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元节那几天,长安城是灯火通明、通宵未眠,其余时间,无论是晴天、雨天,整座城市在悠扬的钟鼓中有规律的作息,踏着开坊门城门的钟声而作,踩着夜禁止的钟声而归,每当夜幕降临之际,大多数的百姓己在睡在了床上,有婆娘的就搂着婆娘,实施开枝散叶之大业,没婆娘的就搂着被子早早睡下,还能省不少灯油不是?
    不过长安今晚的夜有点诡异,夜幕降临了很久,可是不少房子还没熄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是一神色各异的脸孔。
    “阿耶,你说这迁都是真的吗?”一个穿着蹲在地下的小伙子一边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乱画,一边忧心忡忡地问道。
    一个老者坐在一张破旧的案几上,吃了一口自酿的米酒,还从案几上的小碟子里捡起二粒炒得喷香的黄豆扔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嚼着,一脸淡定地说:“你是说迁都之事?”
    “是啊,隔壁张二伯、赵婶他们都传开了,听说明天那迁都圣旨就要下了呢,到时这里就要废弃了,那我们怎么办?”
    一旁替老者倒酒的老妻也一脸忧愁地说:“是啊,当家的,我也听说了,听说当朝的几位大将军都在变卖产业了,哦,对了,那多福玉器店也在出售了,听说那可是清河崔氏的产业啊,连崔氏都在变卖套现了,我们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什么?崔氏也变卖财产了?”老者大吃一惊。
    小伙子点点头说:“好不容易找了小二的活计,刚刚才稳定下来,要是迁都,那我们这一家子咋办?”
    老者悠然自得地又吃了一口酒,晃了一下脑袋,笑着说:“都悠着点,紧张什么,这些是国家大事,根本论不到我们这些老百姓插嘴,迁了就迁了,反正我们除了一间破房子,也没什么,要急也是那些世家大族急,咱是老百姓,也轮不到我们操那个心,反正无论到哪里,都是要出气力吃饭,只要肯干,哪没挣着饭吃?”
    “再说了,无论迁到里,都需要百姓的,现在皇上是一个贤君,体恤咱老百姓,就是迁都也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你们这是操那门子的心啊。”
    小伙子和老妇人一听,好像也是这个理,嘴皮子动了动,也没说什么。
    在一间装修华丽的宅子里,一个大腹便便、一副商贾的份的男子焦急地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走来走去,而大厅里,几个打扮得艳丽的女子也是一脸的焦急。
    “老爷”一个年轻的妾侍柔声地说:“早点歇着吧,这么焦急干什么?”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个屁。”那商贾一脸不耐烦地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能不急吗?我的几个店面,价值过二万两,要是迁了都,屁都不值了,那是我的大部分家当啊,怎么办,怎么办......”
    “老爷,不用那么急吧,迁都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搬的,要不,我们再等等看?”一个有点庄重的的妇人劝道。
    这次胖商贾倒没有破口大骂,因为说话之人是他的结发妻子,两人曾共过患难,也是靠妻子那笔丰厚的嫁妆作本钱,最后才发家致富的,闻言摇了摇头说:“朝中那些重臣都在抛售了,先是程家、牛家,然后尉迟家、秦家,就在宵禁前的半个时辰,清河崔氏一口气挂牌出售六间店铺二个宅子,这些店铺都是有黄金位置,有价无市的啊,这样的店铺都舍得扔,这里说明什么?不能再等了,如果传言是真,皇榜一张,就是想抛也没人要了。”
    “那老爷的意思是......”
    “算了”那胖商贾咬咬牙说:“不管了,我们手里有四个店铺,留下一个,其它三个明早一早甩了,能卖多少就多少,如果迁都,损失小一点,如果不迁都,就赔一点,手里多一笔现银,行船也好,走商也罢,总好过一无所有强。”
    正室点点头说:“老爷你拿主意好了,贱妾只是妇道人家,不敢擅作主张。”
    就在城中百姓议论纷纷时,很多官员的府中也不能幸免。
    “大哥,那么多店铺出售,我们要趁机吸纳吗?”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小声问坐堂中年纪稍大、一脸威严的中年人。
    此人身上的那套绯色的官服,显示他的官阶:五品官,不高也不低。
    另一个年轻的年轻人也一脸焦急地说:“父亲大人,你在朝中听到有什么风声没有,为什么迁都这么大的事,事前没有听什么消息的?”
