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难民来自何处?”慕梓烟只觉得此时突然涌入大批难民,着实奇怪。
    阜南刚刚受了洪灾,正是修整的时候,即便临近城池受灾,那应该往比阜南富裕阜北涌去。
    “是从阜北。”齐轩说罢之后,看向慕梓烟,“表妹,明儿个我便动身,那处有任何消息,我自会传信给你。”
    “恩。”慕梓烟点头,阜北怎会有难民呢?委实奇怪。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齐轩突然自怀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
    “这是?”慕梓烟抬手接过,待打开之后,里头放着一个白玉瓷瓶,她不解地问道。
    “这里面放着一种独特的香粉。”齐轩看着她,“能够掩盖你身上的气息。”
    “哦。”慕梓烟双眸一亮,朝着齐轩灿烂一笑,“还是表哥想的周到。”
    “你如今武功根基太浅,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息,倘若碰到武功高强之人,自是能够判断出来的,故而,这香粉能够暂时地掩盖你的气息。”齐轩看着她说道,“这世上只此一瓶,不过依着你的聪明,你且自己尝试着看能不能调制出来。”
    “表哥还真是高看我。”慕梓烟欢喜地收下,笑吟吟地说道。
    “走吧。”齐轩温声说道,二人便回了厅堂。
    侯依依见慕梓烟与齐轩回来,她转眸看向苏沁柔,“这是?”
    苏沁柔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很奇怪吗?”
    “难道不奇怪吗?”侯依依只觉得齐世子跟吕二娘为何会一同入内?
    慕梓烟自是看出了侯依依眸低的疑惑,莞尔一笑,便淡然地落座。
    众人闲聊了一会,便各自出了京兆尹府衙,自去了。
    慕梓烟重新回了后堂,吕娘子凑了过来,“送了什么?”
    “宝贝。”慕梓烟拢了拢衣袖,笑吟吟地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吕娘子嘴角一撇,“何时变得这般小气了?”
    “歇息去吧,我径自去感怀一下。”张宗甩着衣袖,将双手背在身后,仰头去了书房。
    吕娘子站在原地,看了一眼慕梓烟的屋子,又看了一眼张宗没入书房的身影,无奈地摇头,“这两个还真是……”
    也不知用什么话来形容,便兀自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直等到次日,君玉菲简单地收拾了一番,便请了宫牌,去了宫中。
    慕擎林自是递了折子给皇帝,亦是表了一番忠心,皇帝颇感欣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慕擎林夸奖了一番,待早朝之后,百官便各自散去。
    君玉菲入宫之后,先去了永寿宫给太后请安,待入了大殿之后,便见太后段子在方榻上,见她要行礼,连忙阻止道,“罢了,你可当心些。”
    “是。”君玉菲垂首应道,而后便缓缓地坐下。
    太后见君玉菲面色憔悴,叹了口气,“这孩子你可想好了?”
    “还请太后成全。”君玉菲垂眸说道。
    “哎,也罢,这一切皆是天意。”太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哀家知晓你始终无法放开当年的事,如今你当真想要将他留下,便要知晓,有些人是没有必要留下的。”
    “是。”君玉菲点头应道,“倘若孙女有个万一,还请太后能照拂这孩子一二。”
    “退下吧。”太后低声道。
    “孙女告退。”君玉菲缓缓地起身,微微福身便退出了大殿。
    品儿上前,“公主殿下。”
    “回寝宫吧。”君玉菲扶着品儿的手,慢慢地离开。
    慕梓烟醒来之后,出了屋子,如今她自是一人,并无丫头服侍,反而自在了许多,许是当了千年的孤魂野鬼,这性子也随性了不少,故而便也不计较这些,自行洗漱之后,便清爽地去寻吕娘子。
    吕娘子起先还担心慕梓烟不习惯无人服侍,相处了一些时日之后,才发现这丫头倒是个野性的,自是放心下来,便也不去管她。
    吕娘子刚挽了发髻,插了一支簪子,转身便见慕梓烟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瞧着是有好事了?”吕娘子见她笑得甚是灿烂,缓缓起身问道。
    “也不知怎得,只觉得今儿个会有好事发生。”慕梓烟翩然坐下,径自倒了一杯清茶,抿了几口,而后将吕娘子一早便准备好的点心拿起一块。
    吕娘子见她如此,低笑道,“对你来说何为好事?”
