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诚,晋材,思进……你们都散去吧。”
    到崇文门附近,已经能看到陶希忠带着伙计开门迎客,店门口有十几辆骡车,二十来匹驼马,每日就是靠这些大牧畜分运货物,在北京城中,每个店负责的是扇形区域,目前来说都拥有足够的运力,但以业务增长的速度来说,不管是牧畜还是人力,都急需增加。
    张惟功看着众人,点头微笑道:“散去之后,好生想想昨日战斗的经过,有得有失……你们莫要骄傲,那些真倭虽然悍勇,但练武是不得其法的,他们多半是倭国的浪人或干脆就是海边的渔民,练几手刀法无非就是正砍斜劈,你们却是我精心训练出来的,不论是打熬力气之法还是刀法,或是桩功养力之法,都是我大明军中的不传之秘,如果不考虑年纪差距的话,我们原本就应该无损横扫他们的。”
    “东主是说倭国有强手么?”
    “嗯,应该是有的。”
    虽然对倭国也就是日本的具体情形不算太了解,不过张惟功也知道此时是日本的战国末期,在争战厮杀不停的情形下,不论是普通人的战术素养和水平,或是为将者的指挥水平,后勤补给水平,都肯定是在不停的进步中的,而个人的技战术,也就是倭刀刀法,他也依稀记得有不少个流派,那些武士间彼此也在不停的战斗来获得进步的法门。
    高手,肯定还是有的。
    “不过么,在我们面前,也就是土鸡瓦狗。”
    “哈哈,东主说的是。”
    “俺回去之后,还得狠劲操伙计们,不管怎么样,赚钱是赚钱,练武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啊,俺们可不能忘本。”
    惟功笑笑点头,见张用诚似乎还是有话和自己讲的模样,便是挥一挥手,把周晋材几个给赶走了。
    “用诚,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东主,这个月的帐已经出来了,按你教的复式记帐法,收入支出都有明细帐,帐本我也带来了……”
    “你先将大体数字告诉我,回家之后,我再细看。”
    “是……上个月咱们八个店四百二十六个伙计,加上外请的三十一个年纪大的掌柜,一共是开销工钱一千一百三十六两工钱,咱们的骡马用草束三万五千束,月用豆料四百五十石,盐五十五石,各项杂使钱一千三百四十六两,不包括骡马钱、只衙门公费、各店的伙食费,鞋子衣袜使费,药钱……合计就是五千五百两。”
    “上个月收益,崇文门店仍然是最多,净入五千八百两,宣武门店最少,三千九百两,八店相加,三万八千七百六十二两,这是净入。”
    最后总结的时候,张用诚眼看四周,声音放低了不少,显是害怕被别人听到。
    每个月近四万两的收入,这是何等骇人的数字!
    简单来说,张居正这个千古一相,用几年时间积储了大量的粮食,然后改江南漕运来的粮食为折支,就是把粮食改折为白银,以银本位为国家赋税的基础,在此基础上,明王朝以实物征收,也就是粮食征收为充要赋税来源的形式才发生了变化。
    至此,明朝一年的白银收入是二百到三百万两一年。万历三年时,户部积存白银到九十七万两,接近百万两,而张居正因为这个数字深感自豪,而朝野之间,不论他的政敌有多么想攻击他,扳倒他,在两千万石储粮和百万白银的华丽数字面前,毫无疑问的全部败退了。
    要知道,嘉靖年间大家可是发不出工资的……海瑞的日记里头,多次记录着自己当县令的工资被折为香料和破布,加上擦屁股都嫌硬的宝钞……这可不是偶然现象,在嘉靖年间是普遍现象。
    明太祖设计的小农经济的财政体系,到嘉靖时东南有倭寇,西北有俺答,两边一起折腾,王朝财政不是接近破产,是实实在在已经破产了。
    如果不是俺答和倭寇都不成气候,明朝在嘉靖年间实在就有亡国的危机!
    这么一想,便知道张惟功和他的顺字行有多逆天了!
    一个月近四万两的收入,还不算是旺季,夏末时远不及秋天和入冬时的客人多,也就是冬末春初时要比现在淡一些,平均下来,一年五十万两的净收入是肯定有的。
    这还是张惟功一年花几万两银子训练部下的原故,穷文富武,练武是要大捧银子养着的,营养要好,衣服鞋子常得换,任何一支军队都会有规定,都会定时下发军服和鞋子,还得有治跌打损伤的丸药,否则满屋伤患,还怎么练?
