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余地,给我退下!”左傲冉怒斥梁兴,随后又道:“我军后续粮草不济,强击叛军恐有过多伤亡,乃不智之举,本将心意已决,歇兵三日,等后续粮草到齐,再出兵攻击叛军!”说完,左傲冉走出了大帐。
    边章哪能不明白左傲冉这番话的意思,这是暗示自己,边章连连叩首道:“谢主公!谢主公!谢主公!谢主公……”
    ……
    凉州、戈勒河滩。
    一员羌族将领挣扎着冲到马腾跟前,凄声道:“将军,冲不出去,官军地长枪兵太密集了,冲上去没一会功夫就被戳成了筛子,根本杀不出去啊!”
    “还有,官军的弓箭手太多了,弟兄们没有盾牌,躲都没有地方躲啊!”另一员汉族将领大吼道:“将军,弟兄们已经伤亡过半,再这样打下去可就全完了!”
    “那也得打下去!冲不出去也要接着冲!”马腾愤怒地咆哮起来,大声的说道:“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左右都是冰冷地河水,后面、前面都是董卓的贼兵,不打!不冲!还能怎么办?告诉弟兄们,拼了,跟他娘地拼了,杀!”
    “唆唆唆~~”
    又是一波箭雨从空中无情地攒落,数十上百名凉州兵惨嚎着倒了下来。
    “哈哈哈~~”
    董卓军后阵,赵岑仰天长笑起来,眼看着凉州兵的冲锋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地军队挡了回去,而躲在长枪兵身后的弓箭手却给凉州兵带来持续的杀伤,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马腾地叛军就将会全军覆没,而斩杀西凉猛将马腾的荣誉也很快要落到他赵岑的头上了。
    ……
    “呃啊~”
    “tmd,你疯了?”
    “你们这些羌狗,呜哇~~”
    几声凄惨地咆哮忽然诡异地响起,竟然近在赵岑耳侧,赵岑霍然回过头来,刀光闪烁中,只见数百名士兵正在挥刀砍杀自己人,原本严谨整肃地阵形顷刻间一片混乱,许多弓箭手措不及防之下,纷纷惨嚎着倒了下来。
    “怎么回事?”赵岑厉声喝问:“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将……将军。”一名小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厉声道:“蛮领寨全无种羌的几百羌狗突然阵前倒戈,挥刀砍杀自己人。”
    “可恶!”赵岑大怒道:“传我将令!把蛮领寨全无种羌的羌狗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报~~”赵岑的话音方落,又有小校匆匆而来,疾声道:“将军,大寒山罗打鼓羌的羌狗们也反了。”
    “什么?”赵岑吃了一惊,转头往另外一个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大军的右翼也开始骚乱起来,更远处,张济地军队也同样骚乱起来,惨烈的喊杀声与咒骂声响成一片,马嘶人沸声中,情形逐渐形开始失控。
    董卓军突然间自相残杀,陷入了混战,原本被困在河滩上怎也杀不出去地马腾军却反而袖手旁观起来,便是马腾也感到措手不及,不过马腾终究是久经沙场,也算是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一眼就看出,现在是突围地最佳时机。
    “弟兄们,机会来了,杀啊!”马腾虎吼道。
    “杀杀杀~~”
    最后剩下的一千多残兵残将追随马腾身后,向着骚乱不休地董卓军发起了最后也是最迅猛的攻势,董卓军中射来的箭矢明显变得稀稀落落起来,原本密集如林地长枪也变得稀疏不少,马腾从乱军中捡起一杆长枪,一招横扫八方,将三名挡在身前的敌军士兵磕飞,紧随身后的凉州兵潮水般冲了上来,终于冲出了河滩。
    “马腾将军,这边走~~”乱军中陡然响起一把炸雷般的大喝。
    马腾霍然抬头只见前方乱军中,一名羌族豪帅正率领四、五百名羌族勇士在艰难地抵挡数倍董卓军的围攻,马腾看得真切,疾声喝问道:“前面可是大寒山罗打鼓羌的姜大当家?”
    “正是小人!”那羌族豪帅回应道:“蛮领寨全无种羌的焚崭鹰已经战死了,小人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将军快走!将军快走!”
    马腾心头一颤,回头喝道:“弟兄们,撤!”
    羌族豪帅率领族中勇士让开去路,任由马腾的千余残兵从中通过,待马腾军的最后一名士兵穿过,数百名羌兵迅速又围拢起来,堪堪挡住了穷追不舍的董卓军,那羌族豪帅一刀挑飞一名敌军,回头向马腾道:“将军快走,小人断后!”
    马腾无心恋战,率领千余残兵仓惶撤往彭阳,当马腾的残军刚刚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那羌人豪帅和他族中的数百精兵便在樊稠、胡轸和赵岑残兵的三面夹击下全军覆没,一千多羌兵全部战死。
    马腾残军奔行到半路,忽见前方火把通明,一支两百多人的骑兵汹汹而来,两军在官道上撞个正着,马腾哀叹一声,正欲打起精神率军死战时,却忽然瞥见这支骑兵的主将居然有些眼熟,借着火光仔细一瞧,竟然是庞德!
