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学礼的坚持之下,大梅最终同意了去周家看看情形再说,但大梅心底是拒绝的,要来一个孩子养,分明是在向全世界宣布自己不能生育,而不能生育的事又会再次让她陷入过往的痛苦,但仔细想想,如果真的能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等自己老了也算有个依靠。
    此刻她联想到了姚爷爷,姚爷爷救了她的命,但她也给爷爷带去许多安慰和快乐,而且姚爷爷去世的时候也算有人给送终,如果和丈夫就这样过一辈子,有一天其中一个人先走了,那么另一个人该多么凄凉,有个孩子说不定也不错。而且看到丈夫兴致勃勃,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大她也不好直接泼冷水,她心里的钟锤摇摆不定,只好暂且应承下来。
    按照双方约定的时间,豆腐西施杨大姐带着季氏夫妇来到周家,途中大梅一再的叮嘱丈夫,不要盲目地把孩子抱回家,一定要问清楚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抱回来再养不起可怎么好。再有辛辛苦苦养大了,以后万一他们后悔来找可不行。季学礼憨憨的笑着,他觉得媳妇想得太多了,但嘴里仍然含糊的答应着,毕竟媳妇原本就不是十分愿意的。为了能够领养成功,季学礼还跟豆腐坊的工友们七拼八凑借了200块钱,以备不时之需。
    “周大姐在家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走买卖小贩的特质之一,豆腐西施还没到周家院门口便已经开始打招呼了,听到了外边的喊声,周母带着周正赶紧出来迎,将客人领进屋里。“路也挺远吧,快屋里坐歇会儿,没准备啥,进屋喝口水。”周母的客套话听起来一向令人很舒服。
    周家全家老小再加上客人,东屋已经坐满了,屋里放着地桌,桌子上摆着几碟瓜子。周母将放在炕上的孩子抱了起来,回身给季学礼和大梅看,周正在一旁打量着这对夫妇,看上去十分普通,穿着倒是干净的,只不过衣服上的补丁给人感觉这家人不是十分充裕。
    季学礼小心翼翼的抱过来孩子,细细的看着,感觉孩子十分瘦弱,脸色蜡黄,但非常乖巧,不哭不闹,见了自己居然还抿了抿嘴笑了笑,让季学礼十分欢心。但是见到孩子,大梅却笑不出来,孩子看上去羸弱的很,根本不像足了月的,怕是很难养活。
    大梅将丈夫拉到一边,示意这个孩子不能要,但季学礼已经拿定了主意,他坚信这个孩子跟自己有缘分,会给这个家带来希望。大梅拗不过丈夫,只好压抑心中的不满。回过头来问周母:“这孩子没啥大毛病吧,看着太瘦了,俺们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周母听了笑呵呵地说:“妹子,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大孙女啥毛病也没有,就是刚出生的时候吧她妈没有奶,没办法孩子只能喂米汤,再加上后来孩子她妈闹离婚,说走就走了,回娘家再也没回来,孩子都没看一眼。我这一个老太太,我儿子一个男的,现在家里实照顾不了,这才打算给人的,俺们也舍不得啊。”
    大梅心里想着,这孩子跟自己一样命苦,自己是从小就没有爹妈,孩子是有了父母依然要面临被抛弃的命运,还真是同病相怜,自己看看,孩子长得眉清目秀,还挺招人喜欢的。
    “还有,孩子我们是要了,但俺们辛辛苦苦拉扯大了,你们不会再往回要吧,那样我们不成了拉帮套的,那样的话不如不要了,俺们不想惹那个麻烦。”大梅继续问着。
    周母听了大梅的话信誓旦旦的说起来:“大妹子,大兄弟,这你们不用担心,孩子妈狠心把这孩子扔下就走了,肯定不会去找,就算找你们也不让看就是了,至于俺们周家肯定不会去找孩子的,脱附给你们就是你们的孩子的,那还能往回要,那不是缺德嘛。你们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不能那么干,再说了,我儿子不可能光棍一辈子,带着孩子也不好找对象,等新媳妇有了孩子更是,哪还会顾得上这个孩子啊。”
    一番话说得季学礼和大梅心里有了些底,这时候季学礼从口袋里拿出200块钱,准备递给周正,毕竟不能白白领了孩子,但是周正并没有接过来,而是示意季学礼将钱收好。“大哥大嫂,我不能要你们这个钱,那不成了卖孩子了,以后我怎么抬头做人,这钱你们留着吧,以后哪都需要用钱,我姑娘是清明那天的生日,剩下的就拜托大哥大嫂了。”周正看着季学礼怀中的孩子,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除了裹着孩子的小毯子,周家还为孩子准备了一个小布包袱,包袱里放着几件小衣裳,和几块戒子布,这是孩子的全部“家当”。周家客气的挽留季氏夫妇吃个午饭再回去,季氏夫妇拒绝了周家的盛情邀请,路程遥远,回去也需要时间。就这样季学礼抱着孩子带着媳妇跨出了周家的大门。周正看着他们远去,心中五味杂陈,而周母为了感谢豆腐西施,在她离开之前偷偷给她塞了20块钱,豆腐西施心里美滋滋的,她甚至认为牵线抱养孩子就像做媒人一样,可能成为一条新的来钱道。