    一年好几万两的开销,却是花在不到五百人的少年身上,换了在九边军镇,正好够养两千人的一营兵,还连铠甲到兵器,战马。
    “我都知道了,用诚,你辛苦了。”
    张用诚是总帐房,各店都有帐房,各自算自己那一块的收入,不准打听和传话,总的收益和开销到底有多少,只有张惟功和张用诚两个人知道,别人一律不得与闻。
    毕竟这个收入水平,实在是太骇人了一些,占现在大明一年收入的四分之一到六分之一之间,这个收入,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
    “辛苦倒是不怕,不过最近风声不稳呢。”
    “是不是还是被人看出端倪来了?”
    “是的。”张用诚神色略显紧张,点头道:“我们的进货出货,不管怎么隐瞒,毕竟摊子铺大了,而且现在不再是散客小商,不少南方的巨商也知道我们顺字行。这样下去,利润会越来越大,但是被人盯上的风险也大了。最近几天,每个店门前都有不三不四的人在转悠,打探消息……”
    “要查。”张惟功道:“多派人手,查查是哪一家对咱们有兴趣了。”
    “嗯,回去之后就办。”
    张用诚把心底的担心对惟功说了,感觉松快了很多,在马上抱拳一揖,终是神色从容的去了。
    其实惟功对他的心理也很了解,不算帐还好,算了帐就吓自己一跳。一个月四万两银子的净收入,在几年前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孤儿来说,晚上吓的睡不着觉也是正常的,张用诚的紧张,也是在情理之中。
    至于有人打自己的主意,惟功一点不奇怪,京城这样的地方,潜在水底下的全是深海怪兽,吃人是不吐骨头的,利益之争,说白了无非就是看谁狠,谁的拳头更大而已……谁想动,只管放马过来,至于结果如何,那可就是难说的很了!
    ……
    从崇文门进内城,往北不过二里地左右光景就到了后世长安街,今世御街方向,往西走不远地方,就是巍峨壮丽的十王府和灯市口等当世著名的建筑群落和市场,沿途所见,是一片片的房舍和房舍之间形成的胡同,多少个小胡同再慢慢汇流成大道,辰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他从东安门进去,没有继续从午门左右掖门入外朝,而是在南长街就拐弯,一路往北,到东华门附近时,正好是一个很熟悉的指挥同知坐班值更,象征性的验看了牙牌之后,便是笑着叫张惟功进去了。
    “皇上在文华殿,早些过去吧……今日可是经筳的日子。”
    “多谢多谢,赶明儿有空了请钱同知你喝酒。”
    “哈哈,那最好不过。”
    初秋时节,正是北京最好的时候,后世有名的香山红叶就不提了,整个京城,也是罕有的变的清爽。这么一座一百五六十万人,高峰接近两百万人的大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少了一些沙土,泥灰,还有阴沟出来的恶臭,空气不错,天空蔚蓝,少雨多晴,这样的日子里头,人的脾气都是好了许多,张惟功一路过来,在前往皇帝所在的文华殿时,和他打招呼的人就颇为不少。
    一转眼,皇帝已经十四岁了,但整个生活的节奏仍然是一如往常。
    早起读书,听讲,每隔十天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由内阁、六部、科道詹翰等文官,并有少量勋臣和亲臣陪侍的经筳。
    每年年初,举行正旦大朝会,隔不多久,往南城天坛祭祀天地,祭祀太庙等。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未成年的皇帝,核心的任务是读书,其次是充当礼仪上的用具。
    枯燥的儒家经典和治国之道的学习,换了一般的少年肯定是抵受不住的,好在万历确实是天资聪颖,常年的接触下来,惟功倒知道这不是对帝王的滥俗吹捧,小皇帝确实是很聪明的一个人,领悟力强,有定性,能坐的住。后世十来岁的小孩学的是什么,眼前的皇帝学的又是什么?真心是不容易啊……
    当然,皇帝也是有这个国家最强悍的一群老师,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饱学之士,学问都是没说的,而且能选在帝侧,做人做事肯定也很不错的,象李讲官那种无能之辈,就算没有张惟功的存在,也肯定早就被排挤出去了。
    加上一个张居正是总负责,圣学日进,也就不是一件足资奇怪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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