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怎么打。”王彦接过话头道。“现在我军已经占领河东半壁,所剩下的,也就是一个太原府而已。眼下河东的局势,两军隔两座阳凉关对峙。不管是我们北上,还是金贼南下,都不容易。如果我军决定收复河东全境,那么就必须集结重兵,攻阳凉关,再取太原府。太原一下,其他如岚、宪、忻、代诸州就好办了。不过这次没有契丹人配合,而女真人的精兵都集于这一带,压力比较大。”
    “如果按徐经略所说的,出两路兵以为牵制,那我们完全没有必要集结十万大军。我个人意见,不妨就按徐经略意见,以部分兵力佯攻,吸引金军注意。然后从虎牢关出兵,助南方诸军一臂之力,如此一来,收复中原,就不是难事了。”
    包括徐卫在内,所有人听完王子才的话都仔细地思考着,一时谁也没有表态。西军作战,有极大的自主性,只要在大方向上保持与朝廷一致就可以了。比如这次北伐,朝廷给西军的任务,就是牵制金军主力,减轻南方诸军的压力,以求顺利收复中原淮东等地。如果西军一方面牵制金军,一方面从河南府出兵助南方军一臂之力,那当然也是可行的。
    “我赞成王安抚的意见,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杨彦头一个表示了支持。到底是虎儿军的老弟兄。
    “我也赞同,大王,就这么办吧?”王禀也道。
    “怎么?都是这个意见?那我也没说的,只听大王一声令下。”熙河帅姚平仲道。
    剩下的刘光世张宪等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表示反对。徐卫遍视麾下诸帅,当他看到堂兄徐五时,赤髯虎欲言又止。堂弟立即投之以鼓励的目光,因为徐九这么些年来已经了解了他这位五哥,说话做事谨慎稳妥,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但是该说的话也不含糊。如果他认为这个办法行不通,一定有他的理由。
    果然,徐洪随后道:“诸位大帅,金人之所以许还中原淮东,作为议和条件。其用心,我们当然都洞若观火。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金人之所以这么做,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女真人自己也清楚,他们无力稳住黄河以南的地区。不管我们是否从虎牢关出兵相助,我敢断言,此次北伐,不敢说就一定能达成最好的期望,但也绝对会有较大的斩获。既然如此,我们西军作为国家精锐,何必去替人帮腔?这又不是唱戏,西军要干就干正经事。”
    这话就让大家不敢苟同了,王彦当即道:“徐经略,这怎么不是正经事?国家要收复中原,光复故都,西军从旁一击,这,理所当然呐。就算南方诸军有能力独自打这一仗,我们去帮一把,不是更容易么?”
    “正是,如此这不是正经事,那徐经略以为什么才是正经事?”姚平仲也问道。
    “徐五哥,莫非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杨彦也问道。
    面对众人的询问,徐洪虽然神色不改,但却陷入了沉默。徐卫见状,出面道:“从河南府出兵往郑州,东京,这个办法当然行得通。但是,人家不一定希望我们去帮忙。”
    这才是点晴一笔,此话一出,大帅们都无言以对。徐卫的话很好理解,从宣和年间宋金战争爆发以来,西军一直扮演着坚定全国军民抗战决心的角色。这二十年来,西军大小数百仗,战功赫赫,威震天下。西军系统里,光节度使就有六位,这就是最直接的表现。南方三个宣抚司,除了折彦质和赵点以外,无人建节。刘家兄弟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是依靠“外戚”身份取得的头衔,不足为贵。
    西军当然是英勇善战,攻必克,伐必取,这没说的。但是,国家战事你西军能一力承担么?那干脆把南方诸军都裁撤了,大宋国防全部交给西军如何?真要说起来,西军只是边防军,南方诸军才是真正的王师,西军如何什么事都去插一杠子,一来惹人嫌,二来也不利于摔打南方部队。
    见众帅无言,徐卫知道他们把话听进去了。于是趁势道:“依我看,中原的战事我们就不参与了,有功大家立嘛。这是御营司神武三军建功立业的机会,我们去插手不合适。”
    “那,索性就集结重兵,把太原拿下,光复河东全境算了。”姚平仲痛快道。
    徐洪一直摇头,姚平仲一见,皱眉道:“徐经略又有意见?”如果不是因徐洪是徐郡王的堂兄,他的话肯定没有这么客气。
    “中原淮东,金人无力兼顾,王师取之,无碍金人存亡。一旦西军收复河东全境,兵锋就将直抵燕云地区,这是女真人不可能接受的。如果西军攻下了太原府,收取河东全境,我估计,从此以后,金人必与我在此地反复争夺,绝不甘休。”徐洪分析道。
    “那有什么关系?打就打!怕他?”姚平仲冷笑道。
    “话不是这么说,此番作战,我们尚且需要朝廷拨款,川陕民力已不济,如果因为此役又使得西军累年征战不断,那我们的重建就将受到极大影响,这谁也不希望看到。”徐洪道。
    王彦听完质疑道:“这打仗哪有不付出代价的?打仗就是烧钱烧粮嘛!因为怕陷入连年征战,所以失地也不收了?这是什么道理?徐经略怎么想的?”
