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就是海盗,土匪就是土匪。想跟一个即将临盆的彪悍贼婆讲道理,从说话的艺术性与技巧两方面来说,都极具挑战性。杨致已为人父,英娘爱子或爱女心切,心情完全可以理解。可问题是您肚里的孩子连人都还没变全啊!现在就让我给您家孩子预留官位,不是我疯了,那就一定是你疯了!
    假作被酒呛到了,连连咳嗽几声,借机望向熊展,不料熊展也在偷偷看他。两人的目光一碰,熊展无奈的耸了耸肩,那意思分明是不关我的事啊!
    英娘满怀热切,熊展只顾埋头灌酒,似乎事不关已,杨致则是满脸尴尬。
    英娘的要求堪称奇葩,玲珑忍不住暗笑之余,适时解围道:“姐姐,你家孩儿尚在肚里,叫我夫君如何答应?自古以来,官职便是国之重器,岂能轻相授予?天下无数莘莘学子不惜十年寒窗苦读,又有何用?我夫君答应做你家孩儿的义父,我也甚是欢喜。且不说你家孩儿只要好生教养,自有建功立业的本事。我夫君乃是出身信阳商户的子弟,能有今时今日,又曾靠过谁来?你家孩儿有我夫君这样的义父,有我这样的义母,退一万步说,他的前程还用姐姐担忧吗?”
    玲玲的一番话,于公于私,入情入理,连杨致都暗自佩服。杨致已经意识到,英娘貌似无理的要求,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前程未卜的担忧与茫然。
    杨致索性直言道:“俗话都说,一代管一代。将来如何,谁又说得清?嫂子,玲珑说的不错。只要你家孩儿不是天生痴傻,或是长大之后太过混账,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从英娘与玲珑的反应来看,自己的提议其实杀伤力巨大,极具诱惑力。略一沉吟道:“第一次拣选人手。你们要求不妨严格一些。先前三部人马尽可参选,切记勿分彼此。我也不要太多,在我离开之前,选出一百人即可。”
    临别之际,杨致摸出一叠银票交与玲珑,以目示意要她送与英娘。口中轻松笑道:“老熊。嫂子,在你们成婚之日,我未能前来贺喜。如今你们又有了孩儿,小小意思,千万莫要嫌弃。”
    玲珑深知杨致的爱财之心只是半真半假。该花则花,当用则用,毫不吝啬。接过银票也不去数,一把塞进英娘手中道:“姐姐,些许银钱只是聊表心意,难得的是你与熊大哥对我夫妇的这份情谊。”
    待到杨致与玲珑夫妇告辞之后,英娘拿起手中厚厚一叠银票一数,登时大吃一惊:“一百万两?!老熊你快来看。杨致那小子居然一出手就是一百万两!”
    熊展丝毫不以为意:“你这没见识的婆娘!你以为是个人就可以跟我老熊做兄弟么?你且细想,昨夜之事,纵无杨致找上门来。若是任由那北燕太子温吞水般得了手,日后在这山东外海诸岛,可有我们夫妇容身之地?即便杨致不来,就算他们夫妇一文钱都不给,我们都不可能坐视不管!这一节我们尚自清楚,你以为杨致就不明白?他一出手就是一百万两。你以为他钱多得没处放了?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反正我以为杨致与玲珑两夫妇都是有情有义的人!杨致这个兄弟。这辈子我都认了!”
    英娘默然片刻,幽幽垂泪叹道:“老熊。跟你说实话,我也服他。杨致已然有了三妻一妾,有了两个孩儿,我只可怜我那玲珑妹子!但愿日后杨致切莫负了她才好!”
    “你都快当生了,担心这些又有何用?”熊展貌似粗豪,若是心中全无沟壑,哪能活到现在?一边劝慰妻子,一边扶她上床躺下道:“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你安然产下孩儿。我老熊这辈子看得上眼的人不多,但是我绝对相信杨致!你尽管放心好了。”
    女人总归心重,英娘紧挨着男人躺下之后,犹不放心的问道:“老熊,杨致所言,无不兑现。你倒是说说看,我们夫妻这一方,该选哪些人去为好?”
    熊展酒意上涌,打着哈欠道:“昨夜被杨致折腾得一宿没睡,难道你不累么?那小子说得很清楚,你爱选谁就选谁,反正我是不管了。还有,杨致这回总会在岛上住上一些时日。你若真是怜惜郡主,私下不妨多劝一劝她,要杨致给她留个种!”