    “碍眼的,不顺眼的消失了,我便高兴。”慕梓烟直言道,并无丝毫地遮拦。
    “你啊,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吕娘子却喜欢慕梓烟这般地率性,不造作,也不虚伪。
    慕梓烟冷哼一声,便见张宗正舒展着手臂走了进来,待看见慕梓烟,嘿嘿一笑,“当真是好事儿啊。”
    “瞧瞧。”慕梓烟浅笑道,当下便抽出绢帕擦着嘴角,而后端正地坐着,等待着张宗开口。
    吕娘子见这二人一本正经的,缓缓坐下,“说吧。”
    “杀死国舅爷的凶手寻到了。”张宗坐下说道。
    “何人?”慕梓烟笑着问道。
    “江湖中人。”张宗看着她说道,“而且还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怕是这辈子我都寻不到了。”
    “好事。”慕梓烟点头应道,“还有呢?”
    “你那三叔今儿个递上了折子,四公主回宫养胎去了。”张宗继续说道。
    “还有呢?”这些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要听的并非这些。
    张宗见慕梓烟这幅气定神闲的样子,淡淡地说道,“没有了。”
    “当真?”慕梓烟斜睨着他,“我啊,这处得了一件好东西,乃是前朝丞相余庆留下的破案随记……”
    “哎呀,瞧我这记性,当真是糊涂了,自是还有一事。”张宗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哪里还有半分素日那威严冷面的模样,满脸堆着笑意,殷勤地看向慕梓烟。
    吕娘子瞧着张宗这狗腿的神情,嘴角一撇,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张宗连忙说道,“昨夜不仅慕侯府遭遇刺客,钟侯府也有刺客刺杀,听说钟侯爷中了一剑,昏迷不醒。”
    “这恐怕不是重点吧。”慕梓烟看着他说道。
    “你说的不错,重点是钟贤竟然将那刺客放走了。”张宗看着慕梓烟说道,“此事皇上自是知晓的,却未出声。”
    “钟贤?”慕梓烟双眸微眯,“他与刺客认识?”
    “今儿个不少的大臣弹劾,说是钟贤与刺客串通,弑父。”张宗接着说道,“皇上命我彻查此事。”
    “若说钟贤杀钟侯爷,我不信。”慕梓烟摇头道,“此事是何人设计的?动机是什么?”
    “烟儿啊,那余庆的随记?”张宗一脸期盼地看着慕梓烟,小心地问道。
    慕梓烟笑着说道,“在我屋子里头,我这便拿给你。”
    “好。”张宗顿时起身,已经率先出了屋子。
    吕娘子转眸看着她,“他还真是兴奋啊。”
    “恩。”慕梓烟点头,而后起身,便不紧不慢地入了屋子,将一早便想要相赠的随记递给他,“张大人,切莫高兴,这弑父一事,你当如何?”
    “哎,我也不知。”张宗宝贝似地收好,抬眸看向慕梓烟,幽幽地叹了口气,“烟儿可有法子?”
    “钟璇可表态了?”慕梓烟关心地是此事是不是钟璇所为,以此来试探钟贤对钟侯府的忠心,亦或者是借机将钟贤从太子那处铲除。
    “没有。”张宗摇头,“这钟二小姐昨儿个并不在钟侯府,说是这几日病了,回庄子去了。”
    “那明悦书院呢?”慕梓烟双眸微眯,冷声道。
    “这几日临安郡主身子不适,月华公主便一直在公主府照看着,明悦书院这几日休沐。”张宗看着慕梓烟,“你是怀疑此事是?”
