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音山今天究竟是来做啥的?
    其实他就是来探口风的。跟潘厚仁,或者说跟潘氏集团的协议已经签订了,站在李观音山的角度来说,整个李家寨子已经被潘厚仁拉上了战车,就连潘厚仁派去安南的工作组,李家寨子也派出了不少人手,其中有好几个都是李观音山的弟子,亲传或者是再传,身上都有不俗的功夫。
    这是集团利益的需要,安南那边不是潘厚仁的地盘,为了保证工作组的安全,工作的顺利开展,需要有功夫的人偕同保卫。说实话,以李家寨子里面那些人所掌握的本事来看,潘厚仁实在是找不到他们更多的能力,最强的反而是江湖上的行当,这一点,虽然潘厚仁和李观音山都不提,但大家心中都很清楚。
    可是在李观音山看来,李家寨子已经付出了,走在前面了,那么潘厚仁这一边,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在潘厚仁定亲喜宴的时候,李观音山就想问问,只可惜没能跟潘厚仁见上面,等到获知夏布朝已经返回昆明之后,李观音山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就找到了锦衣卫的卫所里。
    面对含笑说出要求的李观音山,潘厚仁微微一沉吟,摆摆手让张口欲言的夏布朝稍安勿躁,让他来应付这只老狐狸。
    “我想说的是,夏大哥跟李婉儿之间的婚事,理论上来说,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理论上?”李观音山很敏锐的抓住了潘厚仁话中的重点。
    “是的,夏老爷子,或者说尚书大人并不打算干涩夏大哥的自由恋爱…”自由恋爱这个词汇,怕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朝代,不管是李观音山还是夏布朝,在听到这个词之后,都不由的微微一怔,需要点时间来反应。
    潘厚仁顿了顿,等他们领悟了之后,才接着道:“尚书大人的风评,李观音山你应该听说过吧?”
    对于这点,李观音山也不否认,点了点头。
    “老人家就是希望儿子能够找一个身家清白的,李观音山,你觉得,你符合这个要求么?或者说,当夏大哥向尚书大人明确提出要成亲的时候,你觉得以一个尚书大人的身份,会查不到你的过去么?”潘厚仁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要在气势上压过李观音山这只老狐狸。
    可惜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不是那么容易被克制的。
    “老朽倒是觉得,有些事情,尚书大人未必就能查那么清楚。况且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李家寨子已经跟东家你签订了协议,咱们李家寨子的人也在为公司出生入死,牵扯不清了吧?若是老朽将来真的犯了啥事,难道就没有潘氏公司的责任?”
    李观音山一句话就把李家寨子的生死跟潘氏集团纠缠在一起,也就是说,潘氏集团不倒,潘厚仁不倒,那李家寨子就不会出事,不会出事自然就没人去清查,没人清查也就是说在夏元吉看来,李婉儿就是个身家清白的姑娘。
    “话不能这样说…”潘厚仁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道:“如果说,现在朝廷准备对付巴蜀票号呢?我听夏大哥说,你身上现在还有大量的巴蜀票号的银票?”
    此时,那李观音山脸上终于变了颜色!他是老狐狸不假,可越是老狐狸,就越是狡诈多疑!
    朝廷要对付一个票号,在李观音山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朝廷怎么会好端端的对付一个票号呢?如果说是觊觎票号的资产,那么巴蜀票号应该不是最佳的对象?排除这个原因,剩下的理由就只能是票号本身有违背朝廷律例,或者是皇上的意志。
    “为什么?”
    一边说话,李观音山一面很识趣的将刚刚在锦衣卫卫所里掏出来过的那一叠银票又从怀中掏了出来,摆在潘厚仁面前,“我这里有两万两的银票,家中还有差不多三万两,其他的,早就已经兑现了!”
    “啧啧,还真是不少啊!”
    虽说加起来五万两银子,摆在潘氏集团面前算不得什么,经过这一年功夫,在潘厚仁的指点之下,潘氏集团的总资产已经难以估量。之所以说潘氏集团的总资产难以估量,这是站在后世对企业资产统计方式的角度上: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潘厚仁最大的成功,就是将潘氏集团的无形资产拔高一个难以估量的地步——拖皇上入了股,还有什么企业能够比皇孙入股更高的无形资产么?怕是在后世都难以找到这样的好事了,不,后世所谓的文明社会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性!
