更是将所剩的精锐士卒全部调入神威营,是以神威营里的每一个士兵,均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士。再加上刘虎说这三年多史达贵更一直不停的加以训练,其实力可想而知。就算不能以一当百,但以一当十却绝对绰绰有余。”
    “照这样说来,飞虎营在他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那还派什么征西军去,就让神威营一扫姑师,那不是省事多了。”洪方倔强的说道。
    杨诚不由哭笑不得,看样子自己不管说什么,洪方都会顶上两句。不过他却不敢对洪方有丝毫不满,毕竟他千里迢迢来这里帮自己,而且在安平也出了不少的力。当下看了一眼脸色尴尬不已的洪承业,微笑着说道:“若是在平原旷野,我们确实不是神威营的对手,甚至连逃走的可能都没有。不过姑师毕竟不是一般的贼匪,仅凭神威营,恐怕也并没有多大的胜算,再说了,由谁出征这种事,个中的情形实在太复杂了,一时也说不清楚。”
    “我是不懂这些,不过若你们把公孙无忌看成一个阴险小人,那天下便再没有人是君子了。”洪方不快的说道,说罢再不理众人,径自出帐而去。
    众人均是面面相觑,毕竟公孙无忌的年代离他们实在太远,他们当然没有洪方那种感受。不过洪方一向甚得众人崇敬,一时均不好再说什么。
    呆了半晌,杨诚正色说道:“好了,谈正事。明天公孙无忌会在将军府召集各军千夫长级的将领议事,我和史达贵都被排除在外。虽然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不过从明天起不管是神威营还是飞虎营,他都有权直接调动,甚至很有可能将命令直接传达给你们,而不是通过我。虽然我也希望公孙无忌像洪老说得那样,但我们也不得不防。”
    众人均是点头赞同。军令一下,自然不能违抗。杨诚即使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有半点异议,但若是换个人来,感觉便已大不相同了。
    “要不只要是公孙无忌的命令,我们便要求先询问统领大人,再作行动?”张破舟迟颖的说道。他们一直跟在杨诚手下,向来还没有外人指挥他们,一时间心里均是没底。
    杨诚摇了摇头,这样一来,飞虎营与公孙无忌乃至大将军和朝廷的关系都将搞得很僵。况且一支军队有两人发号施令,对于战局将极为不利。
    “我看这也没什么,就算他绕过统领大人下令,执行的还是我们的人。只要大家接到命令后立即派人暗中通报给统领大人,再随机应便,谅那公孙无忌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张识文淡淡的说道。
    杨诚点了点头,这确实也是折中的办法。想到这里,杨诚也不由暗自脸红。自己或许真如洪方所说,在刘虎的影响下有了先入为主之心,一时间便把公孙无忌当作小人来看了。不过他也知道政治斗争从来没有道理可讲,就正如史达贵暗中唆使匈奴袭扰凉州一样,只要能够打击对手,哪管自己的刀下那无数冤魂。防着一点,总是好的吧,杨诚暗自想道。
    “好,就按识文说的办。我们先小人,后君子,既不能让兄弟们白白送死,也要尽全力打赢这场仗。这几天就让士兵们好好休息,破舟和承业负责检查一下大家武器盔甲有没有破损缺失,有的要尽快修缮补足,若是临阵出现问题,我唯你们两个是问!左化龙则负责士兵的水粮药品,每人要配足七日之用;杨开你就联络一下武威那边,看军械处的物资有没有运来,特别是破甲箭和火箭,之前带来的已经消耗掉一半了,这次一出玉门关,想要补给就难了。”杨诚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踏入沙漠作战,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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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漠
    姑师军的队伍正缓慢的行进着,每个人的脸上均是一片茫然之色,连连的失利已让这支队伍的士气跌到最低点。若不是想着自己远方的家人,恐怕早已四散而溃了。虽然如此,但这绵长得一眼望不到头的庞大队伍,仍昭示着姑师作为西域霸主的地位,虽然远不及当初如日方中的威势,却仍没人敢小视其可能暴发的力量。