    回到家里,季学礼和大梅才发现,家里还没来得及准备孩子吃的东西和吃穿用度,季学礼听了房东小两口的话赶紧出去购置了许多孩子用的物品,大梅扯了自己的旧衣服给孩子又做了几件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凑一凑给孩子做了戒子布。
    房东媳妇看到孩子可怜,喂饱了自己的娃娃,便给新到来的宝宝喂起了奶,那是周家孩子出生以来第一次尝到母乳的滋味,也许是饿坏了,也许因为母乳味甘,孩子竟然食不知饱。季学礼赶紧出去给孩子买了奶粉,那时候一袋奶粉要5块钱,这对于原本收入微薄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为了能够增些家用,季学礼除了做豆腐,还报名去了附近的矿上挖煤,除了照顾孩子,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大梅除了照看孩子,也开始干一些如糊灯笼之类的手工活计,小两口的日子突然变成三口之家。
    孩子在来到这个家里之后,便再也不是乖巧的模样,简直如同一个小恶魔,时不时地啼哭不止,声嘶力竭,夫妻俩甚至常常怀疑,女儿是不是当初抱回来的那个。夫妻俩每天忙前忙后,脚打后脑勺,经常弄得疲惫不堪,却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心里更有了盼头。
    在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季学礼给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季春生。大梅也觉得这是一个很有希望的名字,给孩子取了名字之后,两个人商量着过一段时间,等孩子恢复了体力,变得更健康的时候,便带回家上户口。
    可能因为春生子出生以来长时间的饥饿,加上营养不良,导致了春生没有饱腹感,季学礼和大梅初为父母,经验尚浅,虽然发现孩子喝起奶粉没有节制,但并没有过多制止,单纯的以为孩子没吃饱,结果导致了孩子积食腹胀。肚子鼓鼓的硬硬的,孩子开始不吃奶粉,只是一味的哇哇大哭,没办法,两个人只能将孩子抱到镇医院看医生。
    医生责备了两夫妻,但听了大梅向医生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对两口子照顾孩子的事感到哭笑不得,同时不仅发自内心的佩服这对夫妇,虽然二人生活的清贫,但是对孩子的这份爱心和责任毋庸置疑,医生耐心的给夫妻两人讲了一些喂养孩子的基本常识,给孩子开了些消食的药。
    从医院回到家里,小春生的病已经好了许多,当爸爸问她肚子还疼不疼的时候,还咧着嘴笑一笑表示回应。这是房东媳妇却走了过来,神色紧张地看着了眼孩子,让季氏夫妻俩也莫名紧张起来。
    “季大哥,嫂子,这孩子毕竟是要来的,要我说你们快走吧,换个清净地方,我听说最近有人在打听谁家抱养孩子呢,说不定是孩子啥亲戚,后悔了回来要呢,这些日子我看你们两口子这么精心照顾着孩子,肯定是舍不得让人再要回去吧。”
    听了这番话,夫妻俩简单商量了一番,觉得还是应该回老家,安顿下来,如今有了孩子,总在外漂泊也不是办法,回去给孩子上个户口,添人进口,对于家族来说也是一件大事。
    收拾行装,背起小春生,三口之家向着心中的小希望进发。
    而就在季家搬走一个月后以后,书凤带着二妹和本家的长辈找到了季氏夫妻租住的房子,门开着,书凤几个人走了进来,只见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媳妇正坐在屋子里哄着的孩子,看到摇篮里安睡的孩子,书凤发了疯似的,扑到孩子面前,喊了一句“妈的心肝儿啊···妈可找到你了。”将小媳妇吓了一跳。
    “你是谁,进来干什么。”小媳妇警惕地说着,推开了书凤。
    被推开的书凤定睛看了看,收住了眼泪,“这,这不是我的孩子,这不是我的孩子。”书凤看着妹妹书阳说着。“你是姓季吧。我的孩子哪去了,你把她藏哪了。”书凤转过身质问眼前的小媳妇。
    “这都哪跟哪啊,谁知道你你说的是谁,我们家姓张,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姓季的,你们有毛病吧,无缘无故闯进我家,小心我告你去啊。”小媳妇听出了几个人的来意,故意打着马虎眼,心里在暗暗祈祷着,季大哥夫妻千万不要被找到。
    再次扑空,失魂落魄的书凤走出了屋门,心里唯一的烛光被熄灭了,她径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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