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尽管已经进入了冬季,但是,却是越发的热闹起来。
    冬天的低温抵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很快被人们的热情所融化。
    到了冬天,到茶楼里喝一杯滚烫的茶,谈天说地,实在是北京城里的人不能不做的一件事,即便是那些每日为了生存而奔波普通人,也有着上茶馆、酒馆喝一杯的习惯。
    ……
    一座茶楼上。
    几个穿着普通的士人在喝茶,但神情举止,却明显的显示他们不是普通人。这座茶楼的二楼上,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了,这个茶楼,却不是有多幽静,甚至说,有些喧嚣。不远处就是普通人喝茶饮酒的茶摊子。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等的人显然还没到,他们还要继续等下去。
    一个人早已等的不耐烦,不时的揭开窗帘的一角,向街的那头张望,似乎想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到底要何时才能到。
    向外张望得多了,街下面普通人的生活,也成了他逐渐注意的目标。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发的久,这个人揭开帘子之后观看的时间,也就越长。
    “孟潭兄,难道街面上有什么稀奇不成?为何孟潭兄如此观望?”有人早已注意到这个情况,于是问道。
    “倒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有些感想罢了……”那个被称为孟潭兄的人,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倒是发着感慨,手也放了下来,帘子立刻挡住视线,窗外的事物立刻远去。
    “哦,不知道孟潭兄为什么发感慨呢?”那个人继续追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感叹,今年的番薯,又丰收了,看如今喝酒的人,倒是越发的多了……”那个被称为孟潭兄的人说道。
    “……番薯?……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东西,我家那田间地头种了不少,也是收了不少,家里也酿了酒,还做了不少番薯糖,等再冷一些,就做些番薯粉丝准备过年,今年家里的佃户倒是可以过一个好年了,也不耗费什么银子,确实是比去年的年要过得丰盛得多……”这个人倒是越说越多,等得实在不耐烦了,这种家常里短的事也就拿出来说了。
    “那倒是,我家的门下人,不说多,过年总得分几块肉吧,这样算下来,今年这个年,可就是有酒,有肉,有糖,有粉,若是勤快的,挣一两套新衣不成问题,……这个年,只怕是数十年来过得最好的一个年了……”有嘴快的人立刻接嘴道,在这里实在是等得无聊了,这种家长里短的事也拿出来说了。
    “……咳咳……”立刻有人咳嗽着打断这个人的话。
    几个正在聊天的人立刻警醒过来,停止说话,看向那咳嗽的人。
    那个咳嗽的人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正瞪着刚才聊天的人。
    那几人也明白自己说得话不太“得体”,也闭嘴了,当然,面对那个瞪眼的人,他们也并无太多的畏惧。
    其他几个人见状,有的暗地里晒笑,有的不满,有的无所谓,有的鄙视。
    “来了,来了……”正在气氛诡异的时候,有人忽然喊道,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气氛。
    来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的爬了上来。
    “逸夫,如何了?衍圣公可回来了?可说了什么?”那个刚才瞪人的人立刻焦急的问道。
    “大人,得了确切的消息了,衍圣公说,陛下让他推徐阁老和孙初阳出来,和道家张真人打擂台,还说,徐阁老和孙大人乃是真正的儒者……”那个人跑得有些急,可以说上气不接下气,可说得话确实极为顺溜,没有丝毫的停顿。
