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给个痛快话!”姚平仲拍着大腿问道。
    徐洪轻咳两声,站起身来,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堂弟,徐卫点点头:“直言无妨,我们本就是在商量。”
    看样子,徐洪是有备而来的,他起身之后,伸手在怀里摸索着,而后掏出一件东西。大家只看到那好像是一块卷着的纺织品,士兵拿来了支架,将那东西展开绷紧,方知是张地图。为将者,不知天文,不识地理,不懂阵图,那就是庸才。地图一现,几个大帅都围了上去,连徐卫也下来挤着看。
    这并不是河北的地形图,也不是河东的地形图,大家起初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直看杨彦说了一句:“徐五哥,你这是太行山形势图?哪搞到的?”
    地图这个东西,在徐卫原本生活那个时代是太平常不过的,凡是地球上存在的,谷歌地球一照,清清楚楚。但是这个时代,绘制地图那可真是件高技术含量的力气活。尤其难得的,是这张地形将整个太行山山势绘了出来。杨彦本人作为永兴帅,代管河东兵力,他都不知道,而徐洪搞到了,因此有这一问。
    徐洪并没有回答,而是指着地图道:“杨经略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太行山形势图。诸位知道,太行山南北纵,一山划出河北河东,隔断两地交通。但是,这并不是说河北河东就无法直接来往,马参谋曾经在五马山聚义抗金,后来也从河北过来了,不是么?”
    马扩一看到这张图,就大概猜到了徐洪的意图,此时脸上也有激动之色,频频点头道:“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在绵延的太行山上,有多处可以通往河北的出口,也就是所谓的‘太行八陉’!我们要作的,就是选择一个出口,猝不及防地杀入河北!”徐五洪声道。
    陉,这个字的意思是指“山脉中断的地方”。太行八陉,就是太行山系中八个断裂之处,可以沟通东西。第一轵关陉,第二太行陉,第三白陉,第四滏口陉,第五井陉,第六飞狐陉,第七蒲阴陉,第八军都陉。
    “当年,我就是率军从井陉进入河东。”马扩插话道。
    众帅琢磨着徐洪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河北现在几乎都成了金国的腹地,河北地形平坦,最适合大规模骑兵军团作战,女真人肯定不会想到西军从进入河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点是肯定的。
    但是,话说回来,光有这张图,我军就能顺利进入河北么?太行八陉,有哪一处不是形势险峻,易守难攻?而且,以我们现在掌控的河东半壁,可拱选择的出口肯定没有八处,万一撞错了对方,陷入敌人埋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你这是个奇招,但是相比起来,还是攻太原,或者出虎牢,更稳妥一些吧?
    徐洪继续阐述着他的意见:“我建议,集中动用马军,东出滏口陉,进入河北磁州邢州一带,出其不意地打击金人在河北的重镇,大名府!”
    大名府,原是大宋的北京,也是徐家兄弟的故乡,更是虎儿军的发源地。于公于私,都有着极大的意义。而女真人据河北之后,大名府一直极受重视,更作为伪韩的都城多年。据情报显示,大名府,还是中原金军的钱粮重地。不管是河南,还是淮东的金军,其吃的穿的用的,基本上都通过大名府发出去。如果能击破大名府,那也就等于击破了中原金军的军心。
    “想法是很不错的,但徐大帅,光凭这张地图,我们的马军就能安然通过滏口陉么?咱们上一次在河北打仗,可是二十多年前了。”泾原帅王禀质疑道。
    徐洪还没有回答,徐卫已经向张庆道:“我叫你召的人,来了么?”
    张庆立即道:“回大王,人已经到了,在馆驿住着,只是今天大王只召各路帅守,因此没通知他,要不,我马上派人去?”
    徐卫点点头,张庆一见,即吩咐人往馆驿去召。东莞郡王随后道:“能否顺利通过,咱们且不论,只议一议,倘若真如徐经略所言,出动马军进入河北,出其不意打击北京大名府,这个战术是否行得通?又能否奏效?”