    “有可能。”慕梓烟淡淡地说道,“此事容我想想。”
    “好。”张宗点头应道,“也不知为何,这几日这感觉有些怪。”
    慕梓烟仔细地想着还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呢?前世,自五皇子战死沙场,章怡容殉葬,而后便是钟璇与冷寒峰出现,紧接着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十二皇子溺死,云妃自缢,还有什么?
    是了,太子大婚!
    “此事跟太子有关。”慕梓烟双眸微眯,“此事怕是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如今钟世子在何处?”
    “在钟侯府。”张宗看着她说道。
    “张大哥能够将钟贤请来?”慕梓烟看着他问道。
    “好。”张宗见慕梓烟面色冷凝,便知此事怕是……牵扯甚深。
    吕娘子出来,看着慕梓烟,“烟儿,发生何事了?”
    “吕姐姐,我先回屋。”慕梓烟看向吕娘子说道。
    “去吧。”吕娘子点头应道,自是知晓她要做什么。
    慕梓烟回了屋子,而后给白玄发了信号,一刻钟之后,白玄入了屋子,垂首道,“主子。”
    “钟璇在何处?”慕梓烟冷声问道。
    “属下刚刚得到消息,她如今在去泸县的路上。”白玄低声回道。
    “泸县?”慕梓烟双眸微眯,“此时去泸县做什么?现在泸县什么情况?”
    “冷寒峰到达泸县之后,接连破获了十桩积压的冤案,更是拉拢了当地的土绅,办了一个公用社,亲自领着当地的百姓破土开荒,深得民心。”白玄继续说道。
    “公用社?”慕梓烟双眸勾起一抹邪魅地笑意,“看来是钟璇出的主意。”
    “还有呢?”慕梓烟继续问道
    “泸县向北,有一处悬崖,过了悬崖便是邻国,那个小国人口不足三千,民风却甚是彪悍,以打猎为生,钟璇似乎派了人去见了那小国的国王。”白玄沉声禀报道。
    “恩。”慕梓烟点头道,“是裕水国?”
    “不错。”白玄未料到慕梓烟竟然知晓那小国的名字。
    “裕水国如今的国王是上一任国王的女儿?”慕梓烟淡淡地说道,“叫如吉。”
    “主子说的不错。”白玄敛眸应道,“不过这如吉虽是女子,体格健硕,甚是彪悍。”
    “我知道了。”慕梓烟接着说道,“那书生如何了?”
    “他一直想要见您。”白玄接着说道。
    “让他去裕水国,娶如吉。”慕梓烟沉声说道。
    “是。”白玄垂首应道,而后说道,“不过他肯吗?”
    “肯不肯便是他事儿,若是他不想报仇的话。”慕梓烟看着白玄,“钟璇可是杀了他整个山寨的兄弟。”
    “属下明白。”白玄垂首应道,随即便闪身离开。
    慕梓烟冷哼道,“钟璇,你想要拉拢裕水国,休想。”
    她转身出了屋子,看来钟侯爷之事,并非钟璇所为,那么会是谁呢?
    吕娘子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前去,“如何了?”
    “事情怕是不对劲。”慕梓烟抬眸看向吕娘子,“吕姐姐,烦劳你前去一趟国公府,看看齐世子可是动身了?”
