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小别胜新婚,岛上的变故并未湮没杨致与玲珑造人的热情,一夜几度鏖战,直到尽皆精疲力竭才相拥沉沉睡去。
    如若无事,杨致的日常生活很有规律,从无赖床的习惯。美美一觉醒来,玲珑宛如慵懒的小猫一般蜷缩在他怀中。满是柔情的傻傻看了她半晌,才蹑手蹑脚的轻轻挪身起来。
    仲秋时节的海岛清晨,微拂的海风中已然带有了一丝寒意,天蓝海阔,椰林摇曳,景色壮美而不失妩媚。杨致衣袂飘飘,就如一介卓然不群的翩翩书生,悠然漫步。路遇值守兵丁与仆婢,都主动颔首微笑致意。昨日海滩与海面上的血腥屠杀犹在眼前,谁能想到这个眉目俊朗、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就是悍然下令之人?
    不知不觉间,已踱到了关押北燕太子的石屋。杨致倒是通身舒泰、神清气爽,可怜的北燕太子头脸青紫、肿胀如猪头,因为恐惧、焦虑与疼痛,几乎整夜未曾合眼。昨日还是志得意满的一国太子,今日却成了狼狈不堪的阶下囚。什么铩羽、折翼等字眼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惨状,简直是满身羽毛都被拔了个精光。他如今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能够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得越远越好!
    正在时而自怨自艾,时而咬牙切齿的时候,从屋外兵丁恭敬的见礼声中隐约听出,这一大清早的,自家姐夫……,不,那个可恶的煞神又来了!
    昨日都把脸皮从头顶拉低到脚跟了,刻意逢迎谄媚的求饶。反倒被多扇了几个重重的耳光,愈发被打了个七荤八素。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最稳妥的做法,只能是尽量少说话,竭力扮作苦逼小可怜。
    杨致进门时。北燕太子缩坐在床榻一角,两眼微闭,呼吸匀称,似乎偶有轻微鼾声传来。
    杨致吩咐的“好生安顿看顾”,值守兵丁执行得非常到位。单独的整洁房间,崭新的被褥。散发着木香的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本《论语》、《诗经》之类的书籍。北燕太子除了遭受外力重击的样貌稍显夸张之外,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薄绸长衫,发髻也梳理得一丝不乱。一旁的小圆几上摆放着早餐,依次是香喷喷的小米粥。仍自热气腾腾,煎得微黄的小牛肉饼,两三样色香俱全的精致小菜。这哪儿是关押啊?较之前世的五星级休闲酒店都不逊色半分!……只是没有了人身自由。
    杨致之所以认定这货是在装睡,只因他被挂在嘴角的小米粥糊给出卖了。轻咳了几声笑道:“看来太子殿下忧思甚重,伤得不轻。来人!快去把岛上的军医请来,给太子殿下多开几副提神醒脑的药!”
    值守兵丁见杨致满脸戏谑的笑意,即便再没眼色,也知道这位侯爷是在逗弄那倒霉的太子寻开心。依旧侍立在侧,只是赔笑不语。
    事实证明,杨致本人的到来就极具提神醒脑的神效。你丫才要吃药呢!北燕太子连假作迷糊的应付过程都直接省略了。一股碌爬了起来,精神百倍的道:“姐夫,您早啊!”
    “太子殿下昨夜可睡得好么?醒得蛮快的嘛!”杨致一脸关切的笑道:“这里毕竟是小小荒岛,比不得锦衣玉食的大燕皇宫。怎么?早餐不合口味?”
    纵然杨致似乎如拉家常一般的漫不经心,北燕太子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小心答道:“姐夫客气了!小弟只因归国心切。胃口不佳,并无大碍。多谢姐夫关心!”
    杨致连声啧啧道:“岛上日常所用的诸般物事。都需从陆上采买运来。就以粮食的防潮、肉食的保鲜为例,可以说是豆腐盘成了肉价钱。胃口不佳?若是浪费。未免太过可惜了!”
    指着侍立在侧的值守兵丁的鼻子,佯怒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太子爷的?真是该罚!罚你把太子爷的早餐统统都给我吃了!”
    正如杨致所言,即便是在已经开始移民、屯垦、事渔的长岛等地,最快也要明年才能勉强自给。其余外海诸岛的一切物资补给,都是依靠从陆上采购运来。驻守各岛的普通兵丁军士,虽说平日伙食尚可,但也只能保证填饱肚子。想要打牙祭的话,只能等到逢年过节或是有喜事才行。
    杨致这道颇为实惠的“责罚令”,差点儿让值守兵丁当场乐得眉花眼笑。屋中二人一个是万众敬畏的侯爷,一位是侯爷的小舅子,自然不敢坐下。就那么站着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将小圆几上的丰盛早餐席卷一空。尔后还打着饱嗝、卖乖似的交令:“禀侯爷,小人已经领过您的责罚了。”
    “噎不死你!”杨致笑着在值守兵丁脑袋上虚拍了一记:“滚吧!”