    这个消息一出这个人的嘴,这个茶楼上的人都陷入了沉思,捧徐光启、孙元化和张显庸斗?这个说法,以前貌似就有,可也一直拖着,没有真的这样做。今天,却又是这个消息。
    “这怎么成?这怎么成?难道那孙元化做的是就不是离经叛道?就不是奇淫巧计?难道就不是不务正业?让他出来和张显庸斗,那不是火上浇油更加热闹?咱们要的是一个朗朗乾坤,要的是一个清静的大明,而不是如今这种乱糟糟的大明……”那个瞪眼的人立刻愤怒的嚷嚷着。
    其他几个人都默不作声。
    “其实,也不尽然,那孙初阳在先帝之时,就自请去了辽东铸炮守城,也是立下了功劳的,他的事,不可全部说成奇淫巧计,那铸炮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刚才那个一直在窗户边上观察的人立刻反驳道,倒是有和刚才那个瞪眼的人争锋相对的意思。
    这个说法,倒是得了不少的支持,不少人都点头或者抚须,表示赞成这个观点。
    “哼……,不过是乖张罢卖弄罢了……,他入了夷人教,就是不忠,就是不孝,就是数典忘祖,这种人,岂能称之为儒者?岂能代表儒家?”那个瞪眼的哦人怒火越发的明显起来,恨恨的说道。
    “若是说孙初阳代表儒家,那确实还差了些,可若是说徐阁老为儒者,在下是赞成的,若是徐阁老都不能称之为儒者,那天下还有谁能称之为儒者?齐家治国平天下,普济苍生,救济黎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不正是我辈的抱负么?在下看,徐阁老是做得非常之好了,该是吾辈之楷模……”那个站在窗边开帘子的人也是不相让的争论着,对那个瞪眼的人似乎并不惧怕。
    “……你,孙孟潭,你……,你也是和那些数典忘祖之辈是一伙的,他们要搅乱我大明的天下,难道你也要跟着一起不成?”那个瞪眼的人几乎快被气死了。
    “谁在为天下黎民奔波,谁在鞠躬尽瘁,天下人尽知,非是靠我等的评论天下人才知……,我孙某也是长了眼睛的,别的孙某看不到,但自家的情况却是知道的,孙某只知道,自家的佃户今年过年有酒有肉,还有糖,还有粉,勤快的还有新衣,这个年,是孙某几十年来看到的头一个如此丰盛的年,想孙某家是这样,其他家也大概差不离,如此难得遇到的丰盛年,只有那盛世才可以遇到,……孙某也是长了良心的,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谁是谁非,孙某心里自然明白……”那个站在窗户边上的人,立刻据理力争,丝毫不相让,尽管刚才瞪他的人比他的地位要高。
    “……你……,孙孟潭……,你……”那个瞪眼的人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了,他们今日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衍圣公的消息的,消息是等来了,可自己这边却先炒起来了。这个瞪眼的人心里确实懊恼得很,说实话,他们家的情况也和这个叫做孙孟潭的人说的差不多,今年过年,确实可以过一个有酒有肉,有糖有粉,甚至有新衣的超级丰盛的年,这一点,即便是平日里不掌家的他也没少听家里人在耳边唠叨,这一点,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可若是承认了,那就明显承认了徐光启,承认了皇帝的正确之处。他们是要皇帝停止“胡闹”,停止不务正业,若是皇帝做的是是对的,那岂不是说,是他们吃饱了撑着找事?要知道,这番薯可是徐光启从南方移植过来的,番薯的推广也是徐光启力荐给皇帝的,也就是说天下的老百姓过得这个丰盛年,很大程度上都得感谢徐光启。活菩萨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若是徐光启做得是对的,那就是说,徐光启当得上儒者的称号,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正是一个儒者该具有的品质和抱负。
    既然徐光启当得上这个称号,那他出来和道家打擂台,也并无不可。若是徐光启真的出来和张显庸打擂台……,那离他们的目标就更加的遥远,因为徐光启是一个“洋务派”,搞得也是一些离经叛道,破坏传统的事,他出面,只会让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更加的层出不穷,和他们的初衷根本就是相悖的。他们这里聚会,商量的正是怎么恢复“清静”。