    杨致夫妇回去之后,也都双双松了一口气。玲珑一心念着杨致一夜未睡,待到服侍他上床睡下,柔声笑道:“夫君,你且好生睡上两个时辰,晚饭时分我自会叫你。”
    夫妻二人心有默契,杨致嘱咐道:“玲珑,这段时日真是苦了你了。你想去探望弟弟,我不反对。只能提醒你,对他不必太过理会。至于赎金,你暂且托辞我要价一千五百万两,到时候你若相劝,再降一降价也显得面子足实。对于江先生他们我说话算数,你出面安抚,比我出面效果更好。”
    自己的心思被丈夫一口揭破,玲珑只得苦笑不已。要价一千五百万两,纵然北燕国势强如大夏,也绝计拿不出来。杨致这是怕她一时心软,在弟弟面前胡乱许诺,早早给她留余了充足的还价余地。纵是拦腰砍下一半,那还得要七百五十万两啊!而杨致对江城璧等人的处置,则大大出乎玲珑先前的预料。自家男人颇为心细,这是留着面子让自己去做好人。
    杨致一觉睡醒,已到黄昏日落时分。玲珑仍未回来,起床之后稍作洗漱,出门在住处四周随意逛了一逛。
    夕阳西下,海风拂面,波涛轻涌拍岸,水波粼粼,金光灿然,景色颇为壮美。杨致心情大好,自己倒了杯茶轻啜慢饮,直感觉说不出的闲适惬意。
    正自陶醉之时,一双玉手从背后悄然搂上腰间:“夫君,我真的很是盼望,天地之间唯有我夫妻二人,长久厮守于此。”
    这是每个女人心底最为朴素的愿望,要求不高,但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很难做到。杨致喟叹道:“玲珑,你是我最对不住的人。我相信,我们一家将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玲珑很是敏感,杨致口中的“我们一家”无意中又将满是浪漫憧憬的她又拉回到现实:“夫君来得太过匆忙,我们都没来得及好好说话。我还未曾去长安拜见过公公,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可好?玉儿与妍儿两位姐姐都还好么?猛儿与骁儿可都长得壮实?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认得我这个姨娘?灵儿那丫头又怎么样了?”
    玲珑这么一问,令杨致对她愈感愧疚怜惜。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道:“傻姑娘!这段时日我都会在这陪着你,还怕没有说话的机会?”
    再怎么坚强的女人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永远都是脆弱的。玲珑差点儿又落下泪来,温柔无限的笑道:“夫君,天色已晚,夜冷风寒,我们暂且进屋,准备吃饭吧!”
    回屋之前,玲珑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出言问道:“夫君,我既嫁入你杨家,便终生是你杨家之妇。然而人非圣贤,孰能轻言忘情?我只问你一件事,大燕何时会有亡国之祸?”
    玲珑在未认识杨致之前,便已是北燕密谍的首领人物。在其父定北王的蛊惑下,不惜亲身赴险,前往突厥刺杀拖都可汗之弟、左贤王察尔罕。精忠报国是玲珑从小深入骨髓的信念,然而父亲的弑兄自立,一举将她心中的信念击溃颠覆。
    但若说玲珑就此彻底抛家弃国,绝不现实,这也是她难以解开的一个心结。杨致郑重答道:“严格说来,大燕何时会有亡国之祸,既不是取决于夏帝,更不是取决于你我,而是在于你的父亲与弟弟。”
    “我并不想向你说教什么大道理。一个很简单的现实是,大夏立国之初地处西北一隅,土地贫瘠,人口稀少。而经过两代夏帝励精图治的努力,如今天下是何情势,还用我多说么?当今夏帝自经历太子篡逆之变后,实际上已经改弦更张,对外求安、对内求稳,在其有生之年将选立储君作为头等大事,业已无心攻伐灭国。但我必须提醒你的是,夏帝有四子,除了废太子外,其余三子无论是谁继位,都不会停止一统天下的步伐。”
    “也就是说,留给父亲与弟弟的时间不多了。”玲珑失神的道:“我知道了。夫君,我们先吃饭吧!”
    玲珑出身帝王之家,安排的膳食自然精致味美。杨致体力绵长确然不假,但毕竟不是铁打的。饭后小憩片刻,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便早早上床躺下,已然有了几分困倦之意。
    正在昏昏欲睡、朦朦胧胧之时,突然听到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夫君!”
    杨致闻声抬眼一看,顿时差点儿没流出鼻血来:玲珑犹自湿润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只身着一件奶黄色的薄纱睡袍,峰峦沟壑若隐若现,凹凸有致、结实圆润的身材一览无余!
    见杨致咽着口水两眼发直,玲珑娇羞无限的轻笑道:“都是老夫老妻了,连儿子都有了几个,瞧瞧你是怎样一副德性!”
    “儿子嘛……这个当然是嫌少不怕多啊!”杨致嘿嘿一笑扑了上去:“我从你看英娘的大肚子眼神就知道,你已经眼红很久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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