    那一脸威严的老者摇了摇头说:“此事有蹊跷,几个大家族都有放售,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此事不能不防,至于迁都,就是老夫也没收到一点风声,有可能是地位太低,此等高等的机密我等接触不到,虽说大明宫还在开工,而以清河崔氏为首的士族在甩售,这绝对不寻常,哦,对了,所说崔尚书跟相熟之人借钱周转,好像是买地什么的,也不知是不是到传说中的新都购买土地”
    “算了,二弟、乐儿,暂时不要出手,看清楚一下形势再说。”
    “是,大哥”
    “是,父亲大人。”两人连忙应道。
    吴王府内,一个谋士小声对吴王说了一会,分析了一下形势,吴王连连点头,最后拍拍他的膀说:“好,朱先生果然神机妙算,那些百姓实在太愚昧,现在政通人和,大唐国力日益强盛,触一发而动全身,哪会轻易迁都,再说大明宫所耗甚巨,哪能说放就放,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好,此事就交给你处理,吴王府的一应钱财你可以任意调动,一会本王再去筹一笔巨款,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
    “是,吴王真不愧是人中龙凤,这份胆色,朱某佩服。”
    这一夜,长安城,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之夜,不知多少人酣然入梦,又有多少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
    第二天,早朝一开始,李二就感到今天有点异常了。
    早朝一开始,那奏本就像潮水一般涌来,大到国防民生,小到官员失德等,一直就没停歇过,有几个甚至在朝廷当堂打骂起来,还要出动金执吾维持秩序,那些官员那像新人新气象一般,上的奏折远比昔日多上不少。
    “皇上,大明宫预算一事,臣有事要奏”
    “皇上,微臣觉得,大明宫的宫墙倒塌一事,事有蹊跷,会不会是上天有暗示,应请浑天监来测算一下吉凶。”
    “皇上,辰州刺史狂妄失德,为一己私利,指使族中子弟强买强卖,祸害一方百姓,请皇上明察。”
    “皇上,楚州天降大雨,河提缺口,百姓流利失所,当地官府也受损,虽有善长人翁搭棚施粥,但粥少人多,犹如杯水车薪,臣请皇上开仓放粮,救万民于水火。”
    “皇上,微臣要弹劾兵部张侍郎,在等待开宫门之际,偷偷啃食胡饼,殿前失仪。”
    “皇上........”
    和往日相比,朝堂热闹了很多,李二最喜欢做裁判,也有一丝工作狂的症状,不仅不怒,反而鼓励群臣多多上奏,以成全自己勤政爱民的好名声,看到一件件政事在自己的金口之下有了一个是非对错,别提多有成就感,心情大好之下,还特地让太监让御厨给臣子准备的廊下食多加一个菜。
    待到廊下食用完,继续朝议。
    又等两个待郎上完奏折,雍州刺史长孙祥,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一个箭步走出来,大声说:“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李二摸了摸胡子,朗声说:“准奏。”
    “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是否准备迁都洛州?”长孙祥一脸正色地问道。
    此话一出,朝中一片寂静,不仅那些高层愕然,那些职位一般的大臣,更是把耳朵竖起来,仔细地倾听着,到底皇上怎么说,事实上,外面传得如火如涂,他们也是一头雾水,有人问他们,也不敢随便下定论,只能推说不知情,可是这样一来,那些人更信以为真。
    李二楞了一下,然后严肃地说:“定都长安,国运昌盛,何来迁都之言,简直就是一派胡言,长孙刺史,你为何出此言?”
    长孙祥松了一口气,一脸正色地说:“皇上,宫外己经传得沸沸扬扬,把迁都之事说得言之凿凿,己经引起民心动荡了。”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李二脸上己是一脸愠色,他最恨就是扰乱民心之事。
    “迁都一说,其实坊间一直都有流传,但只是无稽之谈,不过最近新筑的大明宫发生倒塌压死人事件,再加上朝中几位重臣突然抛售长安城中的物业,这样一来,坊间传得更盛,不少人都在抛售房产物业,若无迁都一事,臣请皇上尽快张贴皇榜,以止流言,以安民心。”
    “皇上”这时魏黑子魏征也出列,向李二行了一礼说:“长孙刺史所言属实,臣也听到这些流言,连街边卖菜的老妇,也在议论纷纷,此事在长安己引起人心浮动,请皇上尽快张贴皇榜安民心,而流言的制造者,其行可疑、其言可耻、其心可诛,请皇上彻查,还长安一个朗朗乾坤,此外,臣要弹劾程知节将军、尉迟敬德老将军、李靖将军、秦琼将军、牛进达将军、工部崔尚书一干人等,抛售物业,助长流言,扰乱民心,请皇上明察。”
    朝堂上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都一脸震惊:好个魏黑子,这是发飚了?一下子竟然弹劾数位朝中重臣,要与所有人为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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