    “……好了,好了,二位都不要吵了,免得伤了和气……”立刻有人出来做和事佬。
    气氛也随即稍稍缓和下来,显然这和事佬的功力不错。
    有人见话说到了这份上,想了想,说道:“……其实,由徐阁老或者孙初阳出面和张真人一教长短,也并无不可,虽然徐阁老入了夷人教,可这也不代表说,徐阁老就要叛出我大明,也不代表说徐阁老不忠君爱国,这一点,在下想,即便是再苛刻的人,也不该在这一点上苛责徐阁老……”有人见话说到了这份上,干脆,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这么一直犹豫不决,一直耗下去,真的不是个事。
    “你……”那个瞪眼的人气得跳起来。用手指了指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半响说不出话,尴尬,气愤,懊恼等等汇聚在那张脸上,让他的脸是青一阵,红一阵,又白一阵,这个老者实在是呆不下去,转身下楼了。
    “陈兄,陈兄,……等一等,等一等……”刚才那个做和事佬的人立刻跟上去,出去之前,还跟留下的人打眼色。
    出去了两个人了,剩下的人倒是显得轻松多了。压抑的气氛一下子没有了。
    “……哼,不是孙某说大话,若是有人敢拿这种伤徐阁老的话倒是陕西去说,到南方去说,只怕当场就会被人打……”
    “好了,孟潭兄,就不要再说了,陈大人他也是没到过陕西,没到过南方,所以,对徐阁老的事不甚了解,倒是没必要再说,想有王大人的开解,陈大人一定会明白的,若是再纠结在徐阁老入夷人教这件事上,只怕事更加的不可为……”最开始和站在窗户边说话的那个人说道。
    “那倒是,倒是希望王大人他能好好的开解开解陈大人……”刚才那个站在窗户边上的人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是啊!有些事,我等也只是尽心而已,不见得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如今的大明,早已不是以前的大明了,是非对错,自有后人评判,我等都身在局中啊!”有人插话说道。
    “……这倒是不错,如今的大明,早已不是以前的大明了……”站在窗户边上的那个人感叹的说道。至于不同在哪里,其实,只要是关注朝政的人都知道。
    最支持和皇帝“乱来”的人,是一群“默默无闻”的真帝党,他们在朝廷上,倒是不怎么争,也不怎么乱蹦达,也不善于结交,也不喜欢“结党”,“默默无闻”的为皇帝办着事,颇有君子之风,他们虽然“默默无闻”,可实际,他们之中,却都是有着巨大成就的人,徐光启,孙承宗,毕自严等皆是如此。
    再次一批的,就是比较活跃的“帝党们”了,他们在朝廷里,比上一批人活跃得多,有着划分明显的范围和圈子,圈子里的人互相支援,互相依靠,甚至说同党伐异,是朝廷中一只大头。他们的领头人物就是韩爌,韩爌领着这只“帝党”,围拢在皇帝周围,为皇帝办事,也为自己争取利益,他们这些人明显要小人得多,下黑手,下绊子倒是拿手好戏,当然,也只是些小手段,如今朝廷里的风气,倒是不喜欢这些手段,所以,也还是收敛得多。
    再就是一批,算是骑墙派,这种人,一边跟着皇帝赚钱,一边也会骂朝廷做得不对,如何如何。这种人,也占了相当的部分,他们在皇帝强势,道理占得多,或者说,皇帝能给他们的多的时候支持皇帝,若是皇帝给不了他们更多的,或者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也站出来反对皇帝。
    剩下,就是他们这些人了,对皇帝做的事反正看不上眼,总想找点办法让皇帝屈服。但也不得不屈服,一直就这么纠结的过着。
    朝堂上的情况基本就是如此,所以说,这个大明,早已不是以前的大明了,皇帝要做什么事,必定是早已做好了铺垫,找好了同盟,等反对者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
    话说那陈姓的官员气冲冲的出了茶楼,径直上了马车,准备回去,他实在是快气炸了。上了马车,依旧是忍不住吹胡子瞪眼。
    跟着他上车的,是跟着他出茶楼的一位王姓的官员。