    “我不是怕,而是因为暂时没有必要这么做。如果我们收复河东全境,就等于孤军深入,出现在金人眼皮底下。人家可以在燕云就粮,轻易南下发动征战,而我军则需要从四川输送物资支援前线,长此以往,后果堪忧。”徐洪据理辩解道。
    他这话倒没有人反驳,因为说的是实情。河东本来就已经让女真人弄得一团糟,陕西也正在重建,朝着自力更生奋斗,如果在河东累年征战,这个压力肯定又是压在四川民众身上,时间一长,咱们会被拖得够呛。
    “有道理。”杨彦点头承认。“如果不是拥有绝对的优势,可以一鼓作气直抵燕云,那还是谨慎为上。”这里所指的绝对优势,那就是河北也打开局面,否则西军收复河东全境,就是孤军深入。
    徐卫缓缓点着头,徐洪之言确实在理。
    “那怎么办?中原去不得,太原也打不得,我们十万大军总不可能陈兵在虎牢关,天天摇旗呐喊助威吧?”姚平仲问道。
    徐洪看着他,仍旧以一种稳如泰山的口吻道:“当然不是,中原之役西军不参与,但我们可以从另外一个地方对友军加以支持。”
    “哪里?”几位大帅异口同声地问道。
    “河北。”徐洪波澜不惊地说出了答案。
    这话出来以后,厅上的气氛很怪异。谁也没有说话,但这并不表示大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大家都知道想说什么,却不方便说。在场的不止一个想问一句徐经略是不是失心疯,这河东的事情都还没有放平,你怎么又扯到河北去了?
    河北是什么地你知道吗?打从昔年河北招抚使张所,也就是现在的秦凤副帅张宪之父,他引大名府的军队从河北撤到东京开封以后,这么多年,河北一直为金人所占据。与河东不同的是,河北不但沦陷时间极长,而且自从陷于金贼以后,宋军,哪怕是义军也再也没人在河北大地上掀起波澜。换言之,女真人在河北的经营,绝对比河东来得稳固得多。
    现在,河东的标志,最重要的太原府都还没有拿下来,你却说要去打河北,这难道不是异想天开么?
    徐洪估计也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解释道:“当然,我指的当然不是去收复河北。但我们可以出奇,搅乱河北,如此一来,黄河以南的金军必然大乱!”
    徐卫听到这里,禁不住在脸上挂上了笑容。
    “嗯,好,徐大帅,姑且咱们承认,如果能进入河北攻掠,能使河南金军动乱。但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第一,怎么去?河北河东,一条太行山隔了出来,我们十万大军,就这么拿头撞进去?第二,河北一马平川,西军虽然剽悍善战,但没有后勤补给,我们在河北怎么立足?第三,河北是女真人着重经营的要地,这想必你也知道,你认为我们这么贸然闯进去,会讨到便宜?”王彦虽然这是对事不对人,但口气还是有些不太愉快。
    王彦说罢后,大家都不作声,想听听徐洪对此有什么解释,连徐卫也洗耳恭听。
    徐洪仍是一副泰山崩于面前和色不改的模样,不急不徐道:“太行山虽然纵横南北,但我军如果想要跨过太行山进入河北,不是没有办法。再者,我也没说要拿十万大军去闯。另外,既然是出奇,那必定是速战速决,后勤补给不是问题。至于金人在河北经营,那不重要,我们打的就是一个措不及手,猝不及防。”
    (最近其他工作和私事比较繁杂,耽误更新,请大家谅解,会尽快恢复)(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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