    北燕太子看得目瞪口呆,直恨不得将自己的胸膛捶烂才好:装什么富贵?拽什么文?谁叫你说自己胃口不佳的?本太子这才刚喝了一口粥呢!
    杨致笑眯眯的道:“太子方才说归国心切,其实我与你姐姐比你还急啊!荒岛之上诸事简陋,饮食也不合口味,真是委屈太子殿下了。”
    陡然换上了一副忧虑重重的脸色道:“我急,你急,你姐姐也急,你父皇更急。大家都急啊!如今之计,只有你致信送予你父皇,让他交纳赎金尽快赎你回去。若因岛上钱粮不继而饿坏了你,你让我怎么向你父皇和姐姐交代?”
    杨致的意思很清楚,今天你他妈若不亲笔写下勒索信,那就别想有饭吃!北燕太子恨不得猛扑上去,与杨致拼个同归于尽。但也就是在一闪念间,终究还不是不敢。
    到了这时,北燕太子就算是一头猪都已经意识到,杨致没打算要他的命。无论自己怎么做,杨致都不会满意,就是成心涮着你玩儿,饿你几顿还是轻的,那又怎么啦?难不成去咬他?听这煞神话里的意思,什么都是假的,银子才是真的。
    定了定神,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问道:“杨致,事已至此,你要怎样才肯放我走?开个实价吧!”
    是人就有几分血性。如果北燕太子只是一味脓包求饶,不是装傻就是真蠢,只会导致杨致做出两个极端的决定:真蠢可怜,装傻可怕。要么干脆的放了他。要么干脆杀了他!
    既是说到了正题,杨致的脸色瞬间转冷:“难道你姐姐昨日没跟你说?”
    北燕太子颓丧的道:“都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一千五百万两!你以为你的要价,我大燕承受得起么?大燕看似疆域广大,大多是深山密林,可耕之地十分有限。极北乃是苦寒之地,南有大夏重兵压境。向西直面突厥,往东须防靺鞨。国赋收入不多,军费耗用巨大。杨致,你在大夏也是经世能臣,你以为我大燕的日子好过么?若是好过,我何必处心积虑、漂洋过海的来谋取阿姐的地盘?”
    杨致听得出来,北燕太子这番话,有九成九是出于真心。可不能因为你家有困难,就来打我家的冤枉主意。此刻万万不是表同情、叙亲情的时候,冷冷道:“凡事皆须量力而行。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事,难道还少吗?做了就做了,事成固然收利,败则必须付出代价。如果连这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你凭什么来谋取我的地盘?难道就凭一腔热血?”
    话已说白说开,北燕太子反倒镇定下来了:“我认栽。所以才说要你开个实价。”
    “实价一千万两。这是我的底线,少一文都不行。”杨致不容置疑的道:“银票不收,现银不收。等价黄金折算成现银不得少于五百万两,其余可用珍宝古玩代替,估价以去年金陵的成交行情为准。怎么样?不算难为你父子吧?”
    杨致随口道来的条件,堪称专业。折算成现银五百万两的等价黄金不到七万两,便于筹集运输。古玩珍宝的估价向来没个定数,以去年金陵的成交行情为准,也算公道。
    北燕太子一咬牙道:“成交!我这便致信父皇。……但赎金未到的这段时日之内,你不可无端消遣折辱于我!”
    杨致晒然一笑:“来人!给太子爷重新备过一份早餐!哦,对了,香茶、美酒都不可漏下了!”
    出了拘禁北燕太子的石屋不过里许,竟是迎头碰上了江城璧。
    与其说是迎头碰上,还不如说是江城璧专程在此等候杨致:“在下谨问侯爷安好!侯爷,这么早就来看望太子殿下了?”
    杨致说到做到,昨日下令撤兵放人,之后没有任何人干涉江城璧等六人在岛上的行动自由,你们爱干吗就干吗。如果不是多少有些做贼心虚,感觉岛上诸多兵丁仆婢看待他们的眼光有些怪怪的,并无其他不妥。无形的孤立比公然的责骂,更令人心神不安。
    “是啊!”杨致最不喜欢的就是江城璧以拥戴玲珑的功臣自居、倚老卖老的那副德性,心下暗自冷笑,脚步却是须臾不停:“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嘛!我家灶上还为玲珑煲了汤,我得回家看火,少陪了!”
    煲汤?看火?……郡主的住处几时建有厨房了?你挑拣人手送选大夏海关总督衙门为官的事,我才刚听说,还没来得及问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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