    林智稳坐在华丽的马车之中,眉头紧锁,闭目不语。林一四人左右而坐,也是一脸的忧虑,时而看向林智,欲言又止。这一次被迫撤离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其中林三更是一直将头低埋,一脸的愧色。本来这一次他们完全有机会据守玉门,击败征西军,但一切都随着神威营的出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不是那批粮草被夺走,他们现在仍然安坐在玉门关城楼,悠闲的看着关外无可奈何的凉州军。虽然林智早已不怪他了,但他仍把这次的失败全归咎到自己身上,不能释怀。
    “唉,不知五弟他们三个现在怎么样了……”林一忍不住叹气说道。离开玉门关已三日,林智一直一言未发,车内的气氛已让他难以忍受了。
    看着如一尊石像的林智,四人相视而叹。林智一向极为自负,这次的打击连他们四个也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他。
    四人正暗自猜测之时,林智缓缓的舒了口气,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帘轻启,让他们熟悉已久、充满自信和坚毅的眼神顿时映在四人眼中。
    “主人……”四人齐声说道,声音中充满着异常的惊喜。这些年来,每当林智的这种眼神出现,所有的难题便可以迎刃而解。见林智这样,说明他已想到解决现在困局的办法,这让他们四个如何不欢喜不已。
    林智淡淡一笑,说道:“有什么值得唉声叹气的。”看着低头不语的四人,林智又道:“以前我太执着于自己幼年的一个心愿,所以才会事事束手束脚,甚至把你们和我的性命也一并压上。现在想起来,真是愚蠢之极。”
    “我们早就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主人了,即使主人让我们死,也毫无怨言。”四人齐声说道。
    林智见状也有些感动,当下感慨的说道:“这次我们是输了,不过幸好还没有输个精光,胜负仍是未可定之。至于林五他们三,你们放心,既然没找到尸首,那便一定是落在神威营手里了。一时间他们并无性命之忧,我早晚会把他们救回来的。”
    “多谢主人。”四人感激的说道。
    “不过神威营是大陈最精锐的部队,史达贵也是身经百战的强将,恐怕并不好对付。虽然我也很希望林五他们三个能安然脱困,但我希望主人还是以大业为重,相信他们三个也是这样的想法。”林一诚恳的说道。
    林智轻轻一笑,淡淡的说道:“史达贵算得上什么!不过只是仗着手下全是精兵强将而已。当年的威名也不过是无数士兵的鲜血堆成,若不是大单于那个笨蛋始终不肯将大权托付给我,哪里会让神威营成就不败神话。不过这次他背后那人,倒着实可虑。”
    “背后那人?”四人惊讶的说道。
    林智点了点头,肃然说道:“这次进攻玉门关,绝对不是史达贵的风格。仅以一万骑兵进攻城墙,便可造成这么大的威胁,更找出我也未曾发觉的漏洞,岂是史达贵做得出来的。此人对阵法的精通,恐怕犹在我之上。”
    “竟有这么厉害的人!”林一惊疑的说道。一向以来,他们七人对林智佩服得五体投地,更从来没有见到过林智对敌人如此推崇,顿时心中震憾不已。
    “天外有天。比我强的能人智士数不胜数,只是大多隐匿不出而已。”林智感慨的说道。虽然他一向自负才华,却也没有藐视天下之心。
    “有如此厉害的,再加上杨诚的逐日弓,那我们……”林一忧虑的说道。现在的情形确实让他乐观不起来,前有潘宗向占据库车绿洲,后有神威营和飞虎营衔尾追击,再加上那把传说中为西域之主的逐日神弓,若不是他们对林智抱有绝对的信心,恐怕连最后一丝斗志也要丧失殆尽。
    林智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败也逐日,成,未尝不可于逐日。”
    “什么?”四人疑惑的问道。
    “你们可知道羿族虽然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但为何我每下一国,便要送一块绿洲给羿族?”林智缓缓说道。
    林二迟疑了一下,皱眉说道:“主人想感动羿族,让他们臣服于主人?”