    “好。”吕娘子点头应道,当下便出了京兆尹府衙。
    半个时辰之后,张宗便行至后堂,待看见慕梓烟站在院子里头若有所思,额头噙着一层薄汗,显然是站了许久,他干咳了几声,沉声道,“你若是再站下去,便露馅了。”
    慕梓烟微微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自袖口中抽出绢帕轻轻地擦拭着额头的薄汗,而后便转身入了厅堂。
    张宗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我身为你的兄长,自是要好好照顾你的,若是被他们知晓我没照看好你,我估计会被大卸八块。”
    “张大哥何时也变得这般风趣幽默了?”慕梓烟浅笑着打趣道。
    “近朱者赤。”张宗随即坐下,也径自吃着茶。
    不一会,便见吕娘子先回来,看着慕梓烟说道,“早上便走了,如今怕是已经到了下一座城池了。”
    “恩。”慕梓烟点头应道,“表哥此行凶险。”
    “说说看。”张宗见慕梓烟如此说,担忧地问道。
    慕梓烟接着说道,“阜南涌入大批难民,紧紧是从阜北过去的。”
    “不可能啊。”张宗双眸一冷,“这阜北可比阜南富裕,怎得会有难民从阜北逃去阜南呢?”
    “这便是奇怪之处。”慕梓烟接着说道,“皇上下旨,让表哥前去相助,这里怕是的大有文章。”
    “你的意思是?”张宗双眸一凝,“皇上想要借机动国公府?”
    “不是皇上。”慕梓烟摇头道,“却也是顺了皇上的意。”
    “太子还是三皇子?”张宗能够想到的便是这二人。
    “阜南是一块肥肉,虽说比不得阜北富裕,可是那处盛产土硝。”慕梓烟低声说道。
    “土硝?”张宗沉默了片刻,“这土硝不是做烟花爆竹的吗?”
    “这土硝可是有大用处。”慕梓烟双眸微眯,继续说道,“它能制造出比火药还厉害的炸药。”
    “我记得你曾经给五皇子两颗金弹丸,据说那个东西能够将一处屋子炸为平地。”张宗看着慕梓烟说道。
    “不错。”慕梓烟点头应道,“而土硝还能做成火炮,地雷,更甚者是……”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那木匠已经彻底地成了钟璇的人了。”
    “木匠?”张宗低声说道,“就是那个木匠世家?”
    “是的。”慕梓烟缓缓起身,“善用机关,再加上这土硝,便是威力无穷,可抵挡百万雄师。”
    “那能够制出这些的难道是?”张宗双眸闪过一抹幽光,着实有些不敢相信。
    “钟璇。”慕梓烟低声道,“这世上只有她制造出。”
    “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张宗觉得一个被丢进庄子里头庶女,怎会有如此的本事呢?
    “她?”慕梓烟冷笑道,“是个极具野心的人,她可以甘愿成为别人棋子,最后变成执棋之人。”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女子?”张宗不免有些心惊起来,若她真的有如此本事,实在是太危险。
    慕梓烟在那个世界是见过这些东西的,可是,若让她制造,她自是不会的,而前世的冷寒峰能够所向披靡,可是有助于这些土硝制成的地雷,炸药,而这些东西只有钟璇能做出来。
    慕梓烟深吸了口气,“故而,阜南如今危险。”
    “那批难民难道是?”张宗抬眸看着慕梓烟问道。
    “大批涌入难民,必定会被安置,亦或者是被赶到山上去,这些难民怕是专门去挖土硝的。”慕梓烟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朝律法,不得私自开采土硝。”张宗接着说道,“我看你还是休书一份吧,好让慕侯爷做好准备。”
    “那处我要亲自去一趟。”慕梓烟知晓,即使这次阻止了,钟璇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若她亲自前去,彻底地断了钟璇的念头。
    “你何时动身?”张宗知晓如今这个关头,阜南比起钟侯府的事情更危机。
    “如今还有些时日。”慕梓烟接着说道,“京中想必也会有异动,先等等。”
    “好。”张宗点头应道,“烟儿啊,我怎得觉得你这丫头懂得颇多?”
