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子的织田信长兴致正高,要马上认养子,结果菲泽塔失踪了。门卫说没看到她出去,可任由他们把天守阁翻得底朝天,也找不到人。浓姬正好劝说织田信长要有耐心,先培养起感情,再挑明想收养子的事,免得万一菲泽塔和织田信长一样,是别人往东,她就偏要往西的性格,之过急,反而会弄巧成拙。
    菲泽塔回巳厘山的时候,也顺便去看望了一下巳厘村的村民,到第二天傍晚才回来,一露面,就被带入内庭见织田信长夫妇。菲泽塔还没有到需要避嫌的年纪,不过以她的真实性别,一辈子都不需要避嫌,也没多想,就跟随带路的小侍从长驱直入。
    “你去哪儿了?一晚上都不回来。”织田信长一副诘问的口吻。
    “回了趟巳厘村。”菲泽塔大大咧咧地在他们面前坐下,“领主大人,我好像不是这里的囚犯吧?”
    “这孩子”浓姬皱起两道细长的眉毛,“一下子不知所踪,去哪儿也不说一声,还彻夜不回,不知道会有人为你担心吗?”这就是织田信长看上的孩子,她的儿子。浓姬是第一次见到菲泽塔,就满心欢喜,慈母的心态不需要假装,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你们等了我一夜?”菲泽塔不知所措地来回打量他们二人。织田信长可能是习惯了戎马生涯,一夜不睡还没什么,但是浓姬满脸疲惫,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一样。菲泽塔不是第一次见到浓姬,知道她是个争强好胜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不过终是个柔弱女子,很难想象以她这样娇弱的身躯熬夜,仅仅是因为担心一个与她素不相识的人。
    “殿下说不会有事,可我就是没法不担心,硬拖着殿下陪了我一夜。”浓姬的嗓音中都透着倦意,“你年纪还那么小,对日本又不熟,一出去,就彻夜不回”
    自从五岁那年父母去世以后,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菲泽塔还是个孩子,她要学会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大小孩一样的叔叔。菲泽塔自己都快不记得多久没被人当成小孩了。
    “对不起。”菲泽塔垂下眼,“我很容易迷路,可能经常会失踪,不过不用为我担心,伤得到我的人已经不多了。”
    “听说权六一直在找你的麻烦?”织田信长像在听笑话。
    “权六?”菲泽塔一脸莫名,“谁啊?”
    “柴田胜家。”
    “柴田胜家?又左的名字不是叫前田利家吗?”菲泽塔更加莫名,“我知道日本人很喜欢改名字,但不至于连姓氏都改了吧?”
    改姓氏的人不是没有,不过柴田胜家和前田利家是两个人。浓姬偷偷抬眼看了看织田信长,发现他为了憋住笑,嘴角一直在抽搐。
    “权六就是你一直叫他‘老人家’的那个。”
    “哦,是他啊。”菲泽塔恍然大悟,“他该不会暗杀我不成,就来告状吧?真是没品的家伙。五郎左就比他有气度多了,被我捉弄到现在,都没吭过声。”
    原来她也知道她捉弄丹羽长秀捉弄得很过分,织田信长真是为丹羽长秀感到欣慰。
    “惠比寿桑,柴田大人可是殿下的首席家老,是个很厉害的人,你应该尊敬他。”不然的话,怎么做织田家的养子?就算不能夺嫡、以后仅仅是辅佐奇妙丸,浓姬也不希望菲泽塔与柴田胜家起冲突。
    “每天按照三顿饭一顿点心的频率来刺杀我,还没有一次成功的人,能算是‘很厉害’?”
    这孩子原来厉害到让柴田胜家都如临大敌,为了除掉她,甚至连暗杀都用上了?浓姬暗暗惊叹:“柴田大人可是战场上的猛将”
    “木下大叔回来那天,他带着二三十个人围攻我一个,我剑都没拔就赢了,这也叫‘猛将’?”
    浓姬惊得瞪大了眼睛:“要是殿下麾下也有惠比寿桑这样的猛将就好了。”
    菲泽塔装作同意一样地点头:“然后老人家的下场会很糟糕吧?看来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做领主大人的家臣。嗯,我还是很尊敬老人的。”
    织田信长还仅仅是尾张一国的大名时,确实求贤若渴、英雄不问出处,农民出身的木下藤吉郎才会在他的麾下有用武之地。但是当他成为右大臣以后,天下人才争先恐后地投奔他的门下,能力不如人的家臣就惨遭抛弃。与“进攻柴田”柴田胜家齐名的“殿后佐久间”佐久间信盛也是从织田信秀时代便侍奉于织田家的老臣,因为一点小过失就被流放到安土,最后活活饿死在那里。遭到与他同样命运的还有同为两朝元老的林秀贞,以及安藤守就父子和丹羽氏胜。若是菲泽塔同意留在日本,为织田信长所用,恐怕柴田胜家也难逃惨遭流放的命运。
    菲泽塔走后,织田信长让人叫来泷川一益:“还记得我们找到惠比寿的村子在什么地方吗?”
    “是。”泷川一益低下头。
    “去把那一村子的人都杀了。”
    “什么?”泷川一益吓了一跳,“为什么?”
    “真是不开窍的蠢材!”织田信长想拿个什么东西扔过去,但是抓了个空,才发现身边能用来扔人的东西全都被浓姬抢先一步挪得远远的,“阿浓,告诉这个蠢材为什么!”
    “是。”浓姬放下手中的扶几,“泷川大人,《孙子兵法?九地篇》中写道:‘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人无知;易其事,革其谋,使人无识;易其居,迂其途,使人不得虑。帅与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帅与之深入诸侯之地,而发其机,焚舟破釜,若驱群羊,驱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现在你明白了吗?”
    他是要断菲泽塔的后路,让她只能乖乖地留在织田信长身边。泷川一益幡然醒悟:“属下明白。”
    “要做得像遇到强盗一样,决不能让人发现是我下命令做的。你是忍者出身,应该不难做到。”
    “属下领命。”
    泷川一益退下以后,织田信长回头看了看浓姬:“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得太残忍了?”
    “若是杀二三十人,便能助殿下早日统一日本,救万千黎民于水火,想来这些人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殿下。”
    “哼!妇人之见。”
    又在闹小孩脾气了。嘴上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实际上想的是“贤妻若此,夫复何求”浓姬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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