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扶着菲泽塔的手,教她控制软剑的角度:“小主,觉得怎么样?只要控制得巧妙,可以将你全身上下保护得滴水不漏。柔软的剑身可以帮你化解攻击的力度,锋利的剑刃不论是砍人还是砍武器,都毫不费力,可以帮你节约体力,对付更多的敌人。剑身上的纹路可以保证剑刃沾不上血,不会生锈,不会卷边”
    “北斗,你这样的口才不去做商人,真是可惜。”
    “小主,我只是一把剑。”
    “我觉得叔叔说的对,对一把剑而言,你知道得确实太多了。”
    水手仗着人多,想以多欺少,菲泽塔照样神色自若,好像是在旁边观众席上看别人杀人指挥菲泽塔的手臂的确实是北斗,她只是在感受控制软剑的方法而已。以她为中心,方圆两米以内就是禁区,进入者杀无赦。碎尸烂肉围着菲泽塔堆成小山,坐在她身边的人都被溅了一身血,却毫发无损,而她自己不论是身上的浅褐色亚麻布衣服,还是白瓷一样的肌肤,都看不到一星半点血迹。直到没人敢再上前挑战,菲泽塔的双脚从头至尾都没有挪过位置。
    “别欺负他们的武器没你好,小豆芽菜。”阿拉贡确实见钱眼开,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拿了辛普森的佣金,就不能容许有人在他的船上撒野,“来试试我的‘黑龙王’怎么样?”
    “小主,我的主菜来了。”北斗摩拳擦掌,“接下来我们试一下砍其他武器的美妙感觉。”
    “留下他的命。”菲泽塔从宝箱上跳下来,轻巧落地,双手握剑面对阿拉贡,“来吧。”
    “谁都别插手。”阿拉贡警告水手们,“要是有人想趁人之危做出什么卑鄙的事,别怪我的‘黑龙王’不认人。”
    水手知道,如果抓一个人质,就可以让菲泽塔投降,但这是对阿拉贡最严重的侮辱。他们都见识过阿拉贡的武艺,连忙像看见瘟疫病人一样退得远远的。
    用自己的优势去攻击对方的劣势,是决斗中获胜的不二法门,面对一个身高只有自己一半的小孩,阿拉贡的优势就是力量。两把剑不断碰撞,软剑把阿拉贡泰山压顶一般的力量都软绵绵地化开,让阿拉贡的力气没有一点用武之地。阿拉贡终于意识到用蛮力不是办法,想起白天的决斗,再次把剑搭在菲泽塔的剑上,快速搅动,想让菲泽塔的剑脱手。可惜这次他对付的不是硬梆梆的剑鞘,而是柔软的剑刃。菲泽塔也傻了,只看到“北斗”柔软的剑身在阿拉贡的搅动下,居然像麻花一样卷了起来,一直卷到极限。接着北斗只往反方向稍微用了点力,“麻花”立刻散开,只看见阿拉贡的“黑龙王”随着“北斗”的转动一截一截被斩断,变成插在地上的碎铁片。所有的人都在“黑龙王”被斩断的“叮叮当当”声中傻了,一地锋利的碎片映出一张张惊讶到失去思考能力的脸,直到令人窒息的安静被一声枪响打破。
    菲泽塔突然跳上阿拉贡的肩膀,一剑朝他背后插下去。所有人都等着阿拉贡被杀,却没有听到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只听到“叮”的一声。一颗子弹落在甲板上,裂成两半,辛普森手里的火铳还在冒烟。只要杀得了菲泽塔,宝石就都是他的了,如果搭上阿拉贡的话,还可以省下一笔佣金。辛普森做梦也没想到,他买的最新式火枪打出的子弹居然会被一把剑挡下。
    “北斗?”菲泽塔也没想到北斗的反应快到能在听到枪响以后挡下子弹,更没想到“北斗”以柔克刚的特点能把子弹的力量都化开。
    “小主命令过我,不能让他死。”北斗依然挂着淡定的微笑,“我不过是做了分内的事。”
    阿拉贡接住菲泽塔,呆呆地回过头,看了看地上的子弹,再抬头看了看辛普森:“你想杀我?”