    “不过是想得多了些,疑神疑鬼罢了。”慕梓烟自嘲道。
    “谦虚。”张宗冷哼道,便见外头有人传话,钟贤已经到了。
    慕梓烟看着张宗,“张大哥,我不方便见面,你只管问他当时发生的情形,还有为何要放走刺客,我在屏风后瞧着便是。”
    “好。”张宗点头应道,而后便抬步出去。
    吕娘子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去,“你这丫头,就不能歇歇。”
    “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便能自在地活了。”慕梓烟浅笑道,“如今且陪他们玩玩。”
    “你啊。”吕娘子抬手捏着她的脸颊,刚用力,又怕将这脸上的这层面具给拧坏了,故而便松手,而后拉着她去了屏风后。
    钟贤神色显得有些恍惚,待入了正堂,与张宗见礼,便端坐在一旁,抬眸看向张宗,低声道,“昨夜之事张大人有何要问的?”
    “皇上命下官彻查此事,故而下官这才请钟世子前来,钟世子可否将昨夜钟侯爷被刺杀之事的经过详细说与下官听?”张宗此刻已经恢复了以往冷漠的神色,沉声问道。
    “昨夜我正散值回府,便去向父亲请安,未料到遇到刺客突袭,那刺客武功极高。”钟贤提及那刺客的时候眉心微蹙,似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我与他过招,三十招之内便败下阵来,而此刻,又出现了另一个刺客,我连忙转身便去阻挡,那头一个刺客便转身逃跑了,而第二个刺客便刺中了父亲。”
    “倒是如此。”张宗看着钟贤说道,“钟世子可是看清楚那刺客的长相?”
    “身高七尺,身形矫健,手腕处有一伤疤,那双眸子溢满了杀气,武功招式并不曾见过。”钟贤自是如实回道。
    “那第二个刺客与第一个可是一起的?”张宗沉吟了片刻问道。
    “不是。”钟贤摇头道,“第二个刺客武功少弱些,不过轻功极好。”
    “有劳钟世子了。”张宗起身拱手道。
    “父亲如今还昏迷不醒,我且回府去了。”钟贤淡淡地说道。
    “钟世子似乎不甚在意?”张宗不由得问道。
    “等父亲醒来,一切便真相大白,即便到时候让我背上弑父的罪名,也不过是个丢官罢了。”钟贤淡淡一笑,待说到“丢官”时,眉目间竟然出现了释然之色。
    慕梓烟自是看得清楚,她双眸闪过一抹幽光,未料到钟贤依旧没变,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与前世一同的路。
    吕娘子见慕梓烟直视着钟贤离去,还站在远处发呆良久,她并未说开口,而是静静地等着慕梓烟回神。
    张宗送走钟贤回来之后,并未见慕梓烟现身,他微微一顿,抬步入了屏风后,便见慕梓烟正在愣神,他看向吕娘子,二人对视了一眼,便径自离开。
    慕梓烟这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待出了屏风,便见张宗正在等她。
    “如何了?”张宗看着慕梓烟问道。
    “他并未撒谎。”慕梓烟接着说道,“不过,钟贤似乎是想要将这个罪名担下来。”
    “为何?”张宗不解地问道。
    “他要自我毁灭。”慕梓烟冷笑道,抬步入了后堂。
    张宗又是一愣,却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何意?他连忙跟上前去,“烟儿啊,你倒是说清楚啊。”
    慕梓烟低笑道,“我记得表哥曾经说过,他是个性情中人,可是却始终被家族的重担压迫着,一个压抑了许久的人,要么会在压抑中沉默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要么便彻底地爆发。”
    “你是说钟世子想要摆脱钟侯府?”张宗当下便愣住了,“未料到钟侯府还有这等血性的人。”
    “只是不知,这次他能不能爆发成功?”慕梓烟冷笑道,前世的钟贤是做过这番举动的,不过最后却被钟侯爷提前察觉,而后给压制了下去,以至于最后的钟贤变得痛苦不堪,直至最后将自己拉入了地狱。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帮还是不帮呢?”