    林智摇了摇头,林一说道:“主人只是不想他们与我们为敌?毕竟我们送了他们这么多土地,若再对付我们,那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羿族不过是西域一个极小的部族,大不了就几千人而已。就算加上潜伏在各国的人,也比不上西域最小的国家。我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累的贿赂他们呢?”林智淡淡的说道。
    四人均是摇头以对。林智当初的决定虽然让他们疑惑不已,但却从来没有过多的去想。
    “那你们说说,西域各国为何很少有人与羿族为敌呢?”林智继续问道。
    “羿族虽然人少,但据说全族都是厉害无比的神射手,而且一向神出鬼没,一般人,恐怕都不愿去招惹他们吧。”林四正色说道。
    “而且他们是守护逐日神弓的部族,逐日神弓又是西域之主的象征,与他们为敌,岂不是挑战西域之主的权威吗?”林一肃然说道。
    林二摇了摇头,说道:“西域已经混乱了上百年了,哪里还有西域之主,就连当年柯里撒也没能真正当上西域之主,这样说起,就太牵强了。”
    林智笑了笑,待四人停止争论,望下他时,才缓缓说道:“你们说的都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其实不是西域各国不想打羿族的主意,想想看,若是有人能打败或者消灭羿族,甚至让羿族臣服,那他的声威必将急剧膨胀,让各国震服。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知道羿族人居住在哪里。像羿族这样的存在,若不能一击将其消灭,那留下的后患足以让任何强大的势力暗自地掂量。”
    四人闻言均是若有所思,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诱人无比的利益后面,往往隐藏着巨大的凶险,世事向来如此。
    “为什么会没人能找到他们呢?西域就这么大一点,适合居住的绿洲就更小。羿族居无定所,看似为了不让人发现,其实却是最聪明之举。”林智自信的说道。
    看了一眼疑惑不已的四人,林智笑着说道:“天下之争,无不为利。西域的历场战争,所争夺的,不过只是一片片绿洲而已。但羿族却没有占据任何一块丰美的绿洲,或许有固定的绿洲,不过却没人发现而已。想想看,若不是权力的***膨胀到了极限,谁会为了那虚无的名头,去惹下这可怕的仇家呢?”
    “主人送他们这么多绿洲,难道是……”四人似乎听出一点来,纷纷疑惑的问道。
    林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错,即使以后我们失利,那反抗我们的势力定会为这些绿洲头疼,更要顾忌羿族到底和我们有没有关系。”
    “可是我们送出这些绿洲,羿族似乎并没有接受啊。”林二皱眉说道。
    林智不以为然的说道:“谁说他们不接受?潘宗向在龟兹遇上羿族的地方,不就是我们送的吗?我所送的绿洲,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既要水草丰美,适宜隐藏,又分布在他们活动的线路之上。试想,能有现成的水草丰美、牛羊肥腴的地方可以歇脚,谁还会愿意受苦住在风沙肆虐的地方?事实证明,羿族虽然仍是居无定所,却选了几处绿洲为歇脚之处。受到我这样的厚待,要不了几年,羿族便再不是以前那个羿族,要怎么对付他们,还不是由我说了算,至于逐日弓的神话,也将随着羿族一同消失!”
    “主人果然高明。不过,这毕竟要经历不短的时间,而现在,逐日弓仍有强大的号召力。”林一迟疑的说道。
    林智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逐日弓在玉门关是我们的一大威胁,但现在却是未必。”
    “有什么不同?”四人越说越糊涂了。
    “你们看外面的士兵,知道自己的敌人是逐日弓的主人士气便少了一半,若是让他们保护逐日弓的主人,甚至为逐日弓的主人复仇呢?”林智笑着说道。
    “那当然完全不同,但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出现?”林一更加疑惑的说道。杨诚现在是他们的敌人,若要为他复仇,那岂不是将矛头指向他们了。
    林智叹了口气,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四人均是似懂非懂,纷纷投以询问的目光。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最忌讳的便是造反,其中更让所有君王坐立不安的就是所谓的天命。杨诚得到逐日弓,便应了所谓的西域之主的天命,朝廷怎么能放心让他进入西域呢?一个统一的西域,绝对不是他们所愿意看到的。”林智意味深长的说道。
    “即使这样,大陈不让杨诚进入西域,征西军和神威营仍然让我们难以应付啊?”林一皱眉说道。
    “而且这个传言只流传在西域,大陈怎么会在意呢?”林二也疑惑的说道。
    林智笑了笑,淡淡的说道:“我们现在缺的是什么?士气,激昂的士气!虽然逐日神弓的传言只在西域,但你们别忘了逐日弓的上一代主人给大陈造成了多大的威胁!大陈就算不杀死杨诚,也会让他投闲散置,而且还要严密监视。若是再出现一个柯里撒,大陈还有谁能抵抗?只要大陈将手伸向杨诚,我们便可借此号召各族,再加上不少人曾目睹逐日弓强大的威力,到时候还不是一呼百应。”
    四人点头称是,这样的局面实在大有可能,到时逐日弓倒真的成了他们的一大助力。若是大陈将杨诚害死,那起到的效果将更佳。
    “你们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林智沉声说道。
    “据说阳关故道虽然道路艰险,但仍有可能通过,我马上便派人,不,我亲自为主人完成这件事!”林一笑着说道。
    “养尊处优了这么久,你当年的本事还没丢光吧。”林智淡淡的说道。
    林一沉声应道:“主人静侯佳音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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