    “令明!”马腾大吃一惊,嘶声道:“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将军?真的是将军!”庞德翻身下马,疾步奔到马腾跟前仆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将军,末将无能,彭阳城……丢了!”
    “啊?彭阳丢了!”马腾心头一沉,急问道:“那马超、马岱和马休呢?”
    “尚在军中。”庞德答道。
    “呼~”马腾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将军不好了,戈勒河滩上的敌军追来了!”
    “彭阳方向也有敌军追过来了!”
    马腾话音方落,忽然亲兵仓惶大喊起来,那亲兵话音方落,又有别的士兵大叫起来,马腾惊抬头,果见戈勒河滩方向和彭阳方向同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正向着这边猛扑过来,看那架势,少说也得有好七八千骑兵。
    靠着两名羌族豪帅的阵前倒戈,马腾地千余残兵虽然杀出了重围,可也失去了所有的战马,原本的铁骑现在成了拐脚地步兵。仅靠庞德地两百多骑兵,如何抵挡董卓的数千的虎狼骑兵?
    马腾抢过一匹坐骑,急翻身上马向庞德道:“令明!”
    庞德一挺身躯,厉声道:“末将在。”
    “率两百骑兵断后。”马腾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句话。
    庞德毫无犹豫之色的当即应道:“遵命。”
    “其余的弟兄,随本将军撤!”马腾道。
    马腾一声令下,千余残兵向着东边北地郡方向仓惶奔逃,庞德跨马横刀率领两百骑兵留了下来,堪堪挡在了官道中央。冰冷的夜风荡起了庞德破碎的披风,在夜空下啪啪作响。庞德地神情一片清冷,眸子里更是流露出一抹决死的神情。
    庞德闷哼一声,缓缓举起手中长刀,两百骑兵在庞德身后一字排开,两百把锋利地斩马刀缓缓出鞘。前方幽暗的夜空下,火舞地长龙汹涌而来,足足八千多骑兵从南、北两个方向猛扑过来。
    以两百硬抗五千,此战断无幸理!回头望着马腾残军撤走的方向,庞德嘴角忽然绽起一丝苍凉地微笑,下一刻,庞德手中的长刀已经向前重重地压了下来,一声清厉的大喝在夜空下炸雷般响起。
    “杀!”
    庞德双腿狠狠一挟马腹,一骑当先,如飞而前,两百凉州骑兵策马扬刀,誓死追随庞德身后,战刀地利刃映寒了黝黑的夜空,决死的杀意在每一名西凉兵士的心中激荡,生逢乱世,男儿何惜命乎?
    ……
    凉州,天色已经大亮。
    “吁~~”庞德喝住自己的战马,轻轻的拔转马头,前方不远处,黑压压的敌军骑兵正汇聚成一片浩瀚的汪洋大海,就像一片阴云沉重地压在了庞德的心头,令庞德喘不过气来,两军阵前,空旷的官道之上,横七竖八地倒卧着上千人马的尸体。
    庞德麾下的两百骑兵已经全部阵亡,他自己也已经身受重伤,而且疲不能兴,庞德终究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也有力气耗尽的时候!从昨日深夜战至天明,庞德已经整整厮杀了好几个时辰,长刀早已卷刃了,抢夺敌军的斩马刀继续厮杀,又卷刃,再抢……庞德已经记不清楚总共砍卷了多少把斩马刀,更记不起来总共斩杀了多少敌军。
    一股粘稠的血液从额角滑落,顺着眼角滑入眼眶,庞德不由得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旋即感到眼前一阵阵地眩晕,就在刚才最后一次冲锋的时候,一名羌族豪帅的狼牙棒在他的额角处狠狠地砸了一下,庞德险些栽落马下。
    董卓军阵前,徐荣勒马缓缓出阵,双目牢牢的锁定了浑身浴血的庞德,眸子里流露出不可遏止的敬佩,大声道:“庞德将军,本将军敬你是一条铁铮铮汉子,不忍相害,何不弃刀投降,投效我家主公?”
    庞德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横过手中的斩马刀,说道:“徐将军的好意庞德心领了,还请徐将军不必多言,请放马过来便是,庞德唯有死战而已。”
    徐荣喟然长叹,说道:“好吧!只要庞将军转身离开此处,不再阻止本将率大军追击马腾叛军,本将军就任你离去,绝不相难与你,今日之事本将就当未曾有过,如何?”
    庞德微不可查的摇了一下头,淡然说道:“要想过去不是不可以,不过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踏着我庞德的尸体过去!”
    苍天寂寂,平静无风,莫名的悲壮和决然在庞德的语气中激荡而发,庞德微微侧首,遥望马腾逃离的远方,眸子里掠过一丝淡淡的遗憾:“将军,这是庞德最后的冲阵了,庞德所能做的也仅止于此了!来生庞德还未将军鞍前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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