    “烟儿,我觉得应当帮。”张宗看着慕梓烟说道。
    “是啊。”慕梓烟低声道,这是她前世欠他的。
    钟侯府,钟贤看向眼前的钟侯府,站在府外良久,却不愿抬步入内,只觉得这是无间地狱,他只想尽快地逃离。
    此时,有人骑马前来,他负手而立,总是穿着绣着翠竹的袍子,袖摆处刺着青云,俊朗的容颜溢满了愁绪,双眸浑浊,迷茫地看着那端坐在马上的人翻身下来。
    “去喝一杯?”章仚行至他的面前,二人相视而笑,他低声说道。
    “正合我意。”钟贤双眸这才渐渐地有了光彩,点头应道。
    二人转身一同离去,入了酒楼,进了雅间,便见慕凌轩也在。
    钟贤明显一怔,在钟慧死去之后,钟家与慕家算是彻底地决裂,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他自此也失去了许多的挚友,未料到却在这处能再次重聚。
    “我竟不知你何时与慕兄这般好了。”钟贤淡淡地说道,却也不似适才那般犹如木偶般没了生气,反倒多了几分地随性自在。
    “你我皆为伴读,也不知何时,你我竟成了对立。”章仚浅笑道,“不过今儿个不问朝事,只谈风月如何?”
    “甚合我意。”钟贤觉得自己已经很久不曾这般推心置腹地与挚友一同饮酒了,显然,他们亦是自幼一起长大,却因着各自的家族,而慢慢地疏远,即便在所难免地碰面,却也都是相互猜忌,不曾再相信过谁。
    钟贤无疑是最痛苦的,只因他很清楚钟侯府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钟侯府,那里充斥着黑暗,肮脏,还有背叛与残忍。
    他想要守住本心,却抛不开自己身为钟侯府世子的责任,他想要自由自在,却总是被一次又一次地拖入地狱,他每日痛苦地无法闭眼,每次人睡,却又害怕醒来,如此周而复始,他开始渐渐地堕落,压抑,直至自我毁灭。
    章仚何尝不知这种痛苦,可是,如今的他却看开了不少,只因,他的心里放下了一个人,是那个在他迷茫之际,给了他方向的人。
    在你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恰巧碰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带给你了希望,给了你冲破黑暗的光亮与勇气,那么这个人,即便她不会属于你,你也会用心地去守护珍惜。
    而慕梓烟无疑便是章仚心中的那一盏灯,指路灯。
    慕凌轩看着眼前的二人,浅笑道,“今夜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钟贤只想放纵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也不枉此生。
    故而,这一夜,三人只是谈笑风生,大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意境。
    张宗面露愁容,盯着眼前的慕梓烟,“你当真要如此做?”
    “恩。”慕梓烟点头应道,“钟贤的描述,那二人武功颇高,这世上能人异士之多,而他们为何要去刺杀钟侯爷,我自是不知,不过如今我便要让钟贤弑父的罪名定了,算是帮他一把,你适才不是说让我帮忙的吗?”
    “好,好。”张宗连连作揖,“我服了你还不成吗?”
    慕梓烟得意地挑眉,“一切等章表哥跟哥哥的消息。”
    “好。”张宗此刻只是无奈地应道,他何时做过这种弄虚作假的事?谁让他拿人手短呢?
    章仚与慕凌轩二人看着钟贤满面通红,二人对视一眼,待钟贤彻底吃醉之后,一人扶着他,另一人则是转身入了暗间,换了一身的夜行衣,待章仚扶着钟贤回了钟侯府,将他放在床榻上,紧接着便摇摇晃晃地走了。
    钟贤当真是醉了,待过了两个时辰之后,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故而便径自爬了起来,摸索着茶杯,此刻却见一道黑影突然闪过,想到昨夜的刺客,钟贤的酒气也散去了一半,当下便追了出去,直等到去了钟侯爷院子里头,钟贤便冲了进去,手中还拿着长剑,便瞧见不远处的床榻上,那刺客正扬起手砍去,他当下便提剑刺了过去。
    而外头家仆听到了动静,紧接着管家便领着家仆赶了过来,因着屋子里头并无烛火,只看见钟贤的背影,他此刻正提剑刺向床榻。
    那黑影一早地离开了,这一幕被随后赶到的人看到,便是钟贤醉酒之后欲杀死钟侯爷,管家大惊,连忙命家仆上前,四人一同便将钟贤扑倒。
    张宗领着人已经准备好,当下便闯进了钟侯府,自是看到了眼前的一幕,连忙沉声道,“这事怎么回事?”