    “连一个小孩都打不过,你还有脸活着吗?”辛普森照样理直气壮,“瞧瞧,大名鼎鼎的佣兵剑客阿拉贡输给了一个孩子,还输得连武器都没了。”
    五年以后,辛普森后悔得想干脆一头撞死算了。他真是傻瓜、白痴、混蛋、智障、鼠目寸光、目光短浅、蠢得连猪都不如他以为他是朝谁开枪?他雇的佣兵是五年以后英格兰女船王麾下最大的船队的旗舰“米迦勒号”的船长,也是全英格兰的商人哪怕把除了伊丽莎白女王以外全欧洲的国王一个一个得罪过来,也不敢得罪的人。五年以后,这三个人谁都不记得辛普森是谁了,可辛普森不知道,惴惴不安了一辈子,直到进棺材以后,还经常有人听到他的坟墓里传出撞棺材板的声音,后悔他的一生中做的这三件最蠢的事。
    阿拉贡低下头,看了看只剩一个剑把的“黑龙王”苦笑起来:“菲兹,杀了我吧。”
    “懦夫。”菲泽塔趴在他的耳边,“对,你今天输给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那又怎么样?只要活下去,就有翻盘的机会。只会用死来逃避的都是懦夫,敢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的才是勇士。”
    “你不就是要宝石吗?”菲泽塔从阿拉贡身上滑下来,在宝石箱里随便抓了一把,扔到辛普森脚下,回头指了指阿拉贡,“这家伙现在给我干活了。”然后剑指全船的水手:“如果有谁觉得打败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很容易,我在船上的时候,随时接受任何人的挑战。单挑群殴随便,明打暗杀随便,使用的武器随便,谁赢得过我,这一箱宝石就归谁。不过我话说在前面,睡觉时间来偷袭的以及暗杀的,我不保证我不会失手杀人。”
    寂静的夜空中只剩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嗓音的回声,一船的水手噤若寒蝉。
    阿拉贡愣了半天,突然大笑起来,回到自己的船舱拿出一个钱袋扔到辛普森脚下:“钱还给你,老子不干了。”捡走菲泽塔扔给辛普森的宝石放回宝箱,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听说你要买艘船。我的船长,你的船上缺水手吗?”
    “我现在就缺个苦力。”菲泽塔指了指甲板上的宝箱,“帮我搬回去。”
    “是,我的船长。”
    菲泽塔看向辛普森:“辛普森船长,我想现在我们可以愉快地好好相处,直到你的‘珍珠号’靠岸了吧。
    辛普森已经在用脑袋撞墙了。
    回到船舱以后,菲泽塔想睡觉,却被马修摇醒:“你真的打算用那么多宝石去换凯撒的赦免令?”
    “当然不是。”菲泽塔费力地睁开眼睛,“一个年近半百的老海盗能构成什么威胁?直接和女王说一声,再送点小礼物就可以了。我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收买凯撒的心。”
    “你知道对一个海盗而言,要完整无缺地活到凯撒的年纪,有多不容易吗?他的航海知识和经验都是钱买不到的。还有阿拉贡,真是意外收获。”
    “他也值一把宝石?”
    菲泽塔伸出小手:“叔叔,你觉得我一把抓得下几颗宝石?阿拉贡的佣金是五十盎司黄金一次,照样有人雇佣,他的武艺可想而知。他这样的好剑客肯定也很高傲,光明正大的决斗最容易赢得他的尊重。辛普森船长还帮了我的大忙,先把他的尊严踩碎,我才能借助帮他挣回面子来让他对我感恩戴德,以后我就又多了一个亲信。”
    “你从哪里学会的这些方法?”
    “女王教我的。”
    诚然,菲泽塔救驾有功,伊丽莎白女王却连一个铜子一个虚衔的奖励都没有给她,而是教了她一项让她受用终身的技能收买人心。女王原本以为对一个没权没钱没势的平民而言,帝王的驭人之术形同鸡肋,菲泽塔也没有学到能像女王一样运用自如的地步,不过已经让女王后悔得天天感谢上帝,让菲泽塔出生在一个和王室八竿子打不着的平民家庭,不然的话,觊觎她的王位的人恐怕又会多一个。
    马修叹出一口气:“太太平平地找个好人家嫁了不好吗?”
    菲泽塔摇头:“叔叔,别忘了,婶婶的自由是用我的自由换来的,如果我不想一辈子被拴在女王身边寸步不离,就必须在别的方面对她有用。我是女孩,武艺再好,也不能帮她领兵打仗。我没有贵族血统,不能通过政治联姻为她巩固权势。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富甲天下,成为英格兰的后备国库,让女王永远没有财政上的后顾之忧。不过要富甲天下,仅仅一箱宝石是不够的。”
    马修把菲泽塔抱进怀里:“不管你遇到什么困境,别忘了,我和你的婶婶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菲泽塔又成功收买到一个“活百科全书”和一个退休的刺客,以及他们以后所有的孩子。既然有一个异教徒妈妈,已经让菲泽塔没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既然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烦恼沮丧,只会让欺负她的人开心,那为什么不享受做个特立独行的人的感觉?菲泽塔没有告诉马修,她打算在人世间掀起惊涛骇浪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被无奈,而是因为她不甘心做个安分平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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