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顿法官又发出了几声干咳,假装刚才那声咳嗽是老头子的咽喉炎犯了:“是看错了吧?就算奥尼昂斯夫妇和被杀的斯第尔顿小姐都是老人了,一个贵族女人能杀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男人,而且还是在没有带刀的情况下将他们砍头?没有人看到带着砍刀的贵妇人吧?奥尼昂斯家的柴刀也锈得块断了,上面一点血迹都没有。难道凶手是男扮女装?嗯,男人假扮成女人,把砍刀藏在裙子里面,这倒是有可能。目击者也说那个女人看起来个子很高是吧?”伯顿法官一面说,一面不怀好意地打量摩西,好像在暗示是他男扮女装去杀人。
    “我倒是听出点头绪了。”摩西坦然接受伯顿法官的打量,好像他真的问心无愧,“把人的头砍下来,不一定需要用到砍刀,以前我在某本关于瓦伦蒂诺公爵切萨雷?博尔吉亚的书上就读到过一种可以砍头不用刀的方式绞杀,意大利人也称之为‘奶酪切刀’。”
    “愿闻其详。”
    摩西让考柏去给他拿了一个煮熟的鸡蛋和一根线,把蛋壳全部剥掉,把线绕在熟鸡蛋上一圈,然后拉住线的两头一勒,鸡蛋就被切成了整齐的两半,切口光滑得像是用刀子切开来的一样,上面甚至还留下了类似面包刀的锯齿刃口留下的花纹。
    摩西给伯顿法官和好奇的考柏看鸡蛋的切面:“如果把线换成钢索,鸡蛋换成人头,这样的方法同样行得通。瓦伦蒂诺公爵手下的杀手弥凯雷?达?科瑞拉亲自验证过这种杀人方法的可行性。”
    “奥利维尔男爵,您可真是见多识广”伯顿法官阴阳怪气的语调像是在提醒摩西,他的演示只让他自己的嫌疑变得更加大。
    “只是平时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书而已。”摩西示意考柏把鸡蛋和线处理掉。
    考柏不高兴跑来跑去,又很想继续听摩西分析案情,于是随手把线扔进壁炉,熟鸡蛋塞进了自己嘴里。食物总算让他不再插嘴。
    “不过钢索可比砍刀容易藏起来,比如藏在一枚非常大的戒指里面”摩西的眼神渐渐冷下来,伯顿法官知道他要放出撒手锏了,“据我所知,尼古拉斯?詹姆?斯第尔顿船长的夫人就有一枚非常大的戒指。那可真是个怪物,大得能让人根本看不到除了拇指以外的其他手指。而且斯第尔顿太太的身手非常好,我在剑桥参加比武大会的时候,曾亲眼看到她把去年的剑术比赛冠军打得一败涂地。看到那女人挥剑时的气势,我虽然对自己身手也有些自信,但是绝对没有勇气和她交锋。”这句是大实话,摩西可不想再体验一遍诸如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人用骑士枪从马背上撬下来的感觉。
    “对了,我听说被杀的奥尼昂斯太太娘家就姓斯第尔顿,”鸡蛋吃完了,考柏又开始多嘴,“他们家隔壁就是我岳父家。奥尼昂斯太太有个姐姐,是老姑娘,我陪我老婆去娘家探亲时,听到别人叫她‘斯第尔顿小姐’来着”
    “你给我闭嘴!”伯顿法官的眼睛虽然被眉毛遮住了,让人无法通过心灵的窗户看到他的内心世界,激动的语气还是让他的心境无余。
    “对啊,都姓斯第尔顿,好像斯第尔顿太太的嫌疑比我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摩西突然觉得治安官都是辖区内的本地人这条规定真是太好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对彼此的家事了如指掌。这下由治安法官做出头鸟,替摩西去摸清斯第尔顿家的底细,摩西就又可以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又不会和斯第尔顿船长闹僵。
    “怎么了,伯顿法官大人?”看到老匹夫快要挂不住治安法官那张高高在上的嘴脸了,摩西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做了恶作剧,然后心满意足地看到某个倒霉鬼中招,实在是憋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容迅速地在俊美却带着些邪气的脸上荡漾开来,“不去查查罗思丽庄园吗?仅仅因为‘奥利维尔’这个姓氏和‘奥尼昂斯’有点像,你们就把我‘请’来了,大名鼎鼎的尼古拉斯?詹姆?斯第尔顿船长和被杀的斯第尔顿小姐姓的可是一个姓,没理由不请他也来坐坐吧?”
