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贝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件很豪华的房间里,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要不是外面不断地传来海浪声和海鸥的叫声,她几乎要以为遇到海盗是一场噩梦。
    “你还好吗?”旁边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丽贝卡支起身子,看到有个人坐在她身边:“我在什么地方?”
    “这是‘朗斯洛特号’的船长室,我们是英国商人,你已经安全了。”孩子拿过旁边的一个碗,“要不要先喝点水?想吃东西吗?”
    丽贝卡却是先去摸手腕:“我的手袋呢?”
    “你说这个?”孩子把一个精致的小手提袋给她。
    “感谢上帝。”丽贝卡一把将手袋拽过来。
    “里面是什么?”
    “我的眼镜。”丽贝卡打开手袋,“小时候看书看得太多,我的视力很差,如果没有眼镜,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一戴上黑色粗边框眼镜,丽贝卡的美貌立刻大打折扣。
    “你为什么平时不戴?或许这样海盗就不会掳走你了。”
    “然后我就会被他们杀死,就像我的父母和未婚夫那样”丽贝卡转过头,终于看清和自己说话的人的长相,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都被抽干了一样呼吸困难,“我的上帝呀,阿多尼斯a!”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丽贝卡没想到大难后上帝给她的安慰是这样一个俊美绝伦的美少年。少年骑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撑着椅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灿烂如雨后的阳光,明亮如夜晚的明月,他是让宙斯都神魂颠倒的加尼米德,他是会迷恋上自己美貌的拿斯索斯丽贝卡想到了丝特拉忒的诗歌。“迎面遇见一个翩翩少年,也许我会竭力转开眼睛或许我能自禁,但我必然会立刻侧身偷睇。”能让诗人发出这样感慨的,必定是这样的美少年。
    菲泽塔才刚开始扮男装,还不太习惯别人看到她时惊艳的表情,捏了捏自己的脸:“至于吗?”
    “至于,绝对至于。我,我,我”丽贝卡开始舌头打结,连忙把眼镜摘掉,“对不起,我很腼腆,看到人就会说不出话。”
    “所以平时不戴眼镜?”真是个有趣的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丽贝卡。”
    “姓什么?”
    “我是犹太人b。”丽贝卡顿了顿,“不过我是新教徒。”因为搭救她的人是英国人。如果是西班牙人或者葡萄牙人,她就是天主教徒。丽贝卡信犹太教,但是要在欧洲活下去,就得学会妥协。
    “真的吗?”菲泽塔信以为真,“我叔叔的老师也是犹太新教徒。”
    还好遇上一个不歧视犹太人的人,丽贝卡松了口气:“你呢?小朋友。”
    “你可以叫我菲兹。我是这里的厨子兼船医兼杂工兼”
    突然有个水手冲进来:“船长,那个海盗关哪儿?”
    “随便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关起来就行了。”菲泽塔吩咐完以后给了满脸惊讶的丽贝卡一张笑脸,“兼船长。”
    “船长?你是船长?”丽贝卡重新戴上眼镜打量菲泽塔,“天哪,你才几岁?”
    十岁!还是个孩子!丽贝卡打量了一下身处的环境。看船长室的大小和布置,“朗斯洛特号”一定是艘极大的船,船长却是这么个小不点。“你的父母呢?”
    “死了。”菲泽塔的视线飘向窗外。
    “我很抱歉”丽贝卡顿了顿,“那些海盗呢?”
    “死了。”死得非常非常彻底。
    “是你救了我?”
    菲泽塔直认不讳:“你有什么可以投奔的亲戚吗?等到了圣多美岛以后,我想办法找船送你回去。”
    “圣多美岛?”丽贝卡记得遇上海盗船的时候,是在靠近几内亚湾的地方,“这艘船是去哪里的?”
    “中国!”丽贝卡几乎跳起来,“你知道中国在哪里吗?”
