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能取得万无一失的胜利,菲利普国王请出宿将、被西班牙军人称为“士兵之父”的圣克鲁斯侯爵阿尔瓦罗?德?巴赞,希望他能在英吉利海峡重现勒班陀战役a的辉煌。
    听到这个请求,身经百战的老将军的反应是不屑:“听说‘伊丽莎白的杂种狗’早就不管事了,把家业全都扔给了她的弟弟,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要是我输在那种毛头小子手中,我就是撒旦的孙子。”
    菲利普国王闻言非常高兴,要举办宴会预祝圣克鲁斯侯爵旗开得胜,却遭到老将军的严词拒绝。菲利普国王把这归为老将军的谨慎,还没出兵,就觉得胜利在望,仿佛已经能看到伊丽莎白女王臣服在他的脚下,却不知道圣克鲁斯侯爵其实早就在自己的家里为自己准备好了预祝胜利的盛宴。
    长期见不到女人的海军军旅生涯中培养出了圣克鲁斯侯爵一个不太好的癖好,就是喜欢猥亵漂亮的年轻男人。不知是不是上帝欣慰于西班牙人弘扬天主教势力的夙愿,因而赏赐给西班牙老将军的奖励,在开战以前,圣克鲁斯侯爵遇到了一个极符合他心意的青年。
    离开王宫,站在一幢不起眼的房子外面,看到里面依然亮着灯光,圣克鲁斯侯爵像个第一次坠入爱河的毛头小伙子,深吸了好几口气,依然无法让心跳平静下来。圣克鲁斯侯爵闭上眼睛,以为只要不看到那扇窗,就不会心烦意乱了。可是当他看不见周围的世界,全世界都变成了他第一次看到那个青年人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圣克鲁斯侯爵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走在大街上,突然闻到一股仿佛来自天堂的香味。直到地中海热情的太阳将诱人的香味全部蒸发,圣克鲁斯侯爵仿佛从一场意犹未尽的春梦中醒来,只看到一个衣着体面的青年人匆匆忙忙地从他身边走过,似乎在赶时间。一个照面之下,圣克鲁斯侯爵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看到一头用黑缎带扎成辫子的银白色长卷发随着他急匆匆的脚步微微颤动,纯白的发丝在阳光下微微泛出金色,像是纯白无瑕的玫瑰镀着来自天堂的光芒。
    这一个背影就把圣克鲁斯侯爵迷得着魔一样一路跟随他,一直跟到康普顿斯大学,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医学院的大楼中。
    自从这一次邂逅,圣克鲁斯侯爵就深深地爱上了那个年轻人,派人多方打听,却没什么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只能从口音推断他是个来自意大利弗洛伦萨的留学生,似乎性格很孤僻,和教师、同学、邻居都没有什么来往,只有一个从老家带来的年轻男仆服侍他的生活起居。
    那个男仆也是个十分英俊的美男子,几乎和主人不相上下。虽然两人很少出现在康普顿斯大学的校园,还是每一次出现,都能吸引住众人的目光。就连地位低下的男仆都被慕名而来的出身高贵的小姐们称为“黑骑士”受到追捧,出身贵族的意大利留学生更是被尊为“白王子”附近的教会女校的女学生经常会特意来康普顿斯大学蹲点,只为看他们主仆一眼。
    两个举目无亲的年轻漂亮的外国人,实在是让圣克鲁斯侯爵没法不起歹心,而他对付这样的目标,向来习惯用最直接的方法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抢。
    第一次看清意大利留学生“白王子”的长相,就是圣克鲁斯侯爵派人去绑架他的时候。那是个长得十分白净的年轻人,看起来在二十岁上下,精致美丽而带着些孤傲,一点也没有辜负那个引人遐想的背影。一副镶金边的水晶眼镜给他平添了几分平和的书卷气,考究的衣着和孤傲清冷的气质说明他的出身肯定非富即贵,如果说那个英俊的男仆“黑骑士”是带着邪魅的堕天使,“白王子”就是一抹照进人间的天堂之光。当时两个年轻人被圣克鲁斯侯爵的人堵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里面,圣克鲁斯侯爵正担心手下会不会太粗暴,吓着美人,不料面对强横无礼的地头蛇,“白王子”却只是傲慢地抬起头。随着他的动作,反光从水晶镜片上褪去,露出一双比剑更锋利的水蓝色眼睛,提醒看到他的人别被他这副文质彬彬的外表骗了。随着利剑出鞘,剑刃的反光重新把他美丽的眼睛藏到镜片后面,只留下水色薄唇边一抹残酷的冷笑。
    圣克鲁斯侯爵派了六个人去抓他们,以为对付两个年轻人绰绰有余,不料“白王子”剑术了得,一个人就把他们全部打残,甚至都不需要男仆插手。经过这一次风波,圣克鲁斯侯爵怕那两个年轻人会吓得连夜离开马德里,不料“白王子”照样大摇大摆地去大学上课,“黑骑士”也照样敢一个人上街,两个人似乎都没有觉得在异国他乡得罪地头蛇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
    来自意大利,根本不把西班牙权贵放在眼中,圣克鲁斯侯爵不是没有怀疑过“白王子”可能是美第奇家族的人。可是就像着魔一样,要是不能得到他,圣克鲁斯侯爵不会有心情去做其他的任何事。“伊丽莎白的杂种狗”菲泽塔?维多利亚?斯第尔顿爵士是只十足的疯狗,现在母狗已经不管事了,把家业都交给了自己的弟弟“海洋公爵”米迦勒?罗伊?斯第尔顿,却是让一只更疯狂的公狗接替自己的位置。虽然在菲利普国王面前说得信誓旦旦,和“海洋公爵”的对决是胜是负,圣克鲁斯侯爵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如果没能在出征以前把“白王子”弄到手,圣克鲁斯侯爵可能会把这份遗憾一直带到天堂。
    带着几分忐忑,圣克鲁斯侯爵敲开眼前的小套房。温暖的光从门缝透出来,却让男仆“黑骑士”成了一个背光的黑影。
    “你的主人在家吗?”圣克鲁斯侯爵小心翼翼地从门缝瞟向里面,却只看到并不十分大但是布置得十分温馨的小套房,根本看不到“白王子”的身影。
    “黑骑士”刚要回答,套间里面就传出“白王子”的声音:“米凯莱特,是谁来了?”西班牙语特有的发音由他口中说出来,顿时带上了几分不同寻常的风情,圣克鲁斯侯爵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语是这样的迷人。
    “敲错门的。”“黑骑士”喊道,说着便要关门。他的西班牙语说得像卡斯蒂利亚当地人一样,配上酷似西班牙人的黑头发和黑眼睛,如果不是陪着“白王子”绝不会有人猜到他是个外国人。
    眼看着接近“白王子”的机会要断送,圣克鲁斯侯爵连忙顶住门:“先等等,我不是来找麻烦,而是为上次的事来向你的主人道歉的。”
    “黑骑士”无动于衷。
    这该死的家伙。无奈之下,圣克鲁斯侯爵只能掏出一个雷阿尔扔给“黑骑士”:“现在肯放我进去了吧?”