    “大人为何如此冲动呢,孟潭虽然话有些冲,可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除了把徐,孙二人推出来和张显庸斗之外,还能怎么样?”王姓官员开解道。
    “没想到,王兄你也这么说……”那陈姓官员气氛的说道,怒火再次起来。
    “……大人……,如今的大明早已和以前的大明不同了,如今,除了按照陛下说的做,难道,还能逆天而行么?……”王姓官员劝道。
    “什么叫逆天而行……,我等身为……,劝解,谏议陛下,乃是职责,怎么可以说逆天而行?……”那陈姓官员快气疯了。
    “……这怎么不叫逆天而行,陛下难道还不能代表天么?大人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是随着陛下的手转动的么?要阻止这些事,最后莫不得追到陛下哪里去么?……大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要逆天,这是逼陛下脱衮服,跪太庙啊……,大人难道不觉得这是逆天?”那王姓官员的话倒是越说越小,最后,轻不可闻。
    “……嘶……”那陈姓官员听了脱衮服,跪太庙几个字,猛吸一口凉气。他虽然反对皇帝,可从来没有胆量敢说逼皇帝脱衮服,跪太庙。说起这种事,陈姓官员想起的事当初皇帝和朝臣们的对决。皇帝以偌大的魄力,以自身的皇帝位为赌注,逼官员们让步,这种魄力和勇气,陈姓官员想一想,就觉得冷汗淋漓。
    皇帝的理想和决心,确实不是他这种“普通人呢”可以理解的。陈姓官员也不敢奢望自己有逼皇帝脱衮服,跪太庙的能力。以如今皇帝的威望,要做成这种事,除了说逆天而行之外,就再也不能用其他语言来形容。和皇帝搞这种层次的对决,陈姓官员知道,天下间绝对没一个人看好他的前途,包括他自己。
    “……所以说,大人,如今,也只能围绕着陛下的圈子转了……,陛下不喜的事,即便是想反对,也无能为力啊!……前有韩阁老冲锋,后有帝党坐镇,上还有陛下看着,还有一群勋贵们在一旁助威,这话可不是白说的……”王姓官员低声说到。
    听了这些解释,陈姓官员一下子萎顿在椅子上,神情再不复先前的刚猛。
    “王兄说得有道理,……看来,如今,也只能围着陛下的圈子转了,……看来,也只能让徐。孙二人出面和张显庸斗了……,不然,我国学迟早要式微,……唉,实在不明白,陛下到底是如何想的……,把个道家扶得也未免太高了点吧……,如今,都骑到我儒家的头上了……”那陈姓官员一改刚才刚猛的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
    “……陛下天纵聪明,乃是神人,想的什么,确实不是我等凡人能理解的,不过,听刚才逸夫说,陛下让衍圣公多钻研‘人需’二字……”那王姓的官员又说道。
    “……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圣人的教诲,圣人的言论,如今给陛下改成什么‘人需’,这简直就是……,唉,这不是胡闹是什么?……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那陈姓官员一脸的无可奈何。
    “……唉,陛下的眼光超出我等甚多,或许陛下是看到了什么,我等凡人不知罢了,或许,以后会知道吧……”那王姓官员一副不要紧的模样说道。
    “可,……可等到真相大白天下的时候,什么都晚了……”陈姓官员立刻说出了这么一句。
    说完,他自己就郁闷加尴尬,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那王姓官员也是一脸的无奈和尴尬望着他。
    两个人是郁闷望郁闷,越看越郁闷。等到事情揭晓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那他们在这里忙,不是瞎忙活是什么?
    “……算了,陈大人,陛下的高瞻远瞩,我等凡人,也就不去凑热闹了,还是专心想想怎么面对道家张显庸的挤压吧,如今,该是把徐,孙二人抬出来的时候了……,徐阁老是无需担心,确实有这个威望和能力,就是不知道孙初阳会如何……”那个王姓官员立刻抛弃让人郁闷的事,转而说起对抗道家挤压的事。(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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