    “斯第尔顿先生有女王的特赦”而且罗思丽庄园可是伯顿法官收不齐税款时的重要经济支柱,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那里的主人。
    “我也听说过。”摩西点了点头,先让伯顿法官松口气,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把他推进地狱,“可是女王陛下的特赦仅仅针对斯第尔顿船长本人,可没有包括他的妻子。”
    有区别吗?难道伯顿法官审问的是斯第尔顿太太,做丈夫的就会认为这不是对他的冒犯?而且听说斯第尔顿太太怀孕了,要是让她受了惊吓,肚子里的胎儿有个三长两短女王说审判斯第尔顿船长与欺君罔上同罪,也就是说就算他杀了伯顿法官泄愤,也没有人可以审判他。伯顿法官还想过六十大寿。
    摩西近伯顿法官:“您该不会是想给斯第尔顿船长找个替罪羊吧?所以就找上了我?在法律上,我就低人一等吗?法官大人,您是女王陛下在民间的代表,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女王陛下,想来一定会秉公执法,以免给我们英明的女王陛下抹黑”
    “您昨天才出生吗?居然以为法律是平等的。”伯顿法官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斯第尔顿船长,只能对着摩西破罐子破摔,“对,我是女王陛下的执政官,代表的是女王陛下的意愿、女王陛下的利益,我的审判只以女王陛下的意志为准则。法律?在女王陛下的意愿面前,法律就是狗屁!”
    “没错,法律从来就不是公平的。”摩西的嘴角勾起挑战性的微笑,“在审判中将贵族和平民放在同样的位置,简直是对贵族的侮辱。法律应该是向着我们贵族的,不是向着连世袭头衔都没有的贱民。我的祖先的世袭爵位是先王亨利八世亲自封赏的,当时伊丽莎白女王陛下都还没有出生。你的祖先是什么东西?缙绅而已,只是给骑士跑腿的,连你们家的主子都不是贵族。你藐视我的利益,就是间接藐视先王、藐视王室!藐视王室的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伯顿法官被摩西吓傻了,房间里一下子静得鸦雀无声。
    做人要恩威并施,才能达到目的。棍子的威吓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应该给糖了。摩西的语调软下来:“其实您也不必担心会得罪斯第尔顿家,伯顿法官,我们只是想弄清事实真相,避免冤枉无辜者而已。如果斯第尔顿先生承认是他杀的人,他有女王的特赦令,我们也不能让他受到任何刑罚。那么就可以结案了,只是死了三个老鼠都不如的贱民而已,谁都不必为此受罚,谁都不会得罪谁,对大家都没有害处。”毕竟摩西的目的只是弄清楚约瑟是不是还活着、斯第尔顿船长是不是约瑟,并不是要英格兰船王真的进监狱或者上绞架。
    注释:a.当时的治安官(constable)的职能大致相当于现代的警察,但是两者之间也有一些不同。首先,当时的治安官属于国王官员的组成部分,负有维护“国王安宁”的责任,且治安官全部出身于当地的居民,由当地居民选举产生(选举方法由各个地区自己决定,不一而同),没有报酬,属于志愿者;其次,治安官的职能范围要远远大于现代的警察。在治安官的产生初期,主要负责召集地方武装,爱德华三世(13121377)时期的一系列立法使治安官成为“国王的官员”并扩大了其权力,包括禁绝私斗、逮捕罪犯、征收“什一税”等。十四、十五世纪的经济与社会立法又进一步赋予了治安官监督度量衡、执行工资标准、禁绝非法娱乐活动、征收军需、公粮等职能;十四世纪六十年代治安法官(justiceofpeace)出现后,治安官又充当起了治安法官耳目和臂膀的角色,协助治安法官进行犯罪侦查、逮捕罪犯及送达令状。
    b.治安法官最早起源于爱德华一世(12721307)时期的治安维护官(keeperofpeace),其角色是郡长的助手,主要负责逮捕罪犯、维护公共安全。也是义务性的地方官吏。十四世纪后期,治安法官的权力不断地扩充,甚至获得了审理对郡长、市长不满的冤诉状的权力,其地位开始超越和凌驾于其他地方官员之上。1380年的议会法案授予治安法官镇压公共秩序破坏者、搜捕犯罪嫌疑人和受理叛逆罪之外的所有刑事犯罪的权力。到15世纪时,治安法官已经完全取代地方的最高行政长官郡长,变成国王政府在地方上的主要的代理,拥有广泛的司法、行政权力。
    c.“乡绅”在英国社会史中指介于自耕农、农场主和有头衔的贵族之间的四个社会等级和集合体。这四个土地所有者等级是:从1611年起授封的准男爵(baronets)、骑士(knights)、缙绅(esquires)、绅士(gentlemen)。缙绅自中世纪即已存在,是骑士的附庸。绅士则多为贵族、准男爵和骑士的后代。乡绅不具有贵族所拥有的特权,社会地位居于贵族集团之下。
    d.治安官在履行由治安法官等上级官员派发的抓捕、看守逃犯,押送逃犯入监的职责时,如果所在社区的居民拒绝协助治安官的工作,拒绝的人就要被课以罚款,或者被投入监狱。
    e.收取各种税款也是治安官的工作。但是在当时的很多情况下,一些地方居民经常拖欠税款,治安官不得不采取扣押财物,或者诉求治安法官的方式来迫使地方居民缴纳税款。治安官在征收各项税款时,遭到语言谩骂,甚至身体上的暴力袭击事件时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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