    潘厚仁摇头,夏布朝咋舌。两万两银子的嫁妆,即便是放在京师那些权贵们的婚姻面前,也算是拿得出手了,别忘了,李观音山仅仅是昆明附近的一个土老肥,土豪!
    “唉,五万两啊,指不定啥时候就变得一文不值了!李观音山,我不妨给你指一条明路!”
    “还请东家明示!”李观音山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倨傲,而什么时候该低声下气,在潘厚仁面前,此时李观音山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倨傲的本钱,他需要低声下气,来弄明白自己是否已经行走在危机的边缘。
    “不瞒你说,我们已经查知,巴蜀票号,跟纪纲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纪纲?”
    李观音随着潘厚仁压低声量,但他脸上的诧异神情却不是伪装出来的,只因为他跟巴蜀票号之间的亲密合作关系,是无法掩盖的。对于纪纲,李观音山早有自己的判断,他不认为纪纲这样跋扈的人能够有善终,事实上任何一个跋扈的大臣,即便当今皇上不收拾了他,下一任皇上也不会放过他,历史上这般的例子比比皆是,不用李观音山去翻查史书,光是昆明城大街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就已经将这样的道理广为传播了。
    “东家,这个事情我是一点都不知道,我跟巴蜀票号之间只是合作的关系,我帮他们干活,他们给钱,就这么简单!”
    反应过来的李观音山第一时间将自己跟巴蜀票号之间的关系拎个清楚明白,他很清楚夏布朝的身份,更清楚潘厚仁的身份,如果说连锦衣卫里的一个千户,都已经开始在谋划纪纲的时候,那就证明纪纲这个权臣,距离覆灭不远了,更重要的是夏布朝这个千户,背后还有个尚书大人。
    在李观音山的理解当中,尚书的儿子去当个千户,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如今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在他看来,夏布朝其实就是冲着纪纲去的!
    这种美妙的误会,让李观音山一瞬间就得出了个结论:必须撇清跟巴蜀票号的关系!
    “我马上回去,将剩下的银票兑现,将所有跟巴蜀票号有联系的证据统统销毁…”
    李观音山忙不迭的表态,以至于潘厚仁不得不开口制止道:“慢点慢点,李观音山你不要紧张,其实夏大哥是很喜欢婉儿的,为了婉儿,我们也替你制定了一个方案!”
    “哦?”
    李观音山半信半疑的眼神在潘厚仁和夏布朝脸上扫过,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潘厚仁的话。
    “我喜欢婉儿!”
    在潘厚仁眼神的示意下,夏布朝几乎是红着脸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李观音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望着潘厚仁道:“什么方案?”
    “不可否认,你,还有李家寨子的过去并不清白,事实上根本不需要查什么,只需要了解李家寨子赖以谋生的手段,再核对一下李家寨子的财富,嘿,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你一个农家寨子,没有广袤的土地和山林,没有蓄养牧畜,试问你那些巨额财富来自何方呢?你能说得清楚?李观音山,你好好想想,朝廷要对付一个人,别说你这样的区区小镇,想当初蓝玉是何等的威风,还不是说拿下就拿下了?”
    “还请潘大人明示!”
    潘厚仁越是往下说,那李观音山就越是紧张,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嘴皮子也变了颜色,微微的哆嗦起来。
    “过去是不能否定的,而要想成功的转型,你需要的是一个机遇。李观音山啊,别说本将军没有提醒你,看在婉儿的份上,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你最好是抓住这个机遇!”
    前面说过,李观音山不是傻子,相反他是只老狐狸,他虽然有各种毛病,可是他有足够的敏感度,也有思考的能力。几乎是潘厚仁话音刚落,那李观音山马上就给出回应来,“潘大人有事只管吩咐,老朽一定竭尽全力的配合!”
    对于李观音山此时的态度,潘厚仁自觉很是满意,应该说从开始跟李家寨子接触,直到此时,潘厚仁才算是真正收复了李观音山这只老狐狸。可是对于夏布朝和李婉儿的婚事最终能不能成,潘厚仁心中仍旧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毕竟事情还涉及到夏元吉,谁知道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会不会突发神经改变主意,这是很常见的事情,谁也无法保证。
    “四疯,我师叔,已经动身出发了,此时怕是已经到了成都,对巴蜀票号展开秘密的调查,李观音山,我需要你跟我说老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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