    一个雷阿尔的赏钱对仆人来说不算少了,可是“黑骑士”甚至都懒得伸手去接,任由那个硬币掉在地上:“西班牙佬真穷。”
    “你是个十足的混蛋!”平心而论,“黑骑士”也长得十分俊美,几乎和“白王子”不相上下,如果是单独见到“黑骑士”或许也会有人把他当成贵少爷,而不是区区一个男仆。如果不是性情太恶劣,或许圣克鲁斯侯爵会放弃高不可攀的“白王子”拿“黑骑士”将就。可是圣克鲁斯侯爵被尊为“军人之父”平时就连菲利普国王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如今区区一个男仆居然敢把他拦在门外,实在是无法不让西班牙老将军火大。
    看到圣克鲁斯侯爵带来的人蠢蠢欲动,“黑骑士”依然抄着手大大方方地拦在门外,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你,六雷阿尔。他们,第一个一百雷阿尔,第二个两百,第三个三百依此类推。如果嫌贵,你们也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不过我事先提醒你们,平时都是我陪着少爷练剑,少爷还未必是我的对手。要是待会儿出了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我概不负责。”
    圣克鲁斯侯爵带来的随从们显然对“白王子”以一敌六还轻松获胜记忆犹新,纷纷向主人投以询问的目光,想知道该怎么办。
    “好吧。”圣克鲁斯侯爵只能拿出一枚六雷阿尔的银币,“就我一个人进去。可以了吧?但是我还要知道你的主人的名字。”
    直到六雷阿尔的硬币恭恭敬敬地递到面前,“黑骑士”才拿正眼看圣克鲁斯侯爵,充满讽刺意味地向他一躬身:“遵命,‘尊贵’的老爷。我家少爷叫唐?何塞西班牙佬都有些什么姓氏来着?”
    圣克鲁斯侯爵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抓着“黑骑士”的领子,把他拽到自己面前,说话却不敢太大声:“听着,小混球,要是你再敢继续敲诈勒索,我不介意在去打英国佬以前,先把你和你的少爷扔进海里喂鱼。”
    不料“黑骑士”听到如此裸的威胁,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少爷有个叔叔在梵蒂冈做枢机主教,深得教皇陛下宠信。如果你不怕你们的国王被开除教籍的话,爱把谁扔进海里,都是你的自由。”
    他的靠山居然是梵蒂冈的枢机主教!虽然从理论上而言,天主教神职人员要终生保持童贞,同性恋在天主教神职人员之中是公开的秘密,教皇也不例外。“白王子”美丽不似凡人,他的那个叔叔一定长得也不差,恐怕教皇对他不是“宠信”而是“宠幸”万一“白王子”在西班牙闯了什么祸,只要那个枢机主教叔叔对教皇吹吹枕边风,或许菲利普国王就真的完蛋了。
    但如果仗着有个受宠的枢机主教叔叔,“白王子”就以为自己可以在任何天主教国家横行霸道,可就大错特错了。如果他是在西班牙失踪,包括菲利普国王在内,谁都救不了他。而圣克鲁斯侯爵有的是让人彻底消失的手段。
    “好吧。”圣克鲁斯侯爵做出投降的表情,摸遍全身上下,摸出十个六雷阿尔的硬币,全部给“黑骑士”“这样行了吧?”
    “我家少爷叫克里斯。”“黑骑士”让开路,让圣克鲁斯侯爵进去,随即关上门。
    他带来的人现在留在外面,难道就不会冲进来吗?只要圣克鲁斯侯爵在需要的时候喊一声,薄薄的一扇门板根本挡不住他的手下。可是“黑骑士”关上门以后就在前面领路,带圣克鲁斯侯爵去见主人,好像蜗牛把自己脆弱的壳当做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堡,却不知道这座城堡在小孩手里都一捏就碎。“黑骑士”会和“白王子”在一起,反而方便了圣克鲁斯侯爵实行他的小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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