    杨彦沉吟道:“大王,若抛开这一节不谈,卑职倒是认为,这确实是个奇招,虽然有些冒险,但富贵险中求,非常值得赌一把。”
    王彦正色道:“我还是坚持认为,东出虎牢,或者北上太原,要稳妥一些。”
    姚平仲此时改变了看法,他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冒险,准确地说,徐洪这个策略,非常合他“冒进”的胃口。因此表态道:“徐经略所言,也并无不可,听大王的。”
    张宪久随徐卫,当然看得出来徐郡王是倾向于徐经略的意见,因此也明确表示了支持。刘光世见众人意见都倒向徐洪,也不失时机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认为值得一搏。”王禀见众帅如此,倒不表态了。
    又议一阵,便见有人入内禀报道:“大王,人到了。”
    “让他进来。”徐卫挥手道。片刻之后,只见一人低着头,快步进来。他身上穿着五品以上官员的红袍,按说西军中,五品以上官员大家就算认识,也得是个脸熟,但这人在好些西军大帅眼中却眼生得紧,不晓得是哪路神仙。
    “卑职邵翼,见过徐郡王!”那官员进来以后,二话不说,纳头就拜。你从他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就可以看得出,此人对徐郡王那是相当敬畏的。
    听到“邵翼”这个名字,一些大帅反应过来。河东义军中,有两支最著名,一支是跟虎儿军有渊源的红巾军,另一支就是以邵家兄弟为首的太行山义军。这个邵翼与其兄邵兴,正是太行山义军的领袖。西军收复河东半壁,这些河东义师也接受改编,现在邵翼官拜亲卫大夫,充任隆德府兵马总管,正经的五品武职。
    “免了,坐。”徐卫道。
    邵翼起身,又给七大帅行了礼,这才敬陪末座。他之所以这么拘礼,一是因为徐卫是河东义军精神领袖的缘故,二是因为,这堂上除徐郡王以外,尚有七名大帅,本没有他坐的份。他四十多岁,头小身大,巴掌大的一张脸,却有一副魁梧的身躯,坐在那里,半截铁塔一般。
    “邵总管,这次叫你来,是有件事情跟你商量。”徐卫道。
    “不敢,大王但有令,我部赴汤蹈火,勇往直前!”邵翼大声回答道。
    “不至于,不至于。”徐卫连连摆手。“你和你兄从前都在太行山坚持抗金,对吧?”
    “是,自河东沦陷,卑职兄弟二便率部转战各地,最终以太行山为根据,与金人周旋。”邵翼回答道。
    “那对太行山的形势,你们该是非常清楚咯?”徐卫又问。
    “除北面燕云一线,南面河南一线外,其他地方,卑职自信是清楚的。”邵翼道。
    徐卫一听,高兴道:“那就好,你且来看看这张地图。”
    邵翼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只见地图架上绷着一张图,只瞄了一眼,他就道:“大王,这是太行山的形势图,上面绘有‘太行八陉’。”
    “嗯,你熟悉滏口陉么?”徐卫问道。
    邵翼一时没有回答,仔细看了一阵,才道:“大王,这张图绘制得不甚准确。比如这滏口陉,图上所绘,说是在我隆德府治下涉县正东面,其实不然,滏口陉出口,当在涉县东南方向,相差可能上百里。”
    徐洪听到这话,仍旧面色如常,既不见恼怒,也不见尴尬。
    “甚好,你是隆德府的兵马总管,没有人比你更熟悉那里的地形。现在,我问你,倘若要从滏口陉东进河北,行得通么?”
    邵翼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他很想问徐郡王是否真有打算从此出奇兵袭击河北,但他同时也明白,这些军机要事,是轮不到他过问的。谨慎地考虑一阵,分析各种情况之后,如实回答道:“禀大王,滏口陉确是东往河北的捷径。但是,滏口陉东西长四十多里,被称为‘孔道’,也说是说这条路,如孔一般大小。两边尽是悬崖峭壁,只一线微通,最窄处,仅容两三人并行,极其险要。而且,昔年我部在山中与金人周旋时,为防河北金贼袭击,已将滏口陉封死多年……”
    “正因如此,金人才想不到我们会从此处出兵。”杨彦道。
    邵翼点头表示认可:“确如杨大帅所言,倘若真从此处出兵,可谓神鬼莫测,出其不意。但是,请恕卑职直言,从此处出兵,虽然不易察觉,但不容大军通过。”在他想象里,西军一出动,那还不是数万十数万的规模?如果这么多的兵马去出滏口陉,那得走多少天?金人就是再愚钝,只怕到时候也已经有所察觉,派兵一堵,给你来个进退不得。(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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