    菲泽塔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了:“已经有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和意大利人去过中国,中国早已不是马可?波罗游记中的神话。当然,去中国的旅途太艰辛,我不会带着一位像你这样的小姐一起走。到了圣多美岛以后,我想办法找艘葡萄牙商船带你回欧洲,如果没地方可去的话,就去英国伦敦找路德维希?黑斯廷斯,他是我的朋友,能想办法安顿你。或者找伦敦圣巴塞罗缪医院的罗伊?洛佩斯医生,他是我叔叔的老师,也是犹太裔新教徒。”
    “我希望你没有得罪过西班牙人,我的船长。”丽贝卡担心的倒不是如何安顿自己。
    西班牙人菲泽塔想到了可怜的纳瓦罗船长。“感谢上帝,西班牙的领海在地球的另一边,非洲是葡萄牙的地盘。有温瑟条约c,葡萄牙人对英国人还是比较友好的。”
    丽贝卡却摇头。
    “不是?”
    “葡萄牙已经辉煌不再了。”丽贝卡托了托眼镜,“自从若昂三世去世以后,葡萄牙就再也不是海上霸主了。”
    “愿闻其详。”从海盗船上救下来的姐姐貌似比她想象的还有趣,菲泽塔把椅子翻了一面,坐在上面翘起二郎腿。
    “第一,现在的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一世年纪太小,根本管理不了一个国家。”
    “感谢上帝,葡萄牙的重臣还挺在乎非洲的情况。”作为一个商人,菲泽塔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只要别碍到她头上,葡萄牙王室就算天翻地覆,也与她无关。
    “可是现在葡萄牙缺钱!现在葡萄牙的交易对象是印度、非洲和新,贸易固然一本万利,但是成本也同时大大地提高了。而且塞巴斯蒂昂国王还在非洲打仗,打仗可是包赔不赚的买卖。真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都那么喜欢打仗。”
    菲泽塔是个假小子,她可问错人了。
    “总之,现在葡萄牙很缺钱,而西班牙缺人。殖民地的种植园、矿场都需要大量的奴隶。印第安人不听话,西班牙需要黑奴,非洲的黑奴。”
    “所以西班牙人会看上圣多美岛这个黑奴贩卖中转站?”菲泽塔顺着她说下去,“可葡萄牙肯放手吗?”
    “圣多美岛的统治权固然还在葡萄牙手里,但是如果西班牙出一笔钱,向葡萄牙政府购买圣多美岛的使用权”
    “那就正好解了葡萄牙用钱的燃眉之急。”
    “而且葡萄牙人口稀少,分不出多少人来看守圣多美岛。如果有一两个有钱的西班牙大家族盘踞在圣多美岛上,钱就可以变成权。”
    菲泽塔开始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也就是说”
    “葡萄牙对圣多美岛的统治权名存实亡,圣多美岛已经变成西班牙的土地了。”
    难怪会在非洲附近遇上西班牙的运奴船。菲泽塔又想到了可怜的纳瓦罗船长。
    “老狮子倒了,以前跟着老狮子的土狗就会把狮子的血肉吞食干净,一旦葡萄牙‘海上霸主’的威名不再,这么小的一个国家支撑不了多久。一旦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了葡萄牙这个国家,温瑟条约就是一张废纸。更何况温瑟条约年代太久远,效力已经不那么大了,而且因为宗教问题,英国和葡萄牙的关系大不如前。英国作为欧洲少数的新教国家,已经是四面楚歌,听说前一阵子还有一艘西班牙的运奴船被英国人抢了。”
    “你是英国人,应该听说过那个被流放的斯第尔顿船长。”
    “嗯”菲泽塔支支吾吾。
    “那个可怜人。英国女王知道英国的国力还不敌西班牙,只能牺牲他来保全自己。”
    “这或许女王陛下也有她的打算,比如”
    “比如”丽贝卡想了想,“你就是斯第尔顿船长?”
    菲泽塔点头:“奉伊丽莎白女王陛下之命,前往东方探索新的航道。既然我在短时间以内不会回到英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抢劫西班牙运奴船,就算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女王陛下判处我流放,也安抚了西班牙,等我从中国回来的时候,估计也没人记得这件事了。”
    “可可你得走海路。你不知道英国现在的情况吗?还敢抢西班牙的船!”
    “为什么不敢?”菲泽塔不以为意。
    “西班牙可是海上霸主。”
    “那就把西班牙从海上霸主的宝座上踹下来好了。”菲泽塔答得不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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