    “大少爷他发疯了。”一旁有一家仆说道。
    那管家本想着将此事压下去,一切等到侯爷醒来再说,可是如今,京兆尹撞了个正着,他自是瞒不过去,却也只能硬撑着。
    “狗奴才,胡说什么?”管家沉声道,“大少爷吃醉了酒。”
    “哦?”张宗上前看见此刻躺在地上的钟贤,他的酒气已经彻底散去,随即起身,抬眸看向张宗,正欲开口,便见张宗说道,“钟世子,你该如何解释?”
    “我……”钟贤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动的手。”
    “哎呀,大少爷。”管家暗叫不妙,连忙冲了上去。
    张宗哪里能等到管家阻拦,抬手说道,“请钟世子去一趟京兆尹府衙。”
    “是。”身后的衙役已经准备好,当下便上前站在了钟贤的两侧,“钟世子请。”
    钟贤抬眸看了一眼管家,而后抬步跟着向外走去。
    管家焦急不已,转身便看着躺在床榻上依旧未昏迷不醒的钟侯爷,记得不知所措。
    等钟贤出了院子,便见有人赶了过来,待走近之后,便瞧见是钟老夫人跟钟毓,钟老夫人当下便拦在了跟前,“且慢。”
    “老夫人,下官在秉公办案。”张宗低声道,“适才钟世子意图刺杀钟侯爷,下官亲眼所见。”
    “能够稍等一晚,待钟侯爷醒来之后再做定夺?”钟老夫人看向钟贤,低声说道,语气带着恳求。
    “这……”张宗正在犹豫,却听到外头传来旨意。
    “原来是张大总管啊。”张宗抬眸便看见不远处走来张喜,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立在原地。
    张喜上前,看向钟老夫人,而后又看向张宗跟钟贤,“皇上有旨,张大人即刻带钟世子入宫。”
    “臣遵旨。”张宗垂首应道,随即便看向钟老夫人,“老夫人,这实在是……下官只能请钟世子入宫了。”
    钟老夫人一听,身形一颤,知晓此事怕是铁板钉钉,她当下便急了,却也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张宗带着钟贤离去。
    次日,钟侯爷清醒之后,钟老夫人红着眼眶坐在一旁。
    钟侯爷明显一顿,扶着额头,低声道,“娘,您这是?”
    “贤哥儿没了。”钟老夫人气得直敲着手中的拐杖,而后看向钟侯爷,“你醒的太晚了。”
    钟侯爷当下愣住了,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他突然遭遇刺客,中了一剑便晕倒,这才刚刚醒了,怎得贤儿便没了?
    管家连忙跪下,便将这两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钟侯爷,钟侯爷一听,气得面色阴沉,激怒攻心,吐了一口黑血,“皇上当夜便将他赐死了?”
    “正是。”管家跪在地上,“大少爷的尸身也被皇上给毁了。”
    “什么?”钟贤可就这一个儿子,他醒来之后,怎会料到,自己辛苦栽培的儿子竟然便这样没了?他双眸一冷,“皇上为何都不给留个全尸?”
    “弑父乃是重罪,皇上下旨将他挫骨扬灰,当下便处置了,宫中的人亲眼所见。”管家跪在地上如实地回道。
    “不。”钟侯爷气得两眼一翻,当下便晕了过去。
    钟老夫人听着早已经晕了,一下子钟侯府彻底地乱了,当日,宫中便将钟贤的骨灰送了过来,钟侯爷看着那冷冰冰地将军罐,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几下,这才叹了口气,他筹谋了这么久,即便日后得偿所愿,他也没有了子嗣继承,这让他如何甘心?皇上这是断了他钟家的后。
    钟侯爷双眸射出仇恨地冷光,低声道,“将大少爷好好安葬。”
    “是。”管家小心地捧着退了出去。
    当日,京城内皆知钟世子弑父未遂,正巧被京兆尹张大人当场抓获,皇上龙颜大怒,当夜便处以极刑,挫骨扬灰。
    钟侯府收敛了骨灰,自是不能大操大办葬礼,只好偷偷地寻了墓地草草安葬了。
    而此刻的京兆尹府衙,张宗看着坐在对面的钟贤,正气定神闲地品着茶,眉目间皆是浑然天成的淡然之色,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的优雅之气,如今却像个江湖的侠客。
    慕梓烟对坐在对面,看着钟贤,“钟表哥可想过要去何处?”
    “钟贤已死,日后你便唤我三哥吧。”钟贤看着慕梓烟说道。
    “三哥?”慕梓烟挑眉,却不解其意。
    “散了……”钟贤双眸闪过一抹明光,“我自会隐性瞒名,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这世上再无钟贤。”
    “好。”慕梓烟举起茶杯,“烟儿以茶代酒敬三哥一杯。”
    “多谢。”钟贤未料到最后出手帮他的竟然是慕梓烟,不,应当是吕二娘。
    他心存感激,原以为他再也没有机会与她如此坐在一处,他随即放下杯子,而后说道,“自此若是我不来寻你,你便不要来找我,你且放心,我不会被钟璇发现。”
    “那三哥一路保重。”慕梓烟缓缓地起身,便目送着他离开。
    张宗见钟贤便这样离去,他嘴角一撇,“他活着我功劳也不小啊。”
    “昨夜你是如何偷龙转凤的?”吕娘子不解地问道。
    “在入宫之前,押着他上了马车,里头已经有一个死囚了,而入宫之后,皇上果然未召见他,当下便赐了毒酒,而后命人将他给处置了。”张宗看着慕梓烟,“烟儿,你怎知皇上不会见他?”
    “皇上生性多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的背叛,而钟贤乃是钟侯府的世子,而且又是太子的伴读,之前因着钟侯爷对他的忠心,他未对钟侯府动手,可是这次便不同了,若是钟贤能够弑父,那么太子必定也会,这碰触了皇上的麟角,皇上又岂能容他?”慕梓烟淡淡地说道。
    “原来如此。”张宗点头应道,“不过皇上就不怕无法给钟侯府交代,若是因此钟侯爷对皇上起了背叛之心呢?”
    “钟侯府不止钟贤一个儿子。”慕梓烟双眸微眯,冷笑道。
    “不对啊。”张宗看着慕梓烟,“钟侯爷只钟贤一子。”
    “你且等着看吧,好戏继续。”慕梓烟故作神秘地说道,而后便转身得意地离开了厅堂。
    章仚与慕凌轩正在外头等她,见她出来,章仚浅笑道,“你难道不担心他被钟璇寻到?”
    “他既然能够离开,便已经做好了被发现之后的准备,一个人若是被放出了囚笼,即便弄得个鱼死网破,也是不会再回囚笼的。”慕梓烟笑吟吟地说道,“更何况,我相信三哥不会有这个能耐不会被钟璇发现。”
    “怎得突然多出个三哥来?”章仚走上前去,“我记得你与他可不熟?”
    “这个啊。”慕梓烟挑了挑眉,神神秘兮兮地说道,“佛曰,不可说。”
    “妹妹,你的秘密还真多。”慕凌轩见慕梓烟不肯说,便知晓,此事怕是只有她跟钟贤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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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耐哒